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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阿珠做了个揖,继续补充:“章大人,人都说服药要遵医嘱,我家官人不在,小女子不敢乱供药……不如,我请几个医生来先给章衙内诊治一番,大人再与揭知州联系一下,他那儿该存一些药物。”
大灾临头,程阿珠不肯舍药,还要关起堡门,驱赶可能患病的灾民,这恰好是古代人最正常的反应。因为在古时,大灾之下,赈灾的活动是“政府责任”,有百姓敢私自承担政府责任赈济灾民,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叫做“刁买人心”,罪名叫做“冒赈”。
那时地古人纯朴,不知道把强逼纳税人额外掏钱赈济灾民当作官府功劳并逼人讴歌。那时的官府因为汉代的黄巾军是靠赈济灾民发动叛乱,战国时齐国富商田氏赈济平民夺取了齐姜氏江山的……这些前例在先,此后野心家们频频跳出来乘机做“善事”,于是,历朝统治阶层对私自赈济灾民的行为。处罚极其铁血。对自己跳出来替政府赈济地人,最终处置均是唯一:满门抄斩。
就在程阿珠关闭堡门地同时,钱塘县有位许姓大世家因为“冒赈”大罪,被人株连九族。那些被许氏赈济过的灾民,却不会念叨这位善心者地好处。反而唯恐被当作叛贼同党,逃入邻县避难。
程阿珠既然拒绝了成百上千的灾民,当然不肯对章的儿子再开口子——如果她这样做了,一旦传扬出去。就是“不救乡亲救高官之子”。乡民们会怨恨一辈子,并从此永不与她来往……当然,她如果救了乡民而被株连九族,乡民不会站出来帮她澄清。他们会躲得远远,事后出来悼念。
所以程阿珠必须请来当地医生,让医生出面寻找救治地药物。
大疫之下,医生都在官府登记随时待命。一奉召唤很快来了。能走进这座神秘城堡,他们显得很兴奋,一路走一路好奇地四处打量。给章之子章援号完脉,三名医生很有经验的答:“衙内这是喝了不洁的生水,染上了时疫……”
说完这话。医生信心不足的看了一眼程阿珠以及堡内程氏弟子,怯怯地补充:“这是揭府尊说的,听说还是迪功留下的方子——上吐下泻,腹泻不止,基本上是因喝了不洁生水。”
程阿珠等人微微点头附和,那三名医生立即恢复勇气,说话也利索起来:“我等只管诊断,下药的事情还需府尊大人出面……听说府尊大人那里,药也不多了。虽然赵孺人出面索要,府尊必会给地。然,这事儿孺人还是快点出面。”
章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刚才请医生的同时,他也把手本递到揭枢那里,然而揭枢回了个“公务繁忙,无暇拜见”。便封回了他的手本。现在。听到只能从揭枢那里拿药,令他既无可奈何。又感到极度羞辱。
“先生只管开药,揭大人那里我自出面”,程阿珠平静地。
章松了口气,他感激的冲程阿珠点点头,又问:“离人多会回来?真要等到冬风渐起么?”
程阿珠询问地目光瞥向了陈伊伊,陈伊伊站在她身后悄声答:“我们的船较大,如要进港,冬季枯水季节可不成。我琢磨着,也就在这几日大郎便该回了。他总要赶在钱塘江潮前,把船再驶出码头,不能停留。”
章点点头,回答:“既如此,老夫且等上几日。揭太守那里,还望赵孺人打个招呼……吾听人说:离人在苏老坡家时,他家曾把御医赶出去,想必离人的本事远胜那些庸医。等离人回来,再让他好好看看我儿——被留下什么病根!”
