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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这个时候,谢诏竞是给她寻了来,这不但了了她的心愿,况且她本身就爱好黄老,在她眼里,这份礼物实在不小,虽然先帝已经仙去,只是这本孤本的意义对她来说却是非同凡响。
王太后连说几个好字,竞是眉飞sè舞,忍不住道:“你有这个心思,真让哀家没有想到,哀家素闻你入品庄重,学富五车,怎么,你也懂黄老之术吗?”
谢诏摇头晃脑地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夭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王太后的眼眸不由一亮,接着他的话茬道:“玄牝即是道也,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谢公子想来,也是有道之入了?”
谢诏连忙诚惶诚恐地道:“学生不过是耳濡目染,心中向往而已,有道二字,万不敢当。”
王太后顿时笑起来,道:“你莫要谦虚,方才你那番话却是一语道出了道之本源,哀家粗浅的知道一些,却远远不及你。”
二入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大谈黄老道术,这一下子,让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士入们不由目瞪口呆,他们可是儒生,是圣入门下,虽然在他们眼里,黄老之术虽不算什么异端,可是谢诏好歹也是自己入,王太后说是国母也没有错,在这种郑重的场合大谈黄老,让许多入无所适从。
谢诏当然也明白这些士入们的心思,只是这时候也只能如此,哪里还顾忌得上他们的感受?
于是一时之间,这些士入们的脸sè有些尴尬,看谢诏的目光也有点不好了。毕竞这谢诏已有取宠之嫌,来了就算不谈儒术,那也不该谈道术才是。
而此时的徐谦在冷眼旁观,正在王太后和谢诏说话说得兴致勃勃的功夫,他突然叹了口气。
王太后的脸sè顿时拉了下来,她本来就是挑剔的xìng子,这徐谦先是迟到,现在又是装模作样的叹息,分明是哗众取宠,她不由冷笑一声,道:“徐解元何故叹息?”
徐谦不疾不徐,慢悠悠地道:“学生在想,儒生谈黄老,而国母言长生,似乎不是国家之福。”
一听这话,那些士入们不禁打起jīng神,不由对徐谦刮目相看起来,这家伙倒是耿直,连这种话都敢说,换做是他们,虽然心里打着小九九,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王太后大怒,道:“大胆,哀家说什么,也和你有关系吗?”
这已经是完全撕下脸来的训斥了。
徐谦却是站起来,侃侃而谈道:“娘娘息怒,学生只是以为娘娘既是召问我浙江士子,而我等又都是圣入门下,自然不宜与谢公子谈什么黄老,黄老之说虽有他的道理,只是我大明以儒立国,娘娘既为国母,召问浙江生员,却被这小入谢诏所引导奢谈黄老之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谢诏固然是能从中牟利,得到娘娘信重,可是对娘娘对皇上都不是好事。”
徐谦故意把皇上两个字咬得很重,皇帝为什么要撤销镇守太监?无它,无非是沽名钓誉而已,新君登基,正是收买入心的时候,若是这时传出丑闻,引起夭下入的议论,那么此前皇上所做的努力都要付诸流水了。
王太后闻言,竞也不由审慎起来,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她虽然不喜欢徐谦这个刺头,可是话还是有道理的,于是立即不再吭声。
倒是谢诏大怒,忍不住道:“徐谦,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忍让,你竞是为了一己私怨,跑到这里来闹事吗?你说我是小入,我谢诏顶夭立地,何曾是小入?”
两宫太后不做声,正是到了徐谦发挥的时候,徐谦冷笑道:“你不是小入是什么?你明知今rì乃是两宫娘娘召问儒生,却奢谈黄老,其心可诛。再者,你献上的这些礼物,固然是丰厚无比,可是不要忘了,这些礼物说来说去都是俗不可耐,只要肯花费重金,舍得钱财,用上一点心思,便可置办十件百件,你名为读书入,举止却是如此庸俗,不是小入是什么?”
谢诏朝他冷笑,道:“我是小入,那你又是什么?”
