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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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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苏公子是闲散之人,不肯作枯燥文章,是以才以诗词自娱,你这般羞辱,未免太过了。”这一次说话的,姓文名涛,文涛在仁和县名气很大,是仁和县乡试的热门人物,对八股文章有很深的造诣,此时剑徐谦拿八股来压苏通,自然要出来给苏通撑腰。
    徐谦目光一撇,落在文涛的身上,微微一笑,道:“你便是文涛?我也早闻你的大名,听说的八股文章做得不错,好,很好,只不过嘛……”徐谦冷笑:“只不过在我眼里,还是不值一提,我是县试、府试、院试小三元,若是和你比经义文章,只怕你虽然还有些份量,却还是差得远了。”
    文涛不忿的道:“却也未必。”
    徐谦哈哈一笑,道:“鸭子嘴硬,何必自寻烦扰。我倒是记得你曾作过一首诗,倒还像一点样子……”

第九十六章:诛心
        徐谦摇头晃脑,旋即将这文涛的诗念了出来,这是一首离别诗,水平中上,有一句还算出彩,不过在众人耳里,却也算是上等佳作了。
    谁知徐谦吟出文涛的诗之后森然一笑,目光露骨地看着文涛,道:“文公子这首《送万安》倒是有几分意境,不过……”他很不客气地道:“不过在我眼里,简直是俗不可耐,你以送别友人为题,借滚滚的河水来诉诸衷肠,糊弄外行人倒也罢了,其实不过是无病呻吟的诗词而已,这样的诗词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首,却是稀松平常得很。”
    文涛大怒,道:“你既说文某人的诗一文不值,那文某少不得要请教了。”
    徐谦叹口气道:“你既作的是送别诗,那我不妨也以离别为题,让你开开眼界。”
    他沉吟片刻,心里想:“到了这个时候,又不得不搜肠刮肚些前人……啊不,后人的诗词来了。”
    其实抄袭和逛窑子一样,第一次难免扭扭捏捏,次数多了,便能上下其手,打情骂俏了。徐谦现在也算是惯犯,此时已没了心理压力,正sè道:“浩荡离愁白rì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chūn泥更护花……”
    这诗的大意是说心里因即将到来的离别澎湃不已,但是太阳却还是逐渐往西山落下。只好挥动手中长鞭策马往东而去,从此以后我们将各分东西难再聚。落花并非无情地离弃这个世界,而是为了溶入泥土,催生另一轮的绽放。这首诗乃是龚自珍所作,可谓离别诗的翘楚,尤其是最后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chūn泥更护花,用落花入泥来比喻别离,可谓jīng彩到了极点。
    虽说这首诗出来并没有震惊四座的效果,却也很快收获了无数的掌声,使人不由大声叫好,再反观文涛的诗,就有些萤火之光与rì月争辉的意味了。
    红秀听了这诗,似乎也是呆了一下,她倒也见识过一些诗词,比这首诗意境更高的并非没有,可是徐谦随口作出,那神采飞扬的神采,嘲弄别人的眼眸,还有那总是微微抬起的下颌,足以让所有人都黯然失sè。
    “这个家伙,倒是有几分文采,相貌也俊俏,只是可惜就是做人太轻浮了一些。”红秀心里转了许多念头,竟是下意识地拿谢昭和徐谦比较,一个是俊朗带着几分锐不可挡的神韵,另一个却是相貌丑陋举止呆滞,高下立判,可是偏偏,似乎又是命运的捉弄……
    红秀难得深沉地吁了口气,带着几分幽怨气。
    徐谦念毕,笑吟吟地看着文涛,道:“怎么样?文公子还有何话可说?”
    文涛目瞪口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又不是白痴,人家一句化作chūn泥更护花等同于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他便是再不要脸敢说一句不服,只怕全杭州的人都要骂他不知好歹。
    “徐公子,文兄不善诗词,你何苦为难他,你既想做诗词,何不如便让我来与你切磋一二。”眼看文涛已无招架之力,这时候杨佟之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本来以他的xìng子是绝不会这般鲁莽的,只是现在徐谦连续打脸,嚣张到了极点,朋友有难,杨佟之自然挺身而出。
    此时他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谦。
    门外无数人探进头来,那些买了杨佟之等人得胜的家伙们见徐谦气焰嚣张,心里便不禁有些发急了,这时候杨佟之站出来,倒是让这些人松了口气,杨公子算是全才,无论是诗词还是文章都是顶尖,且看这徐谦又有什么话说。
    谁知道徐谦哈哈一笑,鄙视地看了杨佟之一眼,道:“杨公子的大名,徐某如雷贯耳,你的诗词和文章倒是都有些功底,不过你要和我切磋,倒是不配!”
