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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海口初次遇见曲伏波,这人竟能根据我地穿着打扮。八九不离十的推断出我是何人,光这份智力已经不简单了”,赵兴点头夸赞。
曲伏波待的那个小渔村是什么地方,那是现代的青岛港。想当年德国人勘探了整个渤海湾的水文状况,最终决定在那里建设大海港。这其中肯定有科学依据。现代板桥镇已经泥沙淤积。彻底成了内陆,恰好说明崂山湾里适合建海港的地方并不多。而青岛港算一个。
从战略角度上来看,整个海湾的峡口也需要有人把守;从其他方面说,将水军基地移往那个小渔村,正好避开密州官员的监视,方便人做手脚……
对赵兴地这一构想,张用深表理解。
军队或者政府单位利用强权倒卖紧缺物资,古代称之为“回易”。自隋唐以来,不仅官府从事回易,军队才是回易的大户,而官府默认军队进行回易,主要是想用赢利补贴军费。比如岳飞、韩世忠,他们二人就是军队武装走私的大头目。史书记载,这两人军中拥有地酒窖有上百座甚至数百座——他们拥有的是“酒窖”而不是“酒瓶”。
正是依靠武装走私酒,两支军队获得了丰厚的收入,可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宋朝军队的回易等等赢利及其支出,并不计入朝廷地财政收支。而张用急切盼望赵兴赴任地原因也在于此。因为赵兴有船,他有军队,两人联手,那就是完美走私。
不过,改换军队驻地这事儿,不是张用能做主的,他沉吟片刻,答:“如此,离人更该见见范锷,须得向他们准备一番说词,让他们与我等联合上奏才行。”
“说词”,赵兴轻蔑的一笑:“你让我作词我不行,让我准备说词——且看我的,看我把他说得找不着北……对了,密州团练是个怎么情况,说说!”
团练使是个什么官?它全称为“团练守捉使”。入宋以后,南方各州团练使成为为武臣之寄禄官,无定员,无职掌,不驻本州。而北方边境州团练使则相当于地方军队的统领者,负责训练地方民团,乡勇,就像现在的民兵预备役之类的。
团练使从五品,与知州同级,但大宋以文御武,所以他要受知州管辖。在这个团练使下,还有州钤辖、诸司使副,都巡检使等军官,又有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等幕职。在大多数情况下,判官是签押公事的,故简称“签判”,为正八品。签判之下的职官其实都是闲职,即供奉官或借职官,即挂个官名甚至不用上任地那种。
“你辖下有多少人?”赵兴接着问。
张用的回答理直气壮:“密州是本防御州,官员配的齐。我有一个州钤辖,领密州刺史(借职官,虚衔,不会赴任),外加七个(军)指挥,7名(都)指挥使;还有都监6人、都巡检使11名;驻泊都监1名(管理水军)。巡检25名,指使37人,文官若干。”
“我问的是你手下的兵?”
“不算水军,1136人。算上水军,总共1511人。”
“那你部下文武官员有多少?”
“实授武官96人,都是供奉官、借职官。文官嘛——这是你地事,我只知道有61人,是供奉官。能干活地一个也无。对了,你派来地那位倭人源业平,我已把他改名为袁业平报上去。给了个掌书记地从九品官,替我处理文书。”
赵兴气绝:“七个指挥呀,每个指挥满编500人,外加一个水军都监——你的兵力满编至少该是三千五百人。但你却只有一千五百余人。你吃了一多半的空饷,却养了……96加61,你养了157名官。天哪!每十个人养活一名官……你你你,太黑了!”
