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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头大喜,赵兴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好意思,他看看张用,问:“我是不是出的价钱太便宜了,这样吧,我再加点,一百斤换一贯,也就是四斤铜钱,这种石头我只要大。至少要比拳头大,小块的不要,回头我的官家会在我的新屋门前放杆秤,称多少石头给多少钱,石头都卸在那儿,正好用这石料盖院墙。”
都头感激的都快哭出来了,善人啊。拿石头换铜钱,即使三五岁的娃娃,口袋里也能装两块石头回来,怎么也得有一两斤吧。换上十文铜钱,那不给一家人挣够了一天的口粮。
张用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直拽赵兴地袖子,赵兴笑的很慈祥。他问张用:“要不,你也来凑一脚?”
张用一甩袖子:“我不陪你疯,你有钱烧得慌。”
邓御夫看到赵兴的目光转向他,他是下属。不好拒绝。只好勉为其难的说:“离人还没有跟我说我的月俸银是多少,好吧,反正我家里还不指望这份月俸,我就拿当月的月俸,陪离人买些石头。”
赵兴点点头,吩咐:“从义,你给他们登记一下,给出个信函——密州码头上有一艘粮船,我给他们写一封信。让他们以十文一斗的价钱赊粮,叫他们出几个能动弹的人,官衙给出马车,让他们先去码头拉点粮食充饥,这些钱回头从石头钱里扣除……记住。分发时一定做好记录。每家拿多少,该折多少现钱。都让他们签字画押。”
邓御夫虽然被赵兴的斤斤计较弄得很烦,但他还是挑起大拇指赞赏:“离人花钱买一堆不中用的石头,已经是给他们一条活路了,再肯亏一半地钱向他们卖粮……我自然要一一登记好,决不让离人亏太多。”
“不亏”,赵兴含笑说。
邓御夫当时没有听懂这话,他只顾着询问那位都头团练中识字的人,并要求将他们组织起来,帮他整理文书,此外,还要去张用那里把名册拿过来,乱哄哄吵闹当中,赵兴拉着张用继续往后面走去,后面是校场,沿途,赵兴不时的窜进别人家里,随意的揭开别人地锅盖,看看锅里煮的什么,好在他一身官服,否则这宗失礼行为准备被人拿刀砍了出来。
张用没陪他闹,他甚至一直没下马,骑在高头大马上顾盼自雄,身后十几名花胳膊不停的鼓起他们的胳膊,向好奇地儿童展示自己地“昂贵衣服”。
不得不说,张用身为武官,虽然做到了五品,但仍然带有浓浓的市井味道。他不喜欢喝茶饮酒,吟诗作对,就喜欢领一队花胳膊招摇过市。当然,也正是因为他一身的市井味,才与赵兴这个下属没规没矩的胡闹。
赵兴从附近一家人中窜出来时,这厮正靠在一家的影壁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身后的影壁画了一幅画,是一副《蹴鞠图》,赵兴斜眼望向对方,正准备嘲笑几句,猛然间看清影壁上的画像,他面色一变,窜到张用身边,低喝:“休得胡闹,快离开墙。”
张用回身望了望影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抬起手按在影壁上,问:“怎么了?”
赵兴压低了嗓子,斥责:“你看看,影壁上画地什么人?”
张用哈哈一笑:“考我啊?我还不知道是谁?”
他一手拍拍影壁上一个人物的脸,指头搓在那个人物的鼻尖说:“这个穿黑衣束白腰带的是太祖,他正传球……”张用接着把指头挪到另一个人的鼻尖,继续说:“这位穿白袍系黑带地是太宗。旁边这个伸脚打算从太祖那里抢球地,是赵普,另外这三个人……”
赵兴心惊肉跳的看着张用把指头在几个人地鼻尖滑来滑去,一个个点名道姓:“这是楚昭辅、这厮是党进、这儿石守信,都是宋朝开国的功勋,他们都喜欢踢球。”
赵兴差点脱口而出——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但他张了张嘴,发现几位花胳膊丝毫不在意张用的行为,其中一位花胳膊正把他那锦绣斑斓的胳膊撑在太宗画像的鼻尖,而远处的邓御夫望了这里一眼,又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整理文书,登记人员……赵兴彻底无语了。
这是一个什么情景,平日需仰视才见的帝王将相,以普通市民悠闲的神态踢球,而他手下的大臣竟然敢伸脚冲太祖脚下踹去……更让人惊讶的是,民间居然把这幅画像画在影壁上。
赵兴可是知道,曾经有人用一张印有后清太祖画像的报纸擦屁股,而被满门抄斩的。宋代居然敢拍着太祖画像的鼻子说话,这是怎样的大胆?或者说,这是怎样的宽容?
