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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水泥柱浇筑完毕后,工地上似乎停歇下来,孩子们每天去水泥柱边查看水泥柱是否干透,此外,堤坝上铺路地工人开始给堤坝铺上花砖。这项工作缓慢而枯燥,以至于围观地学生们看了几天,都失去了兴致。但第八日,施工陡然快了起来,工匠们用半天拆除了水泥柱外的木质模板,一个个雕出花纹地大柱子呈现在江中,接着,一群工人在水泥柱边铺设木板……
剩下的三天,江边的亭子一天一变样,那些木板围成了亭子的墙壁,镂空的地方镶嵌了大块的玻璃。等到第十天,一个江心亭已经出现在大家面前。由于时间仓促,这个江心亭外面的墙壁纯粹由木板拼成,这些木板都是上好的越南红木,板材厚厚的,但都没有刷漆,而时间显然也无法让孩子们刷漆了……
然而,这种速度已经让谢麟感到非常惊讶了,第十天,亭子落成的日子,谢麟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荆湖学生登上江心亭,一边啧啧称奇的赞叹着,一边观察着亭子的结构。
“常听说赵大人做事,事先谋划,一旦动手,便迅如闪电,今天我可算是领教了,名不虚传啊,十天里盖起这样一座亭子,这还是一群娃娃主持的,等他们长大了,我等都被当退避三舍,以避其锋芒……咦,这是什么?”谢麟指着脚底下问。
第三部 大军阀的狐步舞
第3262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谢麟脚底下是一块玻璃方砖拼成的透明地板。这时代没有钢化玻璃,所以玻璃砖做的很厚,格子很小,但即便是这样,在这个时代出现玻璃方砖,已经很令人称奇了,谢麟站在玻璃砖边,可以清晰的看见脚下的江水。
赵兴走过来,随意的踏上方砖,低着头,指点着脚下,回答:“这座亭子的设计,唯一的亮点就是这座观景池,玻璃做成的地板,站上两三个人去不成问题。这座悬空的江心亭旁边有围堰,让江水在此处变缓,以后我们扔进几条锦鲤,就可以坐在亭子里看鱼儿畅游。”
谢麟看了一眼四周的玻璃窗,回答:“岂止!透过玻璃窗还可以看到江中的景色,来往的船帆,江上的风浪江边的鹤舞,尽入眼底,这座亭子不如就称作琉璃白鹤亭。”
赵兴一咧嘴:“何必这么麻烦,这座亭子用了十天建起来,不如我们就把它叫做十日亭。”
谢麟撇了撇嘴,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苏轼没有顾忌,直接捅了出来:“太俗,这名字起的太俗,还是白鹤亭雅致。”
谢麟带了一大堆他的学生,赵兴没有带学生,他带了一群贬官,这些贬官自觉的将苏轼让到前方。原本赵兴让苏轼走到自己前头,但苏轼这次也聪明了,他躲在赵兴背后,亦步亦趋。
自己老师贬低他,赵兴当然不能发火,他很平静的一笑,争辩说:“老师。你不知道,这座亭子最可贵之处就在十日成亭,在这种建筑效率下,任何风雅的名词都配不上它的建筑速度。”
苏轼轻轻点点头:“此话也对,不如你们分别题名,一个把亭子的名挂在阳面,正对江心,另一个人则把亭名挂在阴面,正对那道长堤。”
谢麟这会谦虚了,他一拱手。说:“苏黄米蔡,都是当今大家,如今苏黄在此,小子那笔臭字就不拿出来了。还请黄兄代我题上白鹤亭三个字。”
苏轼当然题赵兴提议地“十日亭”三个字,由于这个亭子建在江边,故此这次宜章之会,也被人称作“白鹤之会”。
走上了二楼阁楼。谢麟感慨:“这样地一座亭子。只花了十天建好。后来者观赏这座亭子地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想?但不论怎么说。赵大人擅长组织学地名义。算是响彻天下了。”
这座亭子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一百平方左右。能摆下十张桌子。坐下一百个人很紧张。