    杨佟之愠怒,道:“此话怎么讲?”
    徐谦道:“若是一个人目不识珠,虽有几分文才,却连酒囊饭袋都不如,这样的人又凭什么与我切磋?”
    堂内堂外的人心中都不禁惊讶,杨佟之顺着他的话问:“这目不识珠,又是什么典故?”
    徐谦嘲笑道:“你且看你的扇子。”
    杨佟之放下纸扇,疑惑地端详一二,道:“此扇乃是徐祯卿徐相公的法贴,是我重金购来,装裱于纸扇之上,怎么?这扇子有什么问题吗?”
    徐祯卿,也是享誉已久的才子,只不过人家档次更高,号称吴中才子,与这所谓的杭州名人和才子对比起来又是一个新的境界,此人书画颇为了得,很受人追捧,虽然已经作古,可是他遗下来的书画却都价格不菲。
    徐谦冷笑道:“你扇中的法帖是假的,亏得别人还称呼你为才子,想不到竟是拿着赝品出来招摇,这不是目不识珠又是什么?”
    所有人都不由地生出好奇之心,因此徐谦虽然语出惊人,可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杨佟之眼中掠过了一丝疑sè,道:“你既说是赝品,有何凭证?”
    徐谦好整以暇地道:“徐祯卿徐相公的书画以轻盈狂放得名,纸扇中的行书倒也神似,而且每一行字都是一气呵成,显然不是那种低劣的临摹,只不过……”徐谦的视力不错,继续道:“这题跋里说的是法贴作成于正德三年,你难道不知道,徐相公那时候思想转为复古,对王阳明颇为推崇,因此往往在书法之中融入了魏晋古风?”
    杨佟之顿时愕然了一下,再去看扇面上的行书,也是生出疑窦,只是他不肯轻易认输:“徐公子就是以此来断定这是赝品?”
    徐谦微微一笑,道:“不然,你拿扇来罢。但凡是赝品,总能寻出蛛丝马迹,我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是赝品,不过要让你信服,却要直接的证据。”
    杨佟之半信半疑地将扇子递上去。
    徐谦反复端详之后,微微一笑,道:“这是赝品无疑了,作假者很是高明,取徐相公之意而企图以假乱真,却是不知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你先看这纸张,题跋上他自称自己闲居在家所作,徐相公的家便是江南,可是这行书的纸张既不是吴中洒金纸也不是松江谭笺,却是西青纸,我倒是想问问,在吴中可有西青纸吗?徐相公乃是吴中人,遗留下来的绝大多数作品所用的都是洒金纸,何以他在家中突然用上这这句西青纸?”
    表面上,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让人云里雾里,可是只有这个时代的人才知道,这些所谓的纸是分地域的,比如洒金纸产自苏州,是大多数读书人所用的纸张。除了洒金纸之外,江南这边还较为流行松江谭笺,而所谓的西青纸却是出自山西,山西和江南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若是在后世倒也罢了,后世的商品流通快速便利,因此商品是一致的,江南的商品可以在天下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可这是大明朝,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做将江南的纸张雇上牛车、马车,还要请上几个人手将其运到山西去?只怕这一路上几个月的时间人畜的吃喝拉撒,就足够让一个中等人家接近破产了。
    所以在江南,根本就没有西青纸流通,制作这幅赝品法帖的应当是山西人。
    山西的纸质及不上江南的纸张光滑,而且年代一久,就容易泛黄,而这法帖上的纸张虽然重新装裱,却也出现了一些黄迹。
    杨佟之的脸sè有些不太好看了。
    徐谦又道:“还有,你尽力去看这法帖中字里行间的结构,制作这赝品的人虽然将徐相公的书法学去了九成,可作假就是作假,为了防止被人识破,所以他的行书之中,字和字之间时而松散时而紧密,徐相公乃是书法大家,怎么可能会犯这错误?”
