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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会留三天,若是三天之后,本官不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只好对不住了,你能明白吗?”
徐谦许多话都没有明说,可是王道中瞬时领悟了什么。
徐大人给他机会,可是机会在哪里?直浙这边,根本就没有替罪羊,按理来说,徐大人会直接断然拒绝,因为找不到另一个人替代,可是他依旧给自己机会,这只能证明,徐大人希望有人成为替罪羊,这个人是谁呢?既然不可能出自直浙,那么只有可能出自朝廷。
想到朝廷,王道中打了个冷战,能够负责这件事的人也是不多,关键人物只有一个,是这个人制定了商税章程,也是这个人主持商税的征收,同时也是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自己得罪的起吗?
心情复杂的王道中千恩万谢,告辞而去。
徐谦冷冷看他的背影,徐谦几乎可以肯定,王道中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无论是杨彪还是王道中,其实都不是他的首要目标,对徐谦来说,真正的目标,只可能是朝廷,身为户部尚书,已经不可能在小打小闹。
此时,有门子来报,道:“浙江巡抚赵明求见。”
赵明是徐谦请来的,想来他是早就来了,只是可惜王道中在这里,所以耐心等候,王道中一走,他才方便来说话。
徐谦颌首点头:“请进来。”
过一会儿,赵明进来,行过了礼。
徐谦笑吟吟的站起来,道:“赵老兄,你我许久不见,就不要多礼了,来,坐下说话吧。”
赵明点头,客气的道:“大人来了浙江,大家就心安了,大人是不知道,现如今整个直浙又焕然了生机,大家终于有了生业,买卖又可以继续做下去,虽然还有人不免在担心,可是大多数人,还是欢欣鼓舞的。”
“担心,担心什么?”徐谦微笑问。
赵明道:“担心的自然是商税的事,虽然大人已经到了,可是朝廷也没说商税不收不是。”
徐谦不由笑了,道:“商税肯定是要收的,朝廷推行新政是为了什么?若是不征商税,朝廷又拿什么养兵?有国就有税,恒古至今,都是这个理。”
赵明苦笑,道:“下官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嘛,大人想必也知道,大家伙儿的心里,终究不安。”
徐谦淡淡道:“不安是肯定的,为什么不安,其实并非是税,而是不知税的多寡,也不知道如何征收,本官请你来,为的也就是这件事,朝廷现在有很多难处,而大家跟着新政赚了银子,哪有不缴税的道理,可是缴税,得有一个限度,一方面呢,得维持住朝廷的开支和用度,另一方面,又不能竭泽而渔,这里头有个度,掌握的好,皆大欢喜,掌握不大,则天下大乱。”
“本官此番前来,不能久待,可是规矩,终究是要立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立下规矩,也是防止将来有人朝令夕改,把事情说清了,大家才知道该怎么去做,是不是?”
赵明连连点头,道:“不错,下官也是这个意思。”
徐谦道:“所以就要劳烦你,本官打算十日之后去如意坊,你要联络各大商行,还有一些商贾的代表,让他们一道来,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如何?”
“这……倒是个法子。”赵明知道,徐谦的话,比再多朝廷的政令都有用,只要徐谦肯出面,商税的影响,肯定能降到最低。
他打起精神,道:“大人说的是,要说清楚,说清楚才好。”
徐谦又交代道:“至于参加会商的人选,你们巡抚衙门来拟定吧,最好各行各业的人都要有,以后呢,也可以把这个立为规矩,比如每个月的月初,官府可以亲自出面,在如意坊里,邀请一些商贾名流,在那儿坐下来谈话,他们有什么困难,官府尽量想办法解决,而官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请他们施以援手,大家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把话说清楚了,才是互惠互利,你看如何?”
赵明也不晓得这个法子好不好,不过徐谦既然提出,自然顺着徐谦的话道:“不错,这是个好办法,既然下官要推广,要做个表率,总该有个名目才是,只是不知大人,用什么名目?”