怪不得人都说宋朝冗兵冗员多,财政不堪负担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原来真是那么一回事
张用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的额存、兵阙是大了点,但这跟我没关系,我才上任的。你知道么,原先登州团练遣一个指挥差拨出戍。就粮密州,是你家大苏学士上表,认为登州面临辽国,需禁绝登州团练异地就粮——那个来密州的指挥有多少人?一百人而已。
再往远说,陕西路厢兵共850指挥。实兵也只有为20563人。那里可是前线。比比他们,我这里已算额存少的……
你刚才说什么?十个人养活一名官。你错了!应该是十户养活一名官。团练是带家眷地,北方是人口大州,每户有多寡,均数是每户七口。从团练上说,该是每70人养活一名官,但从密州一地说,该是密州四县一府、40万人养活这些官。”
这个数据彻底雷倒赵兴。
“额存”是指朝廷仍须支付每营五百人的钱粮,“兵阙”则养兵费落入“将校”的腰包。这种现象严重削弱军队战斗力。但尽管土大夫们对此人言藉藉,宋廷最终没肯下痛革地决心。这是因为四周强敌环视,宋廷不愿军队动荡。
大宋有多少官吏?赵兴恰好从户部那里得到一些资料:6。8万官吏需要1亿人口供养。
这数据太雷人了,据说它比唐代官员数量多了6倍,所以被人称之为“冗兵冗员”的时代,百姓负担沉重、民不聊生……但这个数据只是现代的五百分之一——现代每26人养活一名官人,13亿纳税人养活五千万……
那个时代被叫做“大国”、“盛世”,所以,五百分之一“盛世”已经不能用“邪恶”来称呼,只能称之为“万恶”。
可赵兴爱这个“万恶”!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七个指挥,都分属何方?”
“先说水军:水军两个指挥;都作院工匠一指挥,水夫一个指挥,都监一人,巡检11人。共计375人。陆上的:牢城军一指挥,编额三百人;马弓手一指挥,编额三百人;步弓手一指挥,编额五百人;教阅乡勇一个指挥,剩下还有不校阅乡勇一个指挥……我还有勇敢空额整100人,你要,全给你!”
“教阅”乡勇是指可用于实战,平常需要检查训练结果地实战兵,也就是现代所称地精兵、亲兵等。“不校阅”乡勇则纯属废物点心,平常只担任些修城墙,协助捕盗,维持治安等等作用。
“勇敢”这个词首次出现就是在宋朝,它是“勇敢效用”的简称。相当于现代的志愿兵(士官),或者特种兵。当作官名时,“勇敢效用”也简称“勇效”,“敢效”。
“勇敢效用”是“效用”中少数有俸禄并配发兵器的特殊效用,他们“不刺字,不置营,每季首赴经略司阅试;及本军注籍,遇有边事,追缉,给口食,借官马,给草料”。
勇敢”的料钱额(薪水)相当于上禁军和中禁军的军士,战时则承担斥候、伏击、侦察、探阵等特种兵的工作。
“效用……很好”。赵兴不客气了:“如此,你把我带的这五艘船登入密州团练,便算是效用船,由效用驾驶,船上人给予大将待遇——大将不是需要自备兵器吗?这几艘战船就是他们的兵器。可以不给他们发料钱,但只注籍,不校阅……我说,效用名额没限制吧。我需要很多!”
说话间,码头到了。
范锷领着人正在码头上,他看着赵兴这艘庞大地船慢慢进港。由于船头上插着张用地将旗。所以看见这艘船,驻泊都监的水军不仅没上前检查,反而组织小船给来船腾开水道。此刻,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船上。用一只金色的小镜筒。居高临下观察高丽亭馆地情况。
“好高地船!”范锷脱口而出。
“好大的建筑群!”船上地赵兴不禁为面前地宏伟而赞叹。
这片高丽亭馆沿唐家湾蜿蜒而布,占据两岸长达15里。苏东坡当初在登州任知州时,也“叹其壮观”。三年时间,建成这样一座带有巨大仓储库房和娱乐设施的高丽亭馆……难怪密州百姓要半数逃亡呢。
范锷听了船上飘来的赞叹声,不禁得意自己地功绩。他是该得意,因为修建了这片浩大建筑,他被朝廷认为擅于聚敛,而升任金部员外郎的,这个职位负责全国财务的审核和颁布度量衡的政令。相当于现在地国家审计署和计量局两部门地实权派人物。
范锷一边跟身边人谈着自己的规划,一边用眼角撇着船上。望见正下船的张用。他笑了,指着跟在身后、身穿官服的赵兴,笑说:“赵离人来了,这厮终于肯赴任了。我听说他的举荐人苏子瞻在京城快愁白了头发。”
