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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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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虽恨,却又无可奈何,黄师爷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都算是得罪了张家,再加上事关着自己在衙里的地位,甚至还可以牵涉到自己收人黑钱帮人办事的名誉,他便站不住了。
    黄师爷偷偷看了一眼苏县令的眼sè,随即咳嗽了三声。
    突兀的咳嗽让苏县令不禁侧目看过来,黄师爷乃是受苏县令所聘,是苏县令的心腹,二人眼神交接,早已有了很深的默契,苏县令心里明白,黄师爷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第二十四章:大人英明
    苏县令深吸一口气,黄师爷今rì的举动很不寻常,可越是不寻常,他就越需要问个明白,再加上这桩公案让他头晕脑胀,两边都不太好招惹,他也急需好好斟酌思量一下。
    于是他面不改sè,微微一笑,道:“尔等稍后,本官去去便来。”
    说罢离座,抬腿便要去后厅,不过苏县令似乎又不放心,不忘嘱咐:“公堂之上,切莫生事。”他是怕了张太公和徐谦两个,这一老一小都是一根筋的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方才父母大老爷在堂尚且还对骂不休,等自己一走,天知道会闹出什么。
    到了后堂花厅,苏县令苦苦叹息,黄师爷已经后脚到了,苏县令道:“眼下的情景,黄先生也是看到了,一边是本县豪绅,本官将来还要多有仰仗,另一边是忠良之后,口舌如簧,又占着道理,偏偏二人又不愿受本官调解,非要争出个高来,如之奈何?”
    黄师爷也是苦笑,换做他是苏县令,只怕也是万分为难,不过他既然请苏县令到后堂花厅里商议,心里早有计较,他打了腹稿之后,才慢悠悠地道:“东翁,学生方才想起了一件事。”
    “哦?”苏县令道:“你但说无妨。”
    黄师爷苦笑,道:“前几rì,那徐氏父子设宴,请了学生去吃了一顿酒,席间,也提及了行善的事。”
    苏县令皱眉:“你为何不早说?”
    黄师爷道:“当时学生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徐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大人是清贵人,岂会管这些细枝末节。”
    黄师爷又道:“当时他们只说行善,又未说开设义庄,更没有说是在王家对门开设义庄。当时学生只以为他要行善,心里便在想,他们不过是小门小户,尚且心存善念,所以还对他们大加褒扬了一番,当时吃了些酒,还给他们提了几个字。”
    苏县令的脸sè顿时不好看了,本来黄师爷题字倒没什么,可是这风口浪尖上,就耐人寻味了。
    黄师爷看了看苏县令的眼sè,继续道:“而且,前rì的时候,学生琢磨大人到任以来,教化已经初见成效,所以特意写了一封公文递去了知府衙门,里头就提及到了这徐家父子,说这徐家父子贱役出身,在大人的教化之下,积德行善,善莫大焉……”
    苏县令呆住了。
    这真是坑哪。
    若是重新梳理一遍的话,那就是徐家父子把黄师爷坑了,而黄师爷不明就里,顺便把他的东翁苏县令一并坑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下官想要政绩,就必须不断地深度挖掘,就如徐家这样的人家突然去做了善事,黄师爷当然会觉得这是一个给知县大人刷声望的好材料,因此艺术加工一番呈报上去,表面上好像是夸奖徐家行善,可是若是深度解读,却是在吹捧苏县令教化有方,想想看,贱役出身的人都能在知县大人到任之后行善积德,这和jì女从良后从此守贞差不多,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可现在问题是,这东西报了上去,无论上头怎么看,至少有一点是必须确定的,今rì你拿徐家父子做了典型,次rì却是勒令他的义庄关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苏县令深吸一口气,想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可毕竟养气功夫还是不够,忍不住捶胸跌足,大呼一声:“黄先生误我。”方才拂袖而去。
    黄师爷孤零零地留在花厅,哭笑不得,这时候他也想捶胸跌足,大呼一句:“姓徐的那小子误我。”
    苏县令快步回到了正堂,便看到徐谦和张太公二人对视,眼中都是冒火,想必方才又不知闹了什么冲突。
    又深吸一口气,苏县令的脸sè变得铁青,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本县已有公断,徐家父子忠良之后,行善积德,开设义庄,这是善举。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因此国朝崇儒术,以仁孝德礼教化天下。何谓仁?善即仁也!徐家父子以小康之家行此善举,大善,本县择rì定有嘉奖。”
    之乎者也一大通,令那张太公说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苏县令这番话已经有定xìng的意味,既然已经定了xìng,岂不是这苏县令不但不反对徐家把义庄设在张家对门,看这意思,似乎还有褒奖的意思?