徐谦沉吟道:“既是施政的协商,就叫政协吧,政协洽商,把各行各业的一些代表都邀来,可以请一些大商贾,也要请一些小业者,既然是协商,还可以请一些读书人,官员、士绅、商贾、读书人,大家凑在一起,彼此闲谈,权当是闲聊,就算谈不出什么,至少凑在一起,至少大家能增进一些情感不是,本官呢,给你们开个头,你们往后效仿便是。”
赵明连连称是,他的一切都来自于徐谦,而徐谦更是他的保护伞,因此赵明自然以徐谦马首是瞻。
事情既然敲定了,赵明倒也不敢逗留,连忙回到总督衙门,随即将所有幕友和本地的官员都请来,将徐谦的意思大致的说了一遍,随即对众人道:“诸位,徐大人很是看重此事,咱们这可不能把事办砸了,不过眼下受邀的事倒是最麻烦,不如这样,人数呢,暂时定为三百人,读书人得占五十个,商贾占一百人,而士绅嘛,也要邀请五十,其他的,还有各行推选出来的一些人物,占个五六十人就是了,咱们省里和府里的官员来弥补其他不足。各府都要推举出几个人选,而读书人那边,则是让学官来选,与会的官员,老夫来拟定,诸位以为如何?若是没有意见,就这么办了,明日就要拟出名册,得催促他们尽快成行,时间不多,不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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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老子也要有德
规矩拟定之后,事情倒是变得好办了。
省里和府里一个个名单拟出来,有商贾,有读书人,有士绅,甚至还有一些技艺精湛的工匠,有几个学堂里教授杂学的教习。
一般人选都是先让府里选,选了之后,飞马报到巡抚衙门,巡抚衙门再在各府的名单里开始挑人。
只是时间仓促,准备略有不足,为了赶时间,也只能尽快择定人选。
紧接着,在杭州城的一个巨大府邸前,差役们寻上门来,旋即将一个红底的请柬送上。
宅子的主人乃是杭州最大的船行东家,叫王川,近几年生意做得很大,虽然主业是船行,其他买卖也牵涉了不少,这位王东家有个特点,就是大方,出手很是阔绰,比如上一次闹事,他就拿出了七万两银子,给上街的百姓供应伙食,至于许多河道的拓宽,他也没有少出力。
红色的请柬送到之后,自然立即送到了王川的手里,王川一看,顿时惊得脸色都红烫起来。
你必须明白,王老爷虽然家财万贯,虽然雇佣的工徒就有六七千人,可谓是富甲一方,在船行这个买卖里,更是数亿数二的人物,在他船界跺跺脚,地皮都要振一振。
可是商贾就是商贾,不管你如何,你还是商贾,太祖皇帝在的时候,王川他就是个屁,甚至是一个屁都不如的东西,随便一个县里的小主簿,都可以吃他死死的,虽然家财万贯。可是丝绸衣衫,都得躲在家里去穿。出了门,见了谁都得乖乖给个笑脸。说不准谁告你一状,你就完了。
太祖之后,商贾的待遇虽然好了一些,比如商贾可以堂而皇之的穿着丝绸衣衫上街,代步亦可乘轿,反正也没人管,可是风气虽然宽松,却并不代表你能蹦跶。
至少在官府眼里,你还是屁都不如。甚至遇到士绅,人家凭着人脉和关系,想怎么收拾就收拾你。
当然,这里是直浙,直浙推行新政之后,商贾的地位有了一定的提升,可是社会大环境如此,却也有它的局限。
可是现在,这份请柬下头的具名乃是巡抚衙门。还加盖了巡抚衙门的大印,大意是说,久闻你的大名,浙江巡抚衙门将于某月某日于如意坊东安厅举行政协磋商。届时,户部尚书徐大人将会亲自主持,还望王先生能够莅临。
王川这个激动啊。连手里的请柬都握不住了,巡抚衙门请我去开会。还是户部尚书徐大人亲自主持,和自己磋商事宜。这……这……光宗耀祖啊。
王川泪流满面,虽然这几年,见多识广,便是知府大人也打过交道,可是交道归交道,人家有事,是不可能和你磋商的,你是什么东西,你就不是个东西,这一点,连王川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商贾,只是个低贱的商贾,能和知府衙门打交道,他已经很心满意足,已经觉得足够体面,磋商这种事,有自己说话的份吗?