忍了半天,赵兴鼓足了勇气,决定把事情彻底弄个明白,他小心的说:“难道,你拍着太祖的画像……不觉得是种冒犯?”
“这有什么?”张用看赵兴像看外星人:“蹴鞠乃军中之戏,百姓人家也常以为乐,这画像在军中常有……什么,难道你没用过画有这画像的盘子?……那瓷瓶呢,你家摆得瓷瓶上都画得什么?”
赵兴现在彻底无语了。团练们的动作很快,邓御夫这里刚登记完,他们已经推举出几名健壮的妇女,跟随几名花胳膊前去团练使官衙取马车,马车不够,则从附近租借,其余家中还有余粮的团练则将家中最后一点粮一锅煮了,吃饱后就带着各种包裹,向安丘进发,不一会,整个五千人的营地只剩下一些走不动路的老头老太太和吃奶的孩子。
这消息传的很快,等到赵兴赶回家时,连王子韶都知道了,他紧忙召唤赵兴前去质询,判官索问道也在场,他阴着一张脸,注视着赵兴,好似要活吞后者一样。
“离人,你做什么,有钱也不能这样花”,王子韶不满的斥责:“五千人啊,这可是五千军眷,你说你一下子养五千人,这个官你是真不想当了?”
索问道哼了一声:“拿钱买石头,真亏你想得出来。”
赵兴笑的很憨厚,他沉思的回答:“不错,是拿钱买石头,我家正在修院子……”
“修院子不是有——我看你纯粹是……”索问道愤怒的站了起来。
王子韶伸手想拉索问道,手伸到半空停住了,他看到赵兴笑眯眯的拿出一块石头,那块石头正是此次时间的罪魁。
石头长的很丑,丑陋的石皮皱皱巴巴的,索问道露出鄙视的目光,王子韶伸在半空中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满腹的惨不忍睹的伤心,接着他听到下面当的一声,却见赵兴不知什么时候从腰里摸出一把榔头来,正用榔头敲那块石头。
“你这厮,竟然带着榔头来本官官衙”,这会连王子韶都愤怒了。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098章 聚众闹事
赵兴的力气跟他的体型成正比,几锤子砸去,石头已经裂成两半,他把锤子重新插回腰间……那锤子别在玉腰带上,咋看咋不顺眼。
“大人,你看这石头,这是玛瑙石啊,你看这石头的纹理?”赵兴手捧着两块石头说。
索问道刚说出一个“你”来,听了这话,立刻把斥责的话憋了回去,由于收力过猛,他憋的面红耳赤,剧烈的咳嗽起来。
“呈上来,呈上来”,王子韶跺着脚催促。
两块石头举到眼前,王子韶才看了一眼,另一半已被索问道夺去,两人看了半天,疑惑的抬起眼来,问赵兴:“有啥用?”
赵兴的回答就两个字:“砚台!”
王子韶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石头,他也是个书法爱好者,被赵兴这么一提醒,倒是琢磨出味道来:“嗯,石纹隐约之间有山水墨的意味,只是不知道磨成砚台之后,下墨情况怎么样?”
赵兴建议:“大人,你用指头蹭一蹭石料,感觉如何?”
索问道脱口而出:“有点滑。”
“切”,这会轮到赵兴鄙视他了,他喊得很大声:“这叫温润,怎么用个滑字,俗!”
王子韶随口附和:“不错,是温润,石料颜色淡青,像雨过天晴的天空,如果下墨再温润,那真是一种做砚台的好石料。”
索问道的脸红了,他点点头,承认:“还是离人见多识广,你说我在密州待这么久了。那些石头日日在眼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它的用途呢?”
在座的三人都很兴奋,因为如果密州真发现可以做砚台的名石,那等于密州陡然之间多了个大进项,乡民们只要到山里挖几块石头就能换取粮食。那密州百姓还会挨饿吗?