正说着,码头方向陡然响起一阵轰天响的喧闹。程阿珠脚下动了一下,又停稳身子,用眼色示意陈伊伊。陈伊伊稚气未脱,蹦跳而出,边走边喊:“回来了!定是大郎回来了!我早知道这时间他……”
陈伊伊走的时候没向章辞别,程阿珠赶紧向章致歉,章看了一眼昏迷地儿子,显得很开心:“吾儿是有福之人,才到府中安置,离人就回来了——无妨,老夫也去迎一迎。”
章一发话,最先窜出去的是几名医生,他们出门就向码头跑,跑的比陈伊伊都快。程阿珠出门却不走,她站在房门前,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金筒望远镜,拉开镜筒,向码头观望。
程阿珠不走,章也只好站在门前,冲码头眺望。只见码头处,三艘巨大的木船正在缓缓进港,三艘大木船中,前两艘有桅有帆,后一艘船只见船中巨大桅杆,却没有帆。那条划桨船从船腹伸出两列巨大的船桨,船头处,两条巨大的悬索悬挂在前面的帆船上,被帆船拖曳着慢慢进港。
风中还隐隐的传来单调而有节律的鼓声,划桨船两翼长长地木桨,在鼓声的指挥下,整齐而有规律地划动着。
这三艘船的形状都不类似宋船。大多数宋船是方形船首,但这三艘船是少见的尖型船首。那船首还耸立着高大的、怪里怪气地船首像,两艘帆船是个跃出水面地白色海豚像,划桨船的船头则是一条美人鱼雕像。
首先进港地两艘船停稳后。解开了悬索。后面的划桨船收好悬索,在鼓声中,时而一侧举桨悬空,时而两侧双桨齐飞,快速地调整船向。靠向了码头。这艘划桨船干舷比较低矮,但船型巨大,长宽比例接近圆形。船甲板面平整,现在那上面不见跑动地船员。堆满粗大的木料。
在船中间的望斗上,隐隐绰绰坐了个人,他两腿中夹了个阿拉伯腰鼓,用一个木锤有节律的敲打着那鼓。这鼓声似乎是一种暗语。船腹伸出地两列船桨,在鼓声的指挥下,如臂使指的起落着,边调整着船身边缓缓靠上码头……
章指了指这三艘大船,问:“赵孺人,这是海船吧。这三艘海船在市舶司可有登记吗?你家这码头似乎是私港,可靠岸的这三艘船该是藩船。杭州不是市舶港,藩船怎么开进你家私人码头?”
对章这一堆问题。程阿珠淡笑不答,只是含笑做了个揖。
章无趣,尴尬地笑了一下,语气说不清是斥责还是单纯就事论事:“藩商别居,藩船私入、藩货不由市舶司验过,离人好大胆!杭州知州知情不报,我看也是废物……”
码头上再度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欢呼,赵兴在甲板上出现了,他先朝半山坡上的房子挥了挥手,而后指挥水手搭好船板。跳上岸来。
首先随他上岸的是一队装束很奇怪的人,他们人人扛着一个大木箱,搬上岸边的马车,来回数趟,等马车上堆满了箱子。便起步尾随赵兴向程阿珠这里走来。
程阿珠所站处。身后是城堡主要建筑群。原先那个隐藏铸币工厂的小楼已完全空了出来,由几名服役期满的倭女居住。对外掩饰说:这是歌伎宿屋。
歌伎宿屋在整个建筑群最深处,它孤零零依山而建。在歌伎宿屋前方,成阶梯状布置着六所大型别墅。焦触居住地房子是西洋式尖顶屋,在整个建筑群最前端,已经处于平地。而与他并列的另一栋四层地中海式别墅楼,是程氏弟子居住的。在这排房子背后,两座一模一样,相对而立的三层唐式楼阁,一栋内藏阿拉伯蒸汽浴室,一栋为会客楼,内有客房、餐厅、书房,赵兴还特地在底层布置了一个类似现代舞厅的房间,专门欣赏歌舞。
最后一排房子是程阿珠现在站的地方,一栋他们已经住进去了,另一栋暂时空着,连门窗都为安装完毕,里面堆满了赵兴从各国收罗的工具、工具与武器,基本上成了赵兴的实验室。
程阿珠就站在自己的楼前,这座楼是巴洛克式建筑,不,用宋人熟悉的语言说,是北魏风格地建筑。它有一个小尖塔,装了这时代不曾出现的避雷针。紫铜打造的避雷针做成箭形,在阳光下闪烁着淡金色的金属光泽,数里外都看得清。
程阿珠在望远镜里看到赵兴冲这里挥手,她放下望远镜,也冲码头上挥挥手。
码头区通向城堡的堡门是水门,赵兴在水门边骑上马,催马向这里跑来,随行地那些奇形怪状地仆人,自动在马车两边排成两行队列,护卫着马车尾随奔跑。
赵兴才走几步,那些医生们已经赶到他身边,从程阿珠站立的位置看,医生围在赵兴马前,不停地作着揖,似乎在寒暄。紧接着,陈伊伊赶到了,她抱着赵兴的腿欢喜地蹦跳不停,赵兴俯身与她说了几句话,把她抱起,放在自己的马鞍前,而后就这样搂着她,催马奔驰起来。
从远处看,陈伊伊在马上手舞足蹈,裙发飞扬。他们身后,那群医生停了一下,马上迈开步子小跑着追逐起来。
山脚下,程夏迎上了赵兴,他向赵兴说了几句话,赵兴跳下马来,而后把陈伊伊也抱了下来,似乎吩咐了几句,陈伊伊又重新跳上马,领着程夏,半路上又招呼出程爽与几名一赐乐业人向码头跑去。
那几名一赐乐业人边跑边吆喝着什么,声音之大,连章都听到了,但他们说得是一种奇怪语言,章没听懂。随着蓝帽回回那声喊叫,院里涌出更多的蓝帽回回,他们一边跑,一边往自己的脖子上缠着白纱,手里还举着一个小册子,神态有点狂热。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090章 违反大宋规条
赵兴来到章身边时,码头上那三艘船上正好下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迎接的“蓝帽回回”立刻跪倒在他们面前,大声嚷嚷着什么。接着,那群人中站出三名白发老头,他们直挺挺的昂着头,接受“蓝帽回回”的叩拜,而后庄严地伸出手,挨个抚摸蓝帽回回的脑袋,一边抚摸一边说着什么。
赵兴向章行礼,章却指着码头问:“怎么回事?他们在做什么?”