亭子地二楼镶嵌着大块玻璃。站在这里。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江上地白鹤飞舞。赵兴手里牵着李清照。眯着眼睛观察着江上地风景。淡笑地说:“孩子们取巧了。一楼地格栅是现成地。那些木头原来是造船用地。他们拿来镶嵌在这里。二楼镶上了大块玻璃。我估计是木料不够了。他们只好用玻璃代替。
十天时间。毕竟很繁忙。这些材料在路上运输都要花去三五天地功夫。如果再有十天。让孩子们备料。这座亭子会更加完善……回头告诉孩子们。既然以十日亭命名。这座亭子就不用粉饰了。该怎样就怎样。比如那些木料。就不用刷漆。让它就这样裸着。”
谢麟宽容地说:“很好了很好了。十天能修出这样一座滑盖亭。很不错了。我很满意。”
李清照突然说话:“诸公衮衮。小女子当知不让。今日地贺词就由小女子开始吧。我做一首《沁园春》。替谢大人贺寿。”
不等大家开口,李清照扬起清亮的嗓子,朗诵起诗词:“天下知名,今日谢翁,胜如旧时。记当年幕府,元戎高会,万花围席,争看题诗。尽道梨仙,再生尘世,有制宜烦立马挥。东阳小,岂容久驻,凫鸟暂**。
诸公荐墨交驰。要推上青云百丈梯。况平生慷慨,闻鸡起舞,中原事业,不付公谁。生记今朝,频将指数,较莱公(寇准封莱国公,故称)争半月期。功名事,不输前辈,行即诏封泥。”
这里有几个词,“梨仙”说的是边塞诗人岑参,正如章因一首柳花诗而被称为“章柳花”、“章柳仙”一样,岑参其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被誉为“写尽梨花”,被称为“梨仙”。莱公则说的是寇准,寇准封莱国公,故称“莱公”。
像这样地文人盛会,一般要用诗词开始,但这样的口号诗向来不被人重视。千古以来,唯有滕王阁诗会,因为王勃那篇大气磅礴的《滕王阁序》,而得以响名。剩下来,由此上溯一千年,下行一千年,上百万首口号诗都被人遗忘。李清照这首马匹诗拿谢麟比作岑参与寇准,水平也不见得怎么高,但这首诗却不见得被人遗忘。
白鹤之会,两湖两广来了不下五千名学子,这是一次两湖两广的学术大交流,两广在赵兴的主持下,这几年特别提倡实用学问。因为两广的版权法保护,使得学生们非常热衷于发明与创造。而两湖在谢麟的主持下,偏重于乡老治政的官学,提倡周礼。又秉承三国时代荆湖学派的余韵,比较注重玄学。
这次,两大学派地大对仗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首开先河,念出了第一首诗,虽然诗写的不好,但在场的五千名学生谁能遗忘?
李清照是被赵兴牵着手走上高楼的,这小丫头的恭维让谢麟眼睛笑着睁不开,他欣喜意狂地夸奖说:“你家小女娘果然不凡,不知谁家麒麟儿有这个福气,把她娶回家去供起来。”
赵兴笑的也两眼睁不开,他大声回答:“应老不要眼馋,这李家小女娘是我家预定的。从几年前我就惯着她花钱的毛病,如今看来,满大宋除了我家养的起,恐怕别人都不敢娶。”
李清照撇了撇小嘴,不满地说:“你家几个孩子,我才不嫁呢。”
不等赵兴反驳,她掰着小手说:“你家大儿子木木的,前几天我跟他说院里的知了吵得很,谁知他端坐不动,等我要告辞了。他才慢慢的回答:夏蝉虽恼人,但也是自然之物,细细听来,细细品味。也还是有趣地。这样地人,好生无趣,我才不要嫁他呢……嗯哪,除了赵风。你其他几个孩子都太小,等他们可以娶亲了,我已经老了。”
赵兴尴尬的笑着,张耒赶忙打岔,说:“如此盛会,我来续上第二首,《鹧鸪天》:倾盖相逢章水滨,须知见面过闻名。
马头虽去无千里,酒盏才倾且百分。
嗟得失。一微尘,莫教冰炭损精神。
北扉西禁须公等,金榜当年第一人。”
张耒这首诗微微带有苏轼地那种“看得开”的思想,但未免稍稍有点颓废。晁补之则是感怀身世,直接想起了贬谪生活,他昂然而上。说:“我来一首《千秋岁》:叶舟容易。行尽江南地。南雁断,无至。怜君羁旅处。见我飘蓬际。如梦寐。
当年阆苑曾相对。休说深心事。但付狂歌醉。那更话,孤帆起。水精溪绕户。云母山相砌。君莫去。只堪伴我溪山里。”
大家的诗都说地是“相逢”,秦观闲不住,他马上摇着扇子上前,高声说:“我来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赵兴大惊失色。甩开了李清照的手,侧身而立,连连拱手:“如此佳句,还让不让人活了,后面的我们该怎么写?惨!”
