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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是个赞同免役法的人,他到杭州,已经将差役法悄悄修改成免役法的变种:那些犯小错的人用劳役代替罚款,而大户人家不出劳役,出钱,用钱购买别人的劳役,这笔钱刚好相当于刑事罚款。如此一来,等于犯人的刑事罚款由大户出了,犯人则需用劳役来偿还大户地钱。
这种似是而非地“差役法”让人说不出话来,因为原版的免役法是要雇闲散劳力进行地,而赵兴这里是判罚犯人劳役,是对犯人的一种法律惩罚,只要当事人愿意,出钱的人愿意,谁都没法指责。
早有准备的赵兴处理这些小案件速度非常快,他以每个案件两三分钟的速度,三言两语下了结论,高俅在一旁奋笔疾书他的判词,日落时分,新刷的粉壁前已经贴了五十多张布告,全是当天处理的案件。
开衙审理了三日,将积压的案件全部处理一通,赵兴手里头只剩下三件大案了,他反复掂量着这三份案件,高俅在一边提醒:“大人,不能拖了,这三份案子都该到期了。”
“传徐子川”,赵兴决定从徐子川案件着手。
这个案件是一份典型的宋代争产案:徐子川家贫,考中贡举后,某富家翁将女儿阎氏嫁过去,阎氏带了一份很丰厚的嫁妆,让徐子川的家境得到改善,使他可以安心读书。
按宋朝法律,女人的嫁妆是专用来“添妆”的,除此之外就是养活她的女儿,如果女人未生过孩子就过世,这份嫁妆要还给女家父母。
徐子川有两个兄弟,不学无术,生性好赌。阎氏变卖了部分嫁妆,给两个小叔子娶了媳妇。原本这两个小叔子应该分家另过,但由于这两个人毫无谋生手段,所以坚持不分家。而徐子川的唯一本领就是读书。阎氏便操持起了家务,无奈她再有本领,也架不住两个好赌的人和一个只会看书地人,不几年,她的那份嫁妆被折腾一空,而后,她在生产时难产死了。
阎氏生的是一个小女儿,这个小女儿由徐子川抚养,岳父随时接济点,也能凑合过。但两个赌徒欠的赌债越来越大。徐子川无奈,将女儿卖入青楼抵债,就此惹怒了他的岳父。
阎氏卖了自己的嫁妆替小叔子成亲,受到穷书生的一致赞颂。他们为阎氏写书立传,巴不得自己也能遇上这样一位好老婆,把自己的财产典当一空,供自己兄弟几个花销。士人皆称其“贤”,也就是李公麟所宣传的“贤淑”,“孝”。
徐子川卖了自己的女儿替兄弟还债。也受到士人地猛烈夸奖,他们皆称其“悌”,而其岳父跳出来为女儿与外孙女讨公道。士人皆骂他“为老不尊”、“掉钱眼里”。“两个眼睛只看钱”、“浑身充满铜臭气”。
这个案件比较棘手就在于此,徐子川获得文人士子的一致支持,而他岳父虽然有法律支持,却在舆论上落了下风。
这起案子,徐子川岳父马三是原告,他认为女儿过世了,女婿又将遗孤卖了。那么女儿所有的骨血都没有了。徐子川应该依法归还女儿的嫁妆,否则他必须把外孙女赎出来。养育成人,如此,马三才肯不再追讨嫁妆。
而由士子支持地徐子川理直气壮,他认为自己的妻子是贤淑的典范,那些钱是她自己花的,她愿意花了给自己的兄弟娶妻,他有什么办法?所以马三立不该找他追讨,要找,就去找他死去的女儿追讨。至于他卖自己地女儿替兄弟还赌债,也是充分体现了对兄弟的关爱,这是圣人的道德文章所教诲地,马三一个商人,不配跟他争论这些圣人道理。
大堂上,徐子川那里人多势众,无数穷书生自愿来大堂为他撑腰,他们齐声斥责,嗡嗡地像数群蜜蜂飞舞。马三那头显得孤零零的,他怒火万丈地看着这个女婿,咬牙切齿,而徐子川一副道德楷模的姿态,得意洋洋。
赵兴翻了翻卷宗,漫不经心的问徐子川:“贡士是吧,今日这件案子涉及非法侵占财产,贩卖奴隶,虐待子女……你确定要打这个官司吗?”
马三一愣,他的诉状里只是要求女婿归还妆资,其实他的本意是想逼迫女婿赎回外孙女,但赵兴说的诉状,却比这严重地多,他一边偷偷瞥向高俅,一边心中暗喜。
高俅在那里微微点头,徐子川听赵兴地话凶恶,他决定先给赵兴扣上一顶大帽子,让对方投鼠忌器:“大人,听说你是商人出生,该不会与马三早就认识吧?”