赵兴回头望了一眼,答:“这群蓝帽回回在逃亡过程中,与他们的祭司失散了,我去南洋恰好发现了他们的祭司,顺路把他们带了回来……”
赵兴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他马上反问:“枢相怎么会来到杭州,我记得文谷(章援的字)随你在京城,怎会在杭州染上时疫?”
章一摆手:“不消说了!离人,自你走后,我已辞了枢密使一职。初任杭州太守,后来旧党人士认为:贬官不当移任大郡,应改任汝州知州……我章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说来说去,咱还不耐烦与他们吵了——我干脆上书请求罢职,以提举宫观迎养父亲于苏州闲居。
援儿是送我回乡时不小心在苏州染上时疫。苏州庸医束手五策,我记起你住在附近,苏老坡说你擅长治疑难杂症,所以赶来杭州,进城才知:原来你真有治疫的特效药,刚巧你也回来了。好!让那群先生都滚,这群废物……”
章骂人的时候,那群郎中恰好跑到赵兴跟前,他们听到章的骂声,止住脚步。尴尬地笑着。赵兴也随着苦笑一下,摆手请章进去。
章援拉痢疾拉到脱水,此刻已陷入昏迷。赵兴装模作样地诊治一番,吩咐那群医生给病人补充盐水。又把需要地药物取出交给郎中,想了一想,又吩咐那些医生:“我在南洋听闻杭州爆发时疫,已顺路购回足够的药物。你们派人回去告诉太守:药物足够,先不谈钱,让他快来取,速速诊治乡民。”
医生留下一人照料章援,其余的人快速跑了出去,跑出去的人边跑边兴奋地想:这消息可是大功一件,告诉知州大人好消息,一笔赏金少不了;而留下的人在想:太好了。这可是能够斥责太医地医术,的看仔细了。
赵兴吩咐补充盐分,那些医生赶紧撩起衣服,在衣角记下这诀窍。不一会,章援补充盐分后,短暂睁开了眼睛,这让章更有信心了。那些医生上前向赵兴请教这动作的医理,赵兴趁机留下一名医生照顾,自己辞出屋子,去安置新来的船员。
这么一会儿。码头上已开始卸货,滑轮声纽纽响不停。而赵兴地屋子边,那两队装束奇怪的武士还静静守在马车旁,他们身体站的笔直,似乎天打雷劈都不能让他们移动分毫。闻声跑过来的源业平站在武士身边。眯着眼睛打量武士腰中地弯刀。嘴里哼哼唧唧自语着什么。
赵兴挥手冲这两列武士说了几句藩话,武士们开始卸马车上的箱子。程阿珠带着女使给武士们领路,指点武士把箱子抬入房间地下室。源业平走进赵兴身边,娇滴滴的嘘寒问暖,惊得赵兴坐不住。而他指着那群武士问:“我记得在京城时,你曾说过买了二十多名高山武士……叫什么名字来……廓尔喀!你说,他们擅长弯刀术,是吧。据说你还有马姆留克奴隶,这群是什么人?”
赵兴点点头:“这群人是廓尔喀武士,他们不习惯热带气候,所以我把他们带来杭州。至于马姆留克奴隶,他们很适应炎热气候,所以我把他们留在了南洋。”
源业平用力点点头,评价说:“很强!瞧,地上的车辙印很深,说明你的箱子很重,每箱怕得有一百来斤吧,这些人居然单手夹着就走,光这份力气就很吓人了……不知道他们打斗的时候,脚法灵不灵活?”
赵兴笑的很憨厚,源业平一看对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