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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业眯起眼,慢悠悠地道:“寻也无妨,他玩不出什么花样,这内阁对别人来说是如花似锦的前程,可是对他却是刀山火海,不老老实实,就有他的苦头吃。”
张书吏松口气,连忙去寻了。
等他把书送到,徐谦接过了书,便正襟危坐地看起来,只是这目光,却像是透过了书,看向了门房,他突然又道:“张书吏,你来。”
张书吏不情愿的上前,道:“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徐谦慢悠悠地道:“若是内阁司吏犯法,按照章程,该如何处置。”
“这个……”张书吏一时无词,自然不敢答。
徐谦冷冷地道:“你不必怕,大胆的说。”
张书吏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有大臣处置。”
徐谦慢悠悠地道:“大臣若是不处置呢?”
张书吏呆了一下:“大臣不处置,即是无罪,何来处置?”
徐谦问他:“那么本官可以处置吗?”
张书吏连忙摇头,道:“大人是翰林,又非内阁官员,大人只是借调而来而已,与内阁并没什么关系。”
徐谦眯着眼,深深看他一眼,道:“你错了,有一句话叫做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可见要处置奸人,不只是要靠上官,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能坐视不理,你身为读书人,竟是连这个都不知道,这本《春秋》还是给你看吧,好好看看,你就晓得什么叫做‘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
他出了手,直接将这书狠狠地砸在张书吏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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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想作死就成全你
书砸在张书吏的身上,虽然对身体发肤无损,却也吓坏了张书吏,王司吏打徐编撰的脸,所以收拾袁弘,而现在徐编撰要打王司吏的脸,莫不是要收拾自己吧?
他久在内阁行走,深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前些时日毛学士和蒋学士闹得厉害,不知多少人跟着倒霉,现在事情告了段落,这才消停几天,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
张书吏深知不能硬碰硬的道理,连忙干笑道:“大人,人得而诛之固然有理,可是国有国法,小人并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小小书吏,人微言轻,一切都是照上头意思办事,还请大人见谅。”
言外之意就是,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只是小鱼小虾米,有本事,你对王司吏说这番话去?
徐谦冷笑,鄙视地看着他,道:“本官说了寻你麻烦吗?你去把王司吏叫来,就说本官有话要和他说。”
“这……王司吏公务繁忙,只怕……”张书吏言辞闪烁地道。
徐谦冷笑道:“你若是叫不来,那么本官就找你的麻烦,你自己掂量吧。”
还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张书吏心里腹诽一番,只好应道:“小人去试试。”
方才徐谦的一番话,声量不小,至少厅中办公的书吏都听在耳里,大家愕然地偷看徐谦,心里想:“怎么,这徐翰林想做什么?”
谁知徐谦却没有在这里逗留,而是长身而起,背着手一步步走出待诏房。
大家心里顿时鄙夷。这徐谦多半是在逗你玩,一边叫张书吏叫人。自己却是走了,这分明是故意耍人嘛。就算是王司吏过了来,白跑了一趟,看上去似乎吃了亏,可是这样幼稚的整人手段,未免有点拿不上台面。
总之,徐谦是走了。
大厅里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大家对袁弘有些同情,便是张书吏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大家在一起办公。都是书吏,表面上风光,可是在内阁里,书吏和贱役并没什么分别,袁弘和大家一样都是读书人,居然挨了打,又听说要开革出去,许多人心里都不好受。
只是这个节骨眼里,同情归同情。却无人上前去安慰。
袁弘脸色死灰,眼下只等着王司吏去告状,到时再打发了他走,他毕竟是读书人。脸皮儿薄,这要真赶出去了,怕是想死的心都会有。
过不了多久。王司吏便领着张书吏来了,王业脸色阴沉。好说歹说才被这张书吏叫来,他正要寻徐谦。却发现徐谦已经走了,脸色更加阴沉下来,冷冷地看了张书吏一眼,道:“人在哪里?”