赵兴笑了,他柔声反问:“马三,何人也?”
徐子川有点糊涂,难道对方真不认识,他随口回答:“在下的岳丈!”
赵兴脸一沉,一拍惊堂木:“大胆,既然是你岳父,为何直呼他地名字?当着本官如此行为,分明连上下尊卑都不清楚了,这便是你读的圣人道理吗?狂悖!不孝!”
不等对方反应,赵兴连忙呼喊:“来人,唤学谕来,革去他的功名。”
赵兴想搁去徐子川的功名,简单!如今杭州城上上下下都是苏轼的人手,而大灾之年苏轼与赵兴合力赈灾,在民间赢得了很高的声望,现如今赵兴即使想在杭州横着走,人都夸他威武,何况革去一个书生的功名。
革去功名——则意味着徐子川永远不可能再从科举上出身了。背着这样的名声,他甚至不能出仕。
赵兴这话一说,堂下的那群穷书生立刻醒悟——这位主可不是他们人多就能吓唬住的!这是个敢砍龙王爷龙角的人,而且对方动动嘴皮,就能令他们万劫不复。
顿时,大堂内嘘若寒蝉,一片宁静。
徐子川慌了,连忙跪倒磕头,声声求饶,赵兴一板脸,指着马三说:“别求我,去求你岳丈。”
马三立叹了口气:“罢了,这孽障。总归是我瞎眼,还请赵大人原谅。”
赵兴点点头,此时学谕已经到了,高俅指点着那些学生,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个记下,并请学谕安坐后堂,等待赵兴进一步的指示。
有学谕这层威慑,不知天高地厚地学生老实了很多,赵兴再次问:“徐子川,你还打官司吗?”
徐子川能不打吗。钱都花完了,你让他怎么归还马三,所以他犹豫半天,咬咬牙回答:“大人。学生自觉所行所为皆遵循圣人教诲,不觉有罪,请大人明察。”
赵兴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提笔在状子上写下判词:“阎氏贤淑,众口皆赞;徐生不肖。盗卖妻产,不恤遗孤,其行何忍?相濡以沫。妻贤绝世;一朝故去。旧情全抛,虎毒尚不食子,徐生却送亲女入青楼,狼心何忍?岳丈老矣,三餐接济,尚当堂训斥,视为不孝、不恭。如此人物。不见一丝悔悟之情,令人发指。不爱其家。何爱其国,岂爱其君?判:徐子川革去功名,田产房屋来自阎氏嫁妆,变卖赎女,其女由马三抚养,此判……”
判词前面嗦一堆,说的都是废话,穷书生们有大把的圣贤道理可以辩解,但“不爱其家,何爱其国,岂爱其君”这个大帽子一扣上,让人无可辩驳。
是呀,徐子川连那么爱他的老婆都要骗光钱财,亲生女儿都要卖入青楼,以换取别人一声夸奖,那么,这种人你让他去爱谁?
大道理说再多,孝悌大旗举得再高,赵兴却从君权之上上,彻底揭露这个凉薄的人。
当此两党纷争不断的时刻,那群斗争学派的人正瞪大眼睛四处寻找敌人,谁敢在此时轻易攻击君权,不正好成为三派的靶子吗?
徐子川跪在堂下百般哀求,百般忏悔,但赵兴已经没兴趣听他说什么了,他指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学生说:“夫子万言,唯一个忠字可也。生为夫,当爱其妻;生为父,当爱其子;生为臣,当爱其君;徐子川一叶障目,只为一个兄弟,将其他情意一抛脑后,如此情形,若有朝一日出任一方牧守,他会不会再为兄弟残害百姓?
你等不明事理,随着他哄闹,今日且叫学谕记下名姓,申斥一次。父母养汝辛苦,你们当努力学习报效父母,怎么会被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煽动……罢了,念你们年幼无知,且退下,今日就不追究。”
赵兴大棍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刚才体会到赵兴严厉手段的学生们哪里见过这个,听到赵兴不愿意追究,他们连忙答应,赶紧狼奔豕突,逃离了衙门。
徐子川被衙役们拖了出去,马三连连冲赵兴拱手,还有点不放心地问:“大人,徐家的女儿,养到我家,合适吗?我也就是想让他要回这外孙女……”
赵兴竖起了眉毛:“咄,他家穷的只剩赌博了,今日我把那孩子判给他,你能肯定他明日不卖吗?”