可是现在,人家居然送来了请柬。
祖上积德啊……
“来,来人……”王川大叫,道:“快,快把这份请柬装裱起来,要快,装裱之后,就贴到大厅里,还有,请周东家和赵掌柜几个人来,就说老爷请他们吃茶,对,就是吃茶,就在这个厅里。”
什么叫暴发户,暴发户就是这种心态,你还真别嫌弃,毕竟没有底蕴,毕竟除了有钱就只剩下了寂寞,所以脸面是最重要的。
这就好像,贵族是不需要显摆的,因为他的赫赫家世,就注定了他要显赫一时,所以这种人,往往并不装逼,装逼没意思,你这一辈子,都在贵族之中打交道,至于其他人,怕是你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你读书的时候,是在宗族的学堂里读书,你读完了书,也是在贵族圈子里混,和普通人不会有任何交集,你任何装逼的行为,都没有意义。
可是暴发户不一样,暴发户此前是个穷逼,你的左邻右舍也都是穷逼,你从前的同窗好友,家世也大多一般,等到你发迹了,怎么样才能显示自己有钱有地位了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出各种怪异的举动,比如人家买车代步,你买车就是长脸,一般的马车他是瞧不上的,要买就买最贵,上头不镶几块金砖,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而将请柬装裱起来,摆在这厅堂里头,也属于装逼的一种行为,一方面,是不断的提醒自己,大爷我已经不再是一般人了,大爷我真正发迹了,另一方面,又是给别人看的,别人不啧啧称叹几下,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所谓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其实也是这么个心理,你牛逼了不显摆出来,那么牛逼有什么作用。
可是贵族就不一样,人家从呱呱坠地起,就已经很牛逼了,人家也不可能和穷逼打交道,早就习惯了那种锦衣玉食,自然而然,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相较起来,暴发户至少还是努力积攒了自己的财富,不管是何种办法,他至少是富一代,至于那些优雅的贵族,同样是靠吸人血为生,靠的却只是他的血脉,王川这种暴发户,益处却比所谓贵族要大的多。
接二连三有人接了请柬,紧接着,整个浙江就震动了,受邀之人,自然要四处张扬,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晓得,这宣传的力度自是空前,于是乎,所有人都在期待,期待这请柬送来,一般人自然也没有妄想,可是但凡有机会的,却每日都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侯有人送请柬。
收到了的人自然脸上有光,四处嚷嚷,仿佛一下子,自己的脸就贴了金箔,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而没收到,就开始琢磨起来,凭什么他们收到,我收不到?
许多人甚至心中满是不忿,论财富,自己可不比其他人要少,论手头的工坊规模,那也不比别人差,可是怎么就他收到了请柬,自己收不到呢?
宁波那边,铁器作坊的巨头刘文龙就是这么个不服气的。
他是什么人,宁波这里,他就有数十个作坊,不只如此,在如意坊,他的股份也是不小,比起王川来,他的财富至少多了一倍,身为钢铁业的巨头,虽然及不上天津制造局那边资本雄厚,可是在这直浙一带,却属于一等一的人物。
刘文龙眼红啊,不眼红是不成的,以往的时候,没有这个什么政协,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有了,居然别人有份,自己没份,他一向以直浙一带的巨贾自居,自觉地自己牛叉无比,现如今没有自己的份,感觉自己一下子档次就没了,用他的话就是,丢不起这个人。
一定是他们有关系,是他们买通官府,不错,一定是。
想到这个,刘文龙就是火大,宁波知府,他也拜会过,不过人家说了,虽然知府衙门将他的大名也报了上去,只是可惜巡抚衙门没有批,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人家不批,自然就没有他的份。
想不到走关系走到了巡抚衙门,刘文龙泪流满面,连忙命人去查,无论如何,也要查出人家走的是什么关系,不查出来,他不安心。
而且据说,这政协往后每月都要开会,每年要换一届,今年虽然没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