张书吏也是无语,你说你好好一个状元公,一个翰林编撰,言而无信,这不是逗人玩吗?只得闪烁其词地道:“徐翰林只说请王司吏来,却……却没有说……”
“哼!”王司吏的脸色铁青,冷笑道:“真是跳梁小丑,他以为这是市井,连这样的玩笑也开?亏得还是翰林,老夫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差,翰林老爷见得多了,这样厚颜无耻的却是不曾见到。”
他正说着,外头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道:“王司吏不曾见到什么?”
王司吏侧目看去,却见徐谦此时领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当值的大汉将军进来,这太监和大汉将军的脸色都很古怪,乖乖地跟在徐谦的后头,而徐谦一身官服,长身而立,负手对王司吏冷笑,道:“王司吏来得正好,本官正要寻你!”
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徐谦后头的大汉将军和太监,忍不住想:“这徐编撰,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司吏的脸色阴沉,不得不给徐谦作揖,道:“不知大人寻小人所为何事?”
徐谦的下巴微微抬起,傲然道:“本官问你,为何翰林都在值房办公,独独本官却在厅里?本官听说翰林杨慎的值房方圆也有二十丈,笔墨纸砚俱全,还有不少藏书,他有,本官为何却是一无所有?”
这是旧事重提了。
王司吏道:“因为大人新官到任,暂时没有空余的值房,所以只能委屈大人。”
徐谦冷笑道:“是吗?可是本官方才打听清楚了,前任也有个翰林在这里公干,如今已放去了户部任职,本官只是顶替他而已,既然如此,他的值房应当是空出来的才是。”
“这……”王司吏无言以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人家摆明着就是想整你,偏偏你不识相,非要多嘴来问,你叫王司吏怎么答?
徐谦又道:“还有,翰林奉命草诏,拟定诏书,整理奏本,为何本官听说杨慎杨翰林每日日理万机,可是本官却是没有一份公务送来?你不要说什么本官是新官,这天下的官无论是初来乍到亦或者是久经宦海,就没有闲着的,怎么反倒到了本官这里却成了泥菩萨?这莫非是内阁的意思?假若是内阁哪个学士的意思,你就给本官指出来,到底是哪个学士要为难本官,你说个清楚。”
“这……”王司吏吓了一跳,其实就算内阁有学士暗中授意,王司吏也不敢把这人说出来,连忙矢口否认道:“是小人怕大人辛苦……”
徐谦笑了,道:“看来这都是你的一个人的主意了?”
王司吏不吭声了,只能默默担起这个干系。
徐谦板着脸,继续道:“事到如今,你可知罪吗?”
王司吏愣了一下,忙道:“小人不知犯了什么罪,就算有罪,那也该是上官处置,大人未免代越庖厨了。”
徐谦朝他森然一笑,道:“是吗?你犯了这么大的事,已是人神共愤,本官今日偏偏要处置了你,来,将这居心叵测、诽谤杨公的家伙拖下去,打死!”
打死两个字固然是足以让人震撼,更让人震撼的是,前头还加了一个诽谤杨公,这杨公是谁?乃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这是什么人物?可是徐谦说王司吏诽谤杨公,至少在内阁里头,这罪行怕也和诽谤君上差不多了。
那大汉将军和太监也不知是吃了什么枪药,不但敢跟着徐谦进待诏房,听了徐谦的话,竟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王司吏大叫:“小人冤枉,小人犯了什么罪,你一个翰林编撰编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敢残害小人?”
徐谦冷笑不答,却是道:“来人,给本官斟茶,本官渴了。”
王司吏已经被孔武有力的大汉将军提起来,那小太监则是一把扯住了他乱蹬的腿,正要将他拖出去。
徐谦皱眉道:“不必拖出去,为了以儆效尤,就在这里打,没有棍子,这里不是还有桌椅吗?往死里打,打死了,本官担这干系!”说罢又看着身边目瞪口呆的诸书吏,拍案道:“都聋了吗?本官饥渴,给本官斟茶来,张书吏,本官叫的就是你,你聋了?”