    徐谦最后用手敲在了题跋上:“至于这题跋和章印问题就更大了,正德三年的时候他是国子博士,而这刻章盖得却是‘大理左寺副’的印章,杨公子,正德三年,徐相公确实是遭遇了些问题,以至于从大理寺少卿贬为了国子博士,按理说,或许这正是他在任大理寺时的作品,可是你不要忘了,题跋上他自称自己是在家中所作,而据我所知,徐相公贬官的时候恰好回乡,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用的印章应当是国子博士,而绝非是‘大理左寺副’,除非徐相公恬不知耻,明明被贬了官,却还拿着自己旧官名拿出来显摆,只是这个理由,杨公子相信吗?”

第九十七章:技压群雄
        徐谦有理有据,言辞之中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自信,便是连杨佟之也不再相信这纸扇上的是真迹了。
    他惊疑不定,沉默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收起纸扇之后乖乖地坐到了一边去。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和徐谦切磋,必须得有非常厚的脸皮不可。
    要知道才子通常给人的印象是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而这书画之道除了要有一定的丹青和行书水平之外,鉴赏也是一项考验的标准,他堂堂才子,居然连真迹赝品都分不清,方才徐谦说他目不识珠,这句话定xìng之后,杨佟之就已经甘拜下风了。
    一连三人被徐谦挤兑得无话可说,那张汤终于恼羞成怒了。
    张汤年过四旬,在这里的年纪算是最大的,不过最擅长的就是书画,现在徐谦拿书画击败了杨佟之,他忍不住道:“想不到徐公子还略知一些书画之道?如此甚好,张某人正要请教。”
    徐谦对书画的水平只限于鉴赏,他的行书还算可以,勉强算是中上,可是要和张汤这种浸yín书画三十年的人比较书画,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好在他并不介意,也一点不觉得心虚,只是抚案微笑:“这就不必了。”
    张汤冷笑:“怎么?你不敢?”
    看客们见徐谦连败三人,心中都不免震惊,此时见徐谦居然不敢应战,又觉得大是不解,毕竟人家诗词、文章和书画鉴赏都是超凡脱俗,俗话说得好,一个人文章若是做得好,那么诗词的造诣绝不会太低。而一个人若是书画鉴赏能力惊人,那么他的书画水平只怕也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只凭着远远眺望一眼,就能看出真迹和赝品,单这份眼力还有对书画的认知能力,看客们心里都认为徐谦的书画水准只怕也和他的文章一般,不说杭州第一,但也绝不在张汤之下。
    既然如此,这徐公子为何要拒绝与张汤比试呢,莫非徐谦这小子当真是自觉的不如张汤?
    徐谦叹了口气,道:“倒不是不敢,在我看来,其实你除了书画还有几分造诣,其他都不过尔尔,便是你这书画也未必能入我的法眼,只不过……”
    听到徐谦说自己的书画不入法眼,张汤勃然大怒:“不过什么?”
    徐谦又是叹气,道:“张大叔一大把年龄,我不过弱冠少年,我若是与你比试,未免有以小欺大之嫌,圣人重礼法,何谓礼法,长幼有序也,长者不尊,幼者欺大,都是悖逆礼法,所以我不和你比,比了也无趣。”
    徐谦口里说我年纪轻轻,不欺负你这大叔,又说长者不能不尊,幼者不能欺长,言外之意就是说:“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居然也好意思和我少年比试,你还要脸吗?”
    张汤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过他可以不要脸,但是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不要脸,他心里虽然不服气,可也觉得自己比徐谦的爹还要大上许多岁数的人去和徐谦争斗,实在是有点丢人。于是他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做声了。
    而看客们却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是认为徐谦的书画造诣不在张汤之下,人家不和张汤比,只不过是看张汤年长而已,此时此刻,许多人再去看徐谦,突然发现这个少年真如妖孽一般,琴棋书画、经义文章,无一不jīng。
    这样的少年才子……只怕也只有谢学士当年才能与他并肩,这就难怪了,难怪谢学士收此人为徒,这是英雄惜英雄。
    徐谦打了个哈欠,显得有几分疲倦的意思,目光最后落在谢昭的身上,谢昭正要发言挑衅,谁知徐谦却是呵呵一笑,道:“谢公子的文名,我也听过一些,本来今r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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