马三恍然,连忙拱手拜谢。他虽然没能要会女儿嫁妆,但原本他的目地也不在于此,如今外孙女能够回到身边,心愿已了,赶紧告辞。
接下来的案子也是关于女子嫁妆争议的——宋代的财产纠纷有70%是关于女子继承权的,因为女子有继承权是宋代才有的,大多数传统人士还不适应,而这时代对女子地教育又是以诱骗女人放弃财产权为主,法律与传统教育相违背,便在宋代造成许多纠纷。后来,跟游牧民族学习,彻底剥夺妇女财产权后,一切都恢复原样了……
有前例在先,这案子的原告、被告知道赵兴手腕强硬,一不小心触怒他,他连人的房子也要卖了,彻底将人扫地出门。在这样地情况下,赵兴怎么说,他们怎么肯,一点异议都没有地分割了财产。
两件案子处理完,衙门的书吏们已从赵兴的态度看到,这位新通判是很支持女子拥有财产权的,这无疑给他们指明了一条新路——财产案是最有油水的,过去的官员遇到这事,都喜欢息事宁人。而赵兴处理的斩钉截铁,这让书吏们心里开始转起新念头来。
不管赵兴肯不肯,终于要处理那件超级大案:牛吃秧苗案。
赵兴深深吸了口气,下令:“传原告徐老汉、传犯罪人——我是说传唤那头牛,再传被告宁老汉。”
第二部 优雅的贪官生涯
第2132章 纯粹瞎折腾
宋刑统规定三不打:老不打、妇不打、夜不打。这意思是说:不对老年人动刑,不对妇女动刑,不在夜里动刑……我们都知道宋朝时“万恶”的,但如果现在仍执行这“三不打”,也许会减少很多万恶。
本案原告被告都是老汉,属于不能加刑的范畴,所以无论案子怎么判决,都是头痛。因为谁都打不得。
罚款吧,俩老汉倚老卖老坚决不交——谁敢治他们的罪?谁又能治他们的罪?尊老爱幼可是中华传统之一,属于孝道,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俩个老头为难?
正因为这种情况,秦观闪了,留下这“牛啃秧苗案”让赵兴处理。
可把赵兴愁死了!
宋代是个宗法社会,俩老汉背后各有一个大宗族,由于宗族之间抢水抢风水等等民间矛盾,俩族早已积累下无数仇怨。这次宁老汉故意放牛至徐老汉田里,表面上是两老汉打官司,背后是两大宗族闹矛盾。这两老汉上公堂,公堂外两族严重对立,就等判决结果好闹将开来……
赵兴在堂上问:“谁的牛?”
宁老汉答:“我的牛!”
赵兴问:“谁犯的错?”
宁老汉答:“牛犯的错,不是我!”
赵兴干脆:“那好,把牛杀了!”宁老汉跳脚:“昏官,大宋刑律管得着牛吗?”
赵兴顺势答:“呀,你也知道管不着牛——想必你知道。大宋刑律管的是人。你是牛的主人!管得恰好是错误地主人,牛犯错,无法担责,很好,主人担!现在本官判决:判宁老汉啃光赵老汉田里的秧苗,而后赔偿赵老汉当年田亩产出的所值。”
“狗官!”宁老汉骂道:“我家牛只啃了他几株秧苗,他徐老贼却要我赔偿整片田地的出产,你这狗官居然帮他,没有天理!”
赵兴答:“我是狗官,这我知道。你不用那么大声嚷吗?牛入田中,其责在你,惩罚就是要依据补偿受害原则。只要你看好自家的牛,哪有这种官司?”
堂外一片喧闹。百姓齐呼:“狗官!”
赵兴大怒:“治不了老汉我还治不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宁不知咱家绰号赵老虎,人称惹不得,来人,拘押堂外闹事者,治他们一个咆哮公堂,妨碍官家办公之罪……什么。没有这条罪?先扣押!聚众闹事罪有吧?反抗衙役拘押,持械拘捕罪有吧!先按这个办理!”
法曹毛滂有点为难。杭州的刑事武装力量是15名步弓手,衙役三班弓四十五人……堂外两族青壮加起来有300人。一般遇到这事。地方官员都喜欢息事宁人,但赵兴坚持要办,他有点害怕!
可他忘了,苏轼是杭州军政一把手,赵兴曾担任过密州团练签判。赵兴自密州退任后,尚有百八十号人赶来追随,此外。赵兴光家丁足足有三百。要说杭州谁是最大的恶霸,赵兴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知道宁徐两族每年都要闹些小事为难地方官,并顺带闹得杭州治安状况恶化后,赵兴早早将家丁藏在衙内,现在他一声招呼,毛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