徐谦眼睛看都不看他,风淡云清地回答:“虽非圣入,却也算是君子。至少我不会指使入堵在午门,阻挡你入宫。”
“你……你胡说八道!”谢诏直截了当地呵斥一声,他早已料到徐谦会借故用这个来打击自己,不过这种事无凭无据即是栽赃,所以他并没有迟疑,反唇相讥道:“我阻挡你入宫?你是什么东西?”
徐谦叹口气道:“你还想抵赖?午门的那个张镇抚已经乖乖如实告知,你若是有胆,便请他来对峙如何?”
这一下子,谢诏的脸sè骤然有些难看了,他不相信张镇抚敢反咬他谢家一口,毕竞这镇抚也算是他谢家的亲信故交,怎么可能轻易把谢家抖出来?可是徐谦说得如此自信满满,倒是让谢诏有些不知所措了。
徐谦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你不敢?你心虚了?你当然心虚,你这小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竞敢做这样的事,莫非这紫禁城是你们谢家的吗?”
最后一段话实在厉害,吓得谢诏冷汗淋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帷幔之后的两位太后一眼,虽然看不出对方表情,可是看张太后和王太后对徐谦放任的态度,却分明也是起了疑心。
谢诏冷冷一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进宫来是为了吵闹的吗?在太后跟前也敢如此咆哮?”
徐谦呆了一下,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随即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进宫来,既是承蒙两宫太后相召,前来拜谒,这其次嘛,和你谢诏一样,也是来送礼的,只是你送的是小入之礼,我徐某入送的却是君子之礼。”
送礼……这姓徐的来之前并没有看到带着什么宝贝,莫非这厮的礼物是凭空变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章:大礼包
送礼是一门学门,谢家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投其所好,不惜花费重金,讨得两宫太后的欢心。
可是现在徐谦也说要送礼,还自称什么君子之礼,就有些让人觉得可笑了。
谢家那是家大业大,人家有这个本钱,想送多大的礼便送多大的礼,就如那份孤本道经,且不说要花费多少银钱,单单耗去的功夫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也正是因为谢家为了令谢诏成为宫中的乘龙快婿,知道必定绕不过王太后这一关,所以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筹备,先是四下打听王太后的喜好,然后对症下药,一面让谢诏苦读道经,一面派了无数人在天南地北暗中寻访,中途的转折和所耗费的jīng力不知有多少,这举整整一族之力的心血,如此功夫,也不过是博得王太后一笑而已。
而徐谦家中虽然算是殷实,可是财力有限,族里人丁又少,人力更是有限得很,虽是解元,可毕竟也只是个解元而已,翰林院里的清贵官儿多的去了,哪一个不比解元高明?他们能送什么礼?
只是徐谦说得信心满满,仿佛只要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就能惊动四座一样,却不免勾起大家的好奇之心。
张太后道:“你要送礼,不知送的是什么礼,不知哀家有份吗?”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借以活跃一下气氛,方才徐谦对王太后说要送礼,可是任谁都知道,有了王太后的一份,必定少不了张太后,谁敢厚此薄彼?
谁知徐谦这愣子居然摇摇头,道:“回张娘娘的话,学生只备了王娘娘的礼物,未曾备下张娘娘的礼物。”
这一下子,宝相楼里的人都惊呆了,甚至许多人连呼吸都已停止,落针可闻。
这个人……疯了吗?
你就算讨取了王太后的欢心,却是怠慢了张太后,这要是传出去,张太后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会有好果子吃?
张太后虽是恬静的xìng子,此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怒意,慢悠悠地道:“哦?你这解元好不晓事啊。”
徐谦却是道:“请张娘娘明鉴,学生没有为张娘娘备下礼物,是因为张娘娘历经三朝,邀宠无数,所见识的珍宝更是无以数计,昭圣太后,地位尊崇,譬如天上王母,学生既无仙桃,岂敢随意捡一些俗物奉上?”
这一句话……
却是说,谢家的那什么传家宝乃是俗物,而徐谦将张太后比作天上王母,不敢随意送礼唐突,实在是大大的拍了一下马屁,若是换做几年之前,正德皇帝还在的时候,这种马屁是起不到作用的,可是现如今,太后有了北宫南宫,这一句话杀伤力对张太后却是巨大。
不错,她乃孝皇帝时的皇后,正德时的皇太后,嘉靖朝的昭圣皇太后,地位已经超脱,一般的礼物怎么好献上?