范锷认出赵兴不是靠猜测。而是靠图像。李公麟米芾在西园聚会后。又画了多幅图画,描绘当时的场景。而赵兴这个神秘人物最受京城官员的注意。
他们注意到赵兴。一是因为诗酒之赌的传闻,二是因为赵兴对朋友出手豪爽,让他们产生了结交欲望。再加上赵兴身材高大,哪怕是把他画在边边角角,他身边伺候的胡姬也让他非常惹眼,好认。
新党人物最欣赏赵兴蹲在炭炉边给章烤肉地那副图像;而蜀党人物最喜欢赵兴教他们射箭的那番场景;洛党人物则欣赏赵兴在他们老师面前谈慨而谈的模样——画面上吕大防、文彦博虽然一言不发,但摆出一副长者模样尊尊教诲,对面赵兴叉手恭立,凝听。
除此之外,赵兴身后的廖小小原先是汴梁十绝,范锷在京城也见过。而图画中出现过的胡姬喀丝丽也跟在赵兴身后,有这两个人在,想不认出对方,也难。
范锷停住了话头,挥手招呼刚下船地赵兴,赵兴过来大礼参见,范锷捋着胡子,心满意足地说:“离人来了,我等就有口福了,老夫且在密州多留几日,也尝尝离人的厨艺,再听听胡姬地妙舞。啊,廖大家,听说你去找离人了,现在得偿所愿,恭喜恭喜。”
廖小小是接到赵兴的密信后前往杭州,而后随赵兴船队背下密州。这其中的曲折,外人并不知道,范锷也以为廖小小是勇敢地撬家投奔情郎,此际见到她穿着命妇装扮,自然要隆重祝贺了。
密州知州王子韶喜欢杂学,见到赵兴这个传闻中精擅杂学的人格外亲切,便主动上前招呼:“离人,本官听说你擅长经营,今后即使同僚,可要好好向你请教一下范蠡之术,将来本官悠游林下,也好有能像离人那样大把花销。”
王子韶的话引起众人大笑,京东路转运使李之纯作为知州的上司,州判官索问道作为赵兴的同事,也不见外的大笑起来。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095章 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赵兴左右看看,用棍子敲着舱板,慢悠悠的说:“谁出钱,谁来修……”
范锷快要气晕了,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谁出钱谁来修。他正准备申斥,却见赵兴喘了口气,又慢悠悠的补充:“……谁收费。”
范锷终于憋不住了:“胡扯,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范锷说的是,一旦这条运河修好,这条交通命脉就必须掌握在国家手里,岂能任由别人把持,还另行收费。
赵兴听了这话,两手一摊:“我就知道这不行。”
王子韶也憋不住喝斥:“知道不行还说?”
赵兴受到一通喝斥,但他却没有惭愧的表情,闲闲的在一旁补充说:“我本想说,朝廷既然没钱,就让有钱的商人去修。这些人要雇用人手,开挖这条运河,运粮运钱,百姓通过修运河,手里有了闲钱,既可以置产,又可以做点小营生。
商人们有钱,但怎样才让商人肯投钱,必须给他们一个甜头,比如运河修通后,多少年内准许他们收取运河费,等多少年过后,这条运河交回朝廷手上。
如此一来,朝廷不花一个钱,官府不出一个差役,商人们自会踊跃出钱修通这条大运河。而朝廷只需要在运河两个口驻扎水军,就可以把守住整条河。”
范锷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脸色缓和下来。王子韶听到不用出差役,眨巴着嘴品味这种可能性。而李子纯轻轻点头,表示赞许。
张用不懂这些,他只在心里纳闷:不是要说水军移戎就粮的事吗,怎么扯到了大运河,而且要把水军基地放在运河口……这不越绕越远了吗?
赵兴继续补充:“修这条大运河,恐怕需要上亿贯钱粮。这笔钱粮投在京东路上,是装进了京东路百姓的口袋,吃到了京东百姓的肚里。
有了这笔巨额钱粮的投入,京东路今后若干年,想不富裕都难。而做到这一切,只要求我们同意:在商人修通运河后,每船收取一定数额的过河费。一切就这么简单?”
赵兴这话要是在别的朝代说,准被上司啐的满脸变花,但这是在宋代。宋代政府采购是通过牙商进行的,这种运河经营体制等于政府把运河地挖掘与收费都承包给了牙商。所以几名上司对这种想法只觉得新颖,刚开始的抵触心理消失后。他们豁然开朗,频频点头。
严格地说,赵兴这是给他们画了个大饼。
宋代有没有能力开凿这个大运河?应该有。以元代蒙古人那么低下的生产率水平都能做到,宋代完全有能力开凿出这条大运河。然而。海水倒灌,贪贿……
范锷皱着眉头又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