    张太公忙道:“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要偏袒这徐家父子吗?”
    苏县令看都不去看张太公,铁面无私地道:“张翁言重,本县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张太公惊呆了,这苏县令怎么了?莫非是得了失心疯?他难道不知道钱塘张家的能耐?得罪了张家,往后他苏县令在这钱塘刷政绩就真这么容易?
    为了这徐家而得罪张家,张太公的脑子也一时转不过弯来,可是终究还是怒不可遏,起身拂袖道:“好一个公事公办。”说罢,连基本的礼节也不顾了,拂袖扬长而去。
    苏县令虽然没有动容,心里却是叫苦,他哪里想过得罪张家,现在修县学的事已经号召了半天,张家那边若是不肯配合,只怕其他士绅也只会继续观望下去,苏县令就指望着靠修县学来刷政绩,可是眼下他也是无奈,徐家的义庄如今成了他的民心政绩工程之一,自己的脸是绝对不能打的,至于修县学的事,毕竟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眼下也只能顾着眼前了。
    “大人英明神……”徐谦趁着时机,笑吟吟地拍上一记马屁。
    谁知苏县令现在在气头上,虽然不得不偏袒徐家,可是这脸sè却很是不好看,他现在算是回过味来了,徐家这小子不但挖了坑让那张家去跳,顺便还坑了自己一把,这时候自然不会给徐谦什么好脸sè,可是人家是忠良之后,方才苏县令又口头嘉奖了徐家的善举,这时候又不宜发火,只得耐着xìng子道:“尔等有行善之心,这是好事,既是忠良之后,切要做到善始善终,本县方才不过是秉公处置,英明二字,自然谈不上,退堂吧。”
    苏县令连惊堂木都懒得去拍,便匆匆走了。
    只剩下了徐家父子,徐谦感觉到老爷子火辣辣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座金山一样,徐谦心里不由有些发虚,忙道:“爹,你这眼神……太古怪了。”
    徐昌原本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这里人多嘴杂,把自己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去,干笑道:“走,先出去再说话。”
    二人出了大堂,那此前对徐家父子落井下石的胡为胡班头傻了眼,他原以为,以张家的能耐要整这徐家父子真是跟掐死蚂蚁一样容易,谁知道这徐昌生了个好儿子,不但口舌厉害,似乎还跟苏县令有什么交情一样,以至于苏县令连张家的面子都不看,这徐昌……还真是生发了,他心里不禁惴惴不安,想到方才言语多有冲撞,更觉得不妙,于是一见徐家父子出来,连忙迎上去,面带微笑地朝徐昌道:“徐老哥无事便好,现在连县尊都大大地褒扬了徐老哥一番,可喜可贺,不如今晚小弟做东……”
    徐昌冷着脸看着胡为,打断他道:“这就不必了,我还有事,谦儿,走吧。”
    徐谦看到那胡为满是谄媚,心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便随着徐昌出衙。

第二十五章:令人发指
    衙门外还有许多好事者不肯散去,艳阳高照,大家兴致勃勃,等到众人看到那yīn沉着脸的张太公从衙里出来,这时倒是不敢放肆议论了,带着各种眼sè目送张太公坐上轿子离开。
    张太公前脚出来,徐家父子也鱼贯而出,方才苏县令审案可谓高cháo迭起,几经波折,一开始分明是要收拾二人,结果最后却是张太公吃了灰,许多人到现在还没有回过味来,更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都只是觉得那位苏县令变脸实在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出了衙,徐昌心情大好,他心里得瑟,活了一辈子,却是在今rì创造了几个第一次,其中一个第一次就是在老爷面前居然能欠着屁股坐下,而不是像爬虫一样的趴着,这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对徐谦这个小子,徐昌有几分信服了,方才徐谦的表现实在让做父亲的徐昌刮目相看,原以为儿子不成器,谁知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倒是徐谦,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骄傲,在他看来,他有他的长处,而老爷子有老爷子的优势,自己的长处在于读过书,又做出穿越者能够做到的高瞻远瞩,所以一番安排之后,在衙堂里可以做到淡定从容。而老爷子的优势就在于多年的处世经验,还有那小人物身上特有的圆滑,上能逢迎,下能打入三教九流之中。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自信,尤其是见到了官老爷,腰杆子总是硬不起来。
    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一个人跪了一辈子的老爷,早已是习惯成自然,不过今rì徐谦感触良多,想到方才的一幕幕,向徐昌道:“爹,我想好了。”
    徐昌难得的给徐谦几分笑脸:“想好了什么?”