张书吏吓得胆战心惊,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是谁借给徐编撰的胆子,一个翰林,且不说王司吏有没有错,可是胆敢在这里打人,就已是大忌,难道这徐谦拼着前程都不要,也要和王司吏同归于尽?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横的怕愣的,碰到徐谦这种难以理喻的人,张书吏哪里敢怠慢?不敢去看已被狠狠打趴在地上的王司吏,急忙斟茶去了。
王业又羞又怒,斯文丧尽,大叫道:“大人真是大胆,这内阁里有学士,有侍读,大人一介编撰……”
徐谦冷笑道:“是啊,这内阁里有学士,有侍读,还有本官这个编修,你一介司吏,狗一样的人物,竟敢随意殴打犯了小错的书吏,当着本官的面就敢行凶,如此说来,你这身上又添了一条罪名,看来不打死是不成了!”
王业气得脸都红了,只是这时,那大汉将军已经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背上。咚的一声,一声闷响,王业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一般,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也怪他平时做的都是案牍上的事,身子本就不好,况且大汉将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力士,顺势而下,一脚踩住王业的后腰,王业哪里吃得消?王业羞愤难当,更是疼痛难忍,艰难地道:“小……小人不服……徐谦……你好大的胆子,你动手打了小人,自然有人寻你算账!”
徐谦冷冷一笑道:“算账,今日本官就是找你算账!来,给我狠狠的打!”
那小太监和大汉将军再不迟疑,在徐谦的监督之下,拳脚并用,一直打得王司吏有了上气没了下气。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暴行,其他书吏们目瞪口呆,心里不由咋舌,这位徐编撰未免也太狠了,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忌讳,就不怕人家借着这个事,趁机……
徐谦端坐不动,随即冷冷地笑了起来,目光微微一动,看向杨慎的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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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给你算笔账
“王业,你现在知罪了吗?”
一阵痛打,徐谦已经喝上了茶,内阁里的茶,说不上多好,可是徐谦喝得自在舒服,惬意的将茶盏放下,肃然追问。
王司吏被打的死去活来,浑身遍体鳞伤,却还是咬着牙:“徐谦,我倒想看着你最后什么下场,老夫行走内阁这么多年,你一个新来的翰林,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
徐谦笑了,朝那大汉将军使了个眼色,大汉将军住了手,徐谦站起来,叹口气,道:“你看,如果你服了软,事情不就结束了吗?为何还要逞一时义气,可见你在内阁混了这么多年,依旧还不开窍,你以为在这内阁里,你攀上了大人物,就可以留难本官,就可以欺我是新官上任?你太蠢了,官就是官,吏就是吏,连这个都看不清,还敢在这里嘴硬?”
“呸!”王司吏也是硬气,眼下他万万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就完了,只要自己抗住,到时候自然有人为他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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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动静这么大,值房里自然听的一清二楚,杨慎放下手中的事,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是徐谦打人,他并没有阻止,因为这个时候,他从本心上对徐谦有了反感。
这个人太放肆了,竟然敢在这里打人,真是岂有此理!
杨慎越是愤怒,就越是不动声色,你不是要打人吗?若是出面阻止。反倒是给徐谦一个台阶下,倒不如索性先让他动了手。且看他怎么收场。
抱着这个心思,杨慎不动声色地随手拿起一本抄录的拟票来看。直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预感到到王司吏奄奄一息时,他才终于坐不住,整了整衣冠,长身而起,从自己的值房里出来。
杨慎出来的同时,对面值房的侍读李时也同时出来了。李时是个萧规曹随之人,宁死也不肯做出头鸟,可是他又怕出事。毕竟在这里的三个待诏翰林他年纪最长,官职也是最高,一旦出了事,他的责任也是不轻。可是又怕这外头的争斗涉及到了内阁学士之间的角力,自己贸然出来一旦说错了话,可能引火烧身,因此一直焦灼不安的等着,杨慎这边有了动静,他见时机一到。便立即出来了。
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