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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那些学谕只感觉赵兴说话很严密。找不出逻辑漏洞,又看见刘挚点头频频,受这位前任丞相的威名震慑,一时之间,在场的人中有大半,对赵兴的学说心悦诚服。
虽然,也还有小部分人虽然尚有怀疑,但那种怀疑极其微弱……
这次演讲过后,赵兴尊师的影响像水波向四处扩散。当月。名僧参寥子派专使来惠州问候苏轼。著名僧人昙秀也来惠州探望。稍后,苏州定慧长老守钦也派遣其徒卓契顺,来到惠州向苏轼问安。再往后,全国各地来岭南探望苏轼的学子络绎不绝。除了苏轼外,这里还有大量过去的宰相。贤者,使得岭南一夜之间成了读书人中的圣地。
不久,陈陈季常亦想来惠州探望,被苏轼发书劝阻。此后,宋代第一神秘人物、唐宋八贤之一。潮州人吴复古又忽然出现惠州,陪伴苏轼多日。
但演讲过后。赵兴没有在连州停留过久,典礼一结束,他甚至没有跟学生们交流便起身告辞。他走地时候没有提刘挚的安置问题,等他走后连州官员有点难堪。幸好李之仪在场,他顺着赵兴的话题,装糊涂的将刘挚安置在书院做看门人兼发放廪米地守门吏,于是刘挚就这样安顿下来。他平常把守府学的大门。闲暇时分。来他府中请教学问地学生堵塞了书院的道路,而当地官员们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
刘挚的待遇迅速在广南东路扩散开来。赵兴在连州谈了“尊师”,他虽然只字没有提到老师苏东坡,但惠州官员心领神会,马上,苏轼又被请回了合江楼居住,这个合江楼是惠州招待来往官吏的最高级别招待所。随后,各地也仿照苏轼与刘挚地安置法,将这些当世大儒都安排在府学附近,以便府学学生随时请益。
中国古文是一项很难掌握的学问,没有拼音注音,如果没人亲口教授,你看见字都不认识;又因为没有标点符号,一篇文章地断句出现错误,意义全不相同。这些贬官在学问上要远远高于广东当地土生土长的读书人,有了他们指点,原本十数年后才诞生的“江西学派”提前诞生了。
宋代所说的“江西”其实与“江左”意义相同,指的是“长江以南”。而在正常的历史上,这些“江西学派”遵从苏轼为鼻祖,是因为苏轼是个不管不顾的大嘴巴,别人贬居地时候谨小慎微,他是逮住谁教导谁,结果,一不小心成了学派鼻祖。
但现在与正常地历史稍有不同的是,其他地贬官也参与进来了,这些人一起努力,使得江西学派的势力更加雄厚,以至于十年之后,新党哀叹“江左尽是旧党天下”……
不过,此旧党非彼旧党。因为赵兴的提倡,历史在这里稍稍转了个弯,新出现的学派也常被人称之为“广南学派”,他们比较注重知识的运用,做学问也比较务实,少了许多浮夸,当然,随着广南将版权法扩大化,他们也个个通过做学问,获得了丰厚的身家。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因为世界上第一个设立版权法的是中国,就在大宋——当然,世界上最后一个设立版权法的国度也是中国——在宋代,将现代版权法引入,其障碍不如一层纸薄。赵兴在这里确立“版权扩大”规则,甚至无需想宋人解释,因为他们都懂!
整个四月,赵兴可谓是“揭幕之月”,他跑遍了广南东路各个州城,替各地府学揭幕,等跑了一圈后,他回到了英州,那里有一位昔日的御史大夫、左正言刘安世,现在的“新州别驾,英州安置”。
刘安世是御史,这样的官员遭贬谪,皇帝一般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对方还有一个官衔、一份官俸,虽然在监视居住期间,活动不自由,但大宋对官员格外恩厚,那份官俸足够他一家大小花用了。
这位昔日的“殿上虎”逮谁咬谁,赵兴安置了所有的贬官,但因为刘安世的学问讲究仇恨,讲究睚眦必报的报复,赵兴没敢让他去教授学生。心里想着反正他有一份官俸,私下里在随时送点周济,想必他也生活不愁。
赵兴进入英州的时候,刘安世正在街头散步,身后跟着两名监视的厢军,他东转西转,他看见赵兴的马队,故作不认识,把脸扭过去专注的看着街景,赵兴犹豫了下,招手叫过一名随从,吩咐几句,随从恭敬跑近刘安世身边,拱手问:“刘大人么,我家大人托我问问你:此地可安?”