    徐谦深吸一口气,很郑重其事地道:“我要读书,我要考功名,我要做老爷,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轻易给人下跪,我要站着!”
    这些话,有半数是从前徐昌给他灌输的,当时的时候,徐谦虽然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可是那种感觉并不强烈,可是当他真正体会到了人下人和人上人的区别,心里的yù望便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甚至于那个胡为胡班头先是过河拆桥,接着又是谄媚堆笑的脸sè,此时让徐谦回想起来,越发的觉得读书的好处大。
    在这个时代,读了书才是人上人,才不用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前程和生死荣辱寄托于老爷们身上,也只有读了书,才不会有张太公这等人想要欺你就欺你。
    可是徐谦一身的热忱却很快被徐昌打消了个干净,徐昌瞪着他,呵骂道:“你现在才想读书?那此前你向爹保证要认真读书,一定要考个功名的誓言全是假的?”
    徐谦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爹……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纠缠这个?爹爹先去义庄吧,这里的事交给我。”
    徐昌道:“你为何不随爹去?”
    徐谦转移徐昌的注意力,忙道:“我要擂鼓鸣冤!”
    擂鼓鸣冤……
    徐昌的眼睛瞪大了。
    而令衙外的这些看客们兴奋的是,事情好像并没有结束,因为当初的被告人,也就是弱冠之年的徐谦已经到了衙门的侧门,拿起鼓槌开始敲击起来。
    又有人擂鼓,又有人鸣冤,被告之人成了原告之人,最重要的是,又有乐子可瞧了!
    一边擂鼓,徐谦一边用自己的表情来配合自己的动作,稚嫩的声音唯俏唯妙地大叫:“青天大老爷做主,草民冤枉哪……”
    …………………………………………
    后堂花厅。
    苏县令刚刚松了口气,看来他已经得罪了张家,可是眼下的事既然告一段落,苏县令至少暂时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至少可以清静几rì。
    黄师爷自知自己铸下大错,此时面带愧sè地在旁宽慰几句。
    苏县令叹了口气,道:“张家乃是钱塘士绅之首,如今既然已经得罪,暂时也不必理会他们,什么时候再有机会,给予弥补也就是了。”
    黄师爷颌首点头,接着道:“那姓徐的小子……”
    苏县令眼睛眯起来,沉默片刻,道:“此子心机太深,以后少招惹为妙,毕竟他是忠良之后,多少能引起一些士林关注,敬而远之也就是了。”
    黄师爷连忙道:“大人说的是。”
    正在这时,鼓声传来,那一通通的鼓声对苏县令来说就是一道道催命符,听得他的肝儿都不禁发颤,苏县令的老脸又不禁拉了下来,今rì还真是邪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送走了两个瘟神,这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又闹出了幺蛾子?
    只是鸣冤鼓一出,县令非要立即过堂不可,躲也躲不掉,苏县令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道:“又不知是哪个不知死的家伙,罢罢罢,今rì本县索xìng当作撞了邪。”
    说罢,苏县令便带着黄师爷又回去正堂,明镜高悬之下,苏县令重新摆出威严,紧接着原告之人被带到,可是只怕这人化成了灰,苏县令也忘不掉,苏县令恼怒地道:“怎么又是你?”
    徐谦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民冤枉!”
    苏县令真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可眼下又不能拿这小子如何,只得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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