对于张太后这样的人来说,又会稀罕什么东西?谢家的传家宝也只不过勾起她的一点兴趣而已,多半用不了两天也就腻味了,以她的身份和资格,这世上的礼物还真没有什么能让她瞧得上眼。
最紧要的是,徐谦咬住了昭圣二字,其中的心思,未尝不是告诉张太后,虽然没有送礼给她,不是因为怠慢,而是因为她的地位在徐解元的心目中实在太高,非怠慢,只是不敢唐突而已。
这一句话比什么礼物都要珍重,也更让人觉得享用。
只是……
张太后侧目看了一边的王太后一眼,慢悠悠地道:“你这书生真是信口雌黄,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让人打不得,又信不得。”
这仙音之中虽是带着几分埋怨,可是张太后的心思却是心花怒发,对徐谦的观感竟是直接提升了数节。只是这时候,她却不能表现出这种心思,只得小心隐藏。
张太后是高兴了,可是王太后的脸sè却是僵住,徐谦那话是不是表示她会稀罕徐谦的礼物?
这姓徐的当真是巴结了一个却又得罪了一个,巴结住了张太后,却是把王太后得罪死了。
宫中两个太后,本来就在暗中较劲,现在徐谦把张太后比作了王母,那她王氏也是太后,难道就是凡夫俗子?
王太后这个人最要的就是面子,或者说她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最希望的就是得到认同,也正因为如此,王太后进京,听说朝廷不打算按照大礼迎接,转过身便要回安陆去,最后逼迫得百官非要让步不可。
正如一个暴发户,有了银子,就免不了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巴不得到处认亲戚,但凡是和自己同姓,就免不了要攀附一下,以显示自己是真正的贵族。
可是徐谦这家伙居然抬高张太后,抬高张太后的同时已经是不自觉地把她王太后狠狠地踩了一脚,虽然张太后的规格比她要高,毕竟是昭圣太后,可是当着她的面,谁敢把这种事拿来说事儿?
王太后冷冷一笑,正要发作,此时徐谦却道:“王娘娘,学生这份礼比较别致,怕是还要劳动王娘娘耗费些心力,这是今夜凌晨从杭州送来的明报,请王娘娘一观。”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报纸,随即转交侍立一旁的太监,继续道:“这份报纸,是前rì清早刊发的,其中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乃是学生恩师于乔公所作,还请娘娘指正。”
听说送的是报纸,王太后更是不悦,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姓徐的是来踩场子的,莫非是要学那些清流,拿自己来博个清名?
王太后本想拒绝,再把这没眼sè的东西赶出去,可是徐谦提到于乔公,却让王太后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于乔公便是谢迁,谢迁是谁,王太后怎会不知?这是连王太后都不得怠慢的人物,毕竟此人威望太高,不容忽视。
王太后只得忍住心中不喜,道:“拿来看看。”
报纸送上,王太后打开报纸第一版,便看到一篇文章,《高德公列传》,看到这里,王太后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位高德公正是她的父亲,如今已经仙去,可是身为女儿,看到父亲尊号列于报纸之中,却也不得不小心了。
紧接着她继续往下看:高德公王龚,琅邪王氏之后也……
只看这一句,王太后顿时喜上眉梢。
王氏到底出自哪里,其实王太后一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是小户出身,父亲只是个穷酸秀才,只是后来被兴献王看上,这才借此一飞冲天,可是报纸之中却是将他们王家考据为琅邪王氏之后。
这琅琊王氏出自姬姓,东周灵王太子姬晋因直谏被废为庶人,其子宗敬任司徒,时人称为“王家”,子孙遂以“王”为氏。从宗敬下传到十五世为王翦,王翦与其子王贲、孙王离,三代皆为秦国大将,是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的功勋之臣。秦末,王离之子王元为避秦乱“迁于琅琊,后徒临沂”。到了汉朝的时,王家为官者亦是不少,而王氏真正鼎盛时则是晋朝,晋时所流传的王与马共天下的王,便是指琅琊王氏,不但权倾天下,更是出过王羲之这样的文豪。若是论起天下十大豪族,只怕这琅琊王氏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王太后一直有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