刘安世把脸扭到一边,面无表情的回答:“还好,劳他挂念,今年寒食的新火我也收到了,多谢你家大人。”那随从没有走的意思,继续拱手询问:“我家大人想问问刘大人:昔日同舟共济伙伴,大人不遗余力攻击迫害,如今这些人与大人同居岭南,不知大人心中可曾后悔——当日(旧党)逆水行舟,原不该相互拆台。”
刘安世暴怒,重现他“殿上虎”的风采,他须发倒立,粗声说:“弹劾百官乃御史责任,我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庶民,无怨无悔!”
随从轻笑说:“对得起君王——这且不说了。对得起庶民——请问,你对得起的是哪个国家的庶民?刘大人对得起大宋庶民吗?当初环庆与西夏鏖战,刘大人却将环庆将士个个弹劾,要求朝廷贬谪处罚……我看,刘大人对得起是辽国、对得起西夏!独对不起我皇宋!”
随从说罢,转身就走,刘安世怒火万丈,呼喊说:“且慢走——汝何人,言谈风雅,不是小兵。可是那赵离人特特遣你来辱我!汝以为老夫已被贬官,便可任人欺辱吗?”
来人立住脚,回身拱拱手,答:“下官广南大将奢明柏!大理人白彝也!以前不曾见过刘大人!”
刘安世还想追过去,可看到那个小兵已经跑到赵兴跟前低声汇报,刘安世不想跟赵兴见面,恰好赵兴为表示尊敬已经跳下马来,刘安世趁赵兴的视线被马挡住,一扭脸拐进小巷。等刘安世回到家,夫人指着几个粮袋和一堆铜钱向刘安世汇报:“刚才苏子瞻的学生来过了,留下十袋大米,一百贯铜钱,官人……”
刘安世的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跟苏轼是生死仇人,她担心丈夫恼怒,拒绝这些馈赠,刘安世起先也暴跳起来,但他才一张嘴,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收下,赵离人这厮原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他有钱,给我我怎不收——都收下,以后凡是他的馈赠都收下,看咱家吃不穷他。”
夫人看刘安世说完,依旧怒气冲冲的,柔声劝解:“如今,你跟苏子瞻同是天涯沦落人,而苏子瞻的学生又在广东当政,人家送来米面钱粮,相公何不给对方回一封信,就此缓和一下关系。”
第三部 大军阀的狐步舞
第3219章 赵老虎的嚣张
“不回!”刘安世怒气冲冲的回答:“到岭南来的贬官都被安置在府学左右,名义上是就近监控,实际上学生日日请益不断。众人皆可传授门徒,唯独对老夫不闻不问。你听赵兴在连州说了甚:只谈学问,不讲政见争议。若他真不论政见分歧,我与他老师、与他就没什么仇怨——凭什么别人都去府学讲学,我却不行?莫非他小看我的学问?
不行,要让我给他去信,除非他把我请去府学。否则的话,世人误会我学问不精,岂不失了老夫的面子。”
夫人叹了口气,又小心的试探:“相公刚才回绝了拜请,你不跟人见面,有所抱怨别人也听不着……我看府衙的衙役伺候的很殷勤,不如妾身将这个意思透露给衙役们,让他们转告别人。”
刘安世脸上的神色已经肯了,但他打死也不说……
不久,赵兴得到这个消息,他叹了口气,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此,我便让他一步。这位殿上虎落到这个境地,还斤斤计较,从气度上来说,他拍马都不如吾师苏公豁达。”
万俟咏笑着问:“当代文宗苏公的风范当世有几人能及得上……对了,近日接连大雨,苏公来信说久涝成疫,叫你防止瘟疫发生,该仿杭州的例子,建立施药局替平民百姓施药。”
赵兴笑着摇了摇头。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但这口气却不是惋惜的神情,里面全是钦佩的味道。
这个不可救药地读书人。他对百姓的爱高于自身,面对这样的人,人类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赵兴跟万俟咏说这番话时,两人正站在香港的新码头上。
经过数月的紧张施工,在五万民工的上下努力下,香港新码头与官衙都建成了,此后万俟咏将在香港办公,主管铸钱司地转运工作。赵兴与万俟咏这次来码头。是为迎接苏轼的四名学生的。