衣食足而知礼节,百姓吃得饱,治安案件也就少。两位地方官地政绩就突出,如此一来,升迁就迅速……在这种前景下,谁还管赵兴是不是私下养活几千军队家眷。因为这块石头,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变成赵兴发动军属们自力更生,捡石头养家。
“快找个辗玉待诏来,让他把这石头琢磨一下。我等且看它能变成何种模样”,回味过来的王子韶连声催促……
在场的三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插手,把原本属于蔡京的活给抢了。
宋徽宗上台后,蔡京投其所好,替宋徽宗收集奇石,而后发现了密州石。但密州石地产量并不丰富。到宋徽宗下台的时候,品质上佳的密州石已经很难见到了,而后的岁月,更几乎是百年一遇佳品。
可这时在场的官员哪管那些,他们焦急地催促辗玉待诏动作快点。那辗玉待诏原本想慢工出细活,但赵兴只想检验石头的性质,便省略其他步骤,要求对方只磨出一个墨池来就行。这活简单了,辗玉待诏几铲子下去当即就完
“温润,确实下墨温润”。王子韶恋恋不舍地把玩着这块玛瑙石:“摸之,似油脂自出,越摸越滑腻,令人不忍舍手,好东西。”
结果已经出来了,索问道立刻跳起来:“衙役何在,此事若传扬出去,我怕会引发哄抢,府尊且待,带我领三班衙役封山。”
赵兴看着索问道的背影。笑的像个小贼。王子韶望了望手中的物事,不甘心地吩咐辗玉待诏:“此物仅是粗胚,你且用心细琢磨一下,看能出个什么物件。”
赵兴急着告辞,王子韶如今也不谈私自养军的事情了。只专注与辗玉待诏地动作。
赵兴边走边乐。
事态的发展不出赵兴所料。山封了。团练手中捡回来的石头立刻奇货可居。军营外收购的人围了一堆,连板桥镇歇息的商人们也闻讯赶来。结果头前的邓御夫与赵兴只收到了寥寥无几的石头。
张用为此愤愤不平:“都是些什么人,没良心地,要不是签判替他们寻这条挣钱的路子,他们怎么会有今日。现在这帮贼厮鸟竟把我们丢在门后,瞧,我们才收了多少块石头,连投下去的钱粮都挣不会来。”
赵兴笑了,他重复张用的那句话——“我们”,张用这个词咬的特别重:“我们,瞧,张管军,我原让你也出份钱,现在你不出钱还有何抱怨的?……算了,本就是给他们找条活路,他们能卖到更高的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的下属能卖到更好的价钱。(奇*书*网。整*理*提*供)你还怨恨什么呢。”
邓御夫刚经过一场大喜,后来没收到多少石头,正有点懊恼,听了赵兴的话,他哈哈一笑:“说地对,还是离人胸怀宽广。张管军,左右都是你的属下得钱,他们得的越多,你面上不是越光彩吗?”
张用还有点闷闷不乐,赵兴一指团练的院墙:“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你有一墙的石头,还不快召集军汉看好你的墙,别让人拆了去。”
张用猛然醒悟,他喜滋滋的大叫一声“阿也,我竟忘了团练营房都是那种石头修的,阿也,这才是最大一注财。”
说完,赵兴连声呼喊他那群花胳膊。
一名负责收购石头的都头远远听见赵兴地话,深感羞愧,他奔过去将赵兴话告诉营中的几个老人,那几名老人坐不住了,挥舞着拐杖将他们的孩子一顿暴打,然后逼迫孩子们向赵兴交石头。现场,很多人都羞愧的把石头一扔,钱也顾不得取,扭头就跑。
满院扔的石头赵兴也不捡,他唤过几个扭捏地团练,指着满地地石头说:“告诉营里所有能动的,都领好刀枪铠甲,把我们地营房看好了,但有冲击军营者。立杀无赦。”
几名老头应声而去,他们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重新拿起刀枪的日子,告辞地时候个个精神抖擞。
赵兴刚才的交代,实际上是在叮嘱他们看好自己的钱袋,这些石头都是属于他们的财宝。明白这一点的剩员们,都被唤起了斗志……
布置好一切后,赵兴拉着邓御夫走,邓御夫走走停停,频频回头,还问赵兴:“刚才发放钱粮时,离人斤斤计较,怎么满院地石头却捡都不捡?”
赵兴笑着答:“放在人人眼前的财宝,不会有人敢私自下手。团练营房里不管怎么说有五千人,我空着手出去。人都知道我没拿。但我若抱着几块石头回家,我怕贼惦记,上我家闹去,那我就家宅不安了。
所以,这些石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军营。因为团练们还没分到钱,他们必然会看紧这些宝物,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私藏,反不用担心丢失。
再说,没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