在正常的历史上,这一年应该是大宋铸钱数量第二低的年份。章无差别的打击在元年间得势的官员,使得各地铸钱司的官员贬谪的贬谪,未到任的未到任,结果使这一年地大宋铸钱量失去监管……
此外,连续的灾荒也使大宋国库空虚。因为大宋的铸钱司不是强行从铜矿中调配铜锡铸钱的,他们是用真金白银买来铜锡铸造新钱。而连年的赈灾让国库空空如也,加上前不久“卖放坊场”是大宋的政府资产拍卖一空,现在的官府可谓既没钱又没什么可卖的,结果导致这一年各大钱监都处于停工状态。铸钱量创造了两宋历史上的次低。
大宋历史上铸钱量的最低潮是北宋灭亡后地绍兴四年创造的,当年全年的铸钱量才八万贯。而大宋铸钱的峰值是神宗年代创造地,当年全年铸钱量五百三十万贯。这个数目相当于唐代最高年铸钱量的十八倍以上。
原本,这一年大宋的铸钱量只有六十万贯左右。但赵兴二月份提前递解的押钱纲其中就包含五十万贯的新钱、五十万贯的赋税。这以数字来自赵兴的故意失误,因为广南东西两路铸钱司是新建立的,原先地铸钱资料都在虔州提举司,赵兴不知道过往地惯例,他以改造新机器的理由,一下子铸造了五十万贯新钱。
结果,这个数目让章吓了一跳。因为这份数字接近了往年广南东路全年地铸钱量。
但是,就这个数目,赵兴那里还直表态说是大面积更换机器,导致减产。因为赵兴这番表白,令章相信了广南东路官员的信心:赵兴绝对可以如数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今年的铸钱量。现在眼看就快要到了押钱纲递解入京的最后期限,章索性将苏门四学士提前交给赵兴,以提醒对方紧快如数交清押钱纲,这便是苏门四学士提前抵达岭南的原因。
首先登岸的是押解四名学士的官差,他们有的趾高气昂,有的低眉顺眼登上岸。而后黄庭坚带着师兄弟钻出船舱。眯着眼睛打量岸上的风景,他们看到岸上身材高大的赵兴。黄庭坚还稳得住,秦观已经跳了脚冲岸上招手。
一名官员模样的人在甲板上呼喊了一声,似乎是呵斥声,秦观老实下来,随着那名官员登岸,等这些人走到赵兴身边的时候,赵兴没有理首先登岸的四名官差,盯着那名在甲板上冲秦观咆哮的官吏,阴冷的说:“本官:宝文阁学士、除广南东路兵马钤辖兼本路转运使;除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兼行广州市舶使事,权江南转运副使兼都大提点广南东路、广南西路铸钱事;中奉大夫、右散骑常侍、武功大夫(亦即皇城使)赵兴。
你知不知道,我在定州的时候,定州兵马副总管王光祖自持资格老,敢在我面前冲家师咆哮,我敲断了他三根肋骨——我打了就打了,枢密院到现在还装不知道。你敢在我面前冲我师兄咆哮,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信不信我让你失足坠海淹死。你认为朝廷会不会继续装不知道?”
那几名上监(诏狱监狱)解差听了这话,一起缩缩脖子,赵兴训斥的那名解差犹豫片刻,见到同伴只向后缩,他也泄了气,勉强说:“赵大人,给留点体面!”
赵兴指一指不远处正在升帆的几艘大船,笑嘻嘻的说:“我广南东路去年全年的赋税额是一千五百万贯,铸钱数……万俟计司,告诉他们,广南东路去年的铸钱额是多少?”
万俟咏在赵兴身后摇头。回答:“不知道,虔州提举司一直不肯把相关文档转过来,说是还没有整理完毕。所以。广南东路往年地铸钱量没法测算。”
赵兴哦了一声,继续说:“我那艘船上装了八百万贯赋税,二百万贯新铸钱,这是广南东路半年一次的押钱纲,加上上次给的一百万贯,我们半年递解了一千一百万贯,凭这几船钱,凭我跟章相公地交情。你们说,这一千万贯运到京城,他会不会在意我把你们这几名小小无品解差扔到海里?”
几名解差脸色都不好看,赵兴眨眼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继续说:“几位解差也辛苦了,从扬州来到这里也不容易吧。平常,解差在路上要走三五个月左右,才能到广东,走回去也需要这个时间。既然你们来的这么快,那就在广州耍上五个月左右。
在此期间。你们每月可去我的衙门领六百贯炭薪钱、茶马钱、伙食费、旅费,等玩足五个月后,我安排船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