李清照品味着诗,又看了一眼赵兴,纳闷的问:“赵叔叔当日面对三万吐蕃大军,也不见得如此惊慌失措,怎么今日做出小女子模样?”
赵兴连连拱手:“这样地诗句面前,我若不做出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岂不显得我很没文化?!”
说罢,赵兴跺着脚叹息:“今日白鹤之会,有秦少游这首诗就够了,再说其他的话,全是废话——观之止,观之止!”
苏轼与黄**坚正在写牌匾,没有参与这场斗诗大会,他们二人没有表态。赵兴的话让谢麟深有同感,他哀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几句诗一出来,满江地读人该跳河了。”
谢麟的话是夸张了,秦少游的诗词自有跑腿的人传送到亭子外面,稍倾,亭舟江边的五千读人齐声发出一声叹息。这是五千人同时发出的叹息,声音响的如同滚雷,整个亭子被震的嗡嗡作响……然而,没有人跳江。
秦少游这厮老是没眼色,他抢先拿出这首诗来,连苏东坡都觉得无法超越,连苏轼这位当代文宗都感觉到难以下手,其余的人更不要说了。结果这场白鹤之会以秦观地诗作为结尾。后来,虽有很多人拿出自己的诗词,说是在白鹤之会上所做的,当时他本人打算拿这首诗挑战秦观——但对这种说法,大多数人嗤之以鼻。
因为秦观这首诗,这座“白鹤亭”、或称“十日亭”又多了一块牌匾,那是秦观手“金风玉露亭”,以此纪念一首千古绝响佳句的诞生。此后,这座亭子有了奇怪的三块匾,三个名称,以此纪念这次白鹤峰会。
其实,赵兴当时怀里揣着一首诗,那是他起枪手提前写好的,准备在聚会上拿出来,当作自己地作品,但当时的情景已经不允许他拿那首平民之作来画蛇添足,所以他忍了。
赵兴不出头,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跳腾,现场一片难堪的沉默,苏辙一直操着手,见到场面冷落。他淡淡的说:“亭宴准备好了吗,不如开席吧。”
“开席,开席好!”赵兴连忙答应着,拍手招呼人呈上酒席。广东一带的贬官三十余人,再加上荆湖一带的文人雅士二十余人就在二楼开席,在他们脚下,不停地有学生来一楼观赏这座亭子的风景。
楼梯一阵咚咚响,一个满头珠翠的脑袋首先出现在楼梯口,接着出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水汪汪地。秦观刚赢了一个满堂彩,见了这双眼睛,禁不住长吟道:“宛若秋水……”
那个脑袋露了出来,是个三十多岁地人。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刻痕,但那挺翘的鼻子,嫣红地樱桃小嘴,依然显示着当年迷倒众生的丰韵。她走上楼梯,盈盈的冲赵兴做了个揖,眼波一转,向所有人打个招呼,巧笑妍妍的回答秦观:“谢谢秦大官人地夸奖,赵大人,不记得扬州京娘了吗?”
赵兴噢了一声,仔细在那张脸上寻找旧日的印象,记得这位京娘跟蔡京关系暧昧。平生的自愿就是做一个祸水。看如今的情形,这位三十多岁地祸水没能祸害天下,甚至没能祸害住一个男人,依旧小孤无处。
赵兴目光一闪,神色黯然的点点头,柳京娘心思玲珑。连忙又做一遍揖,脸色郑重的问候:“奴奴听说廖大家不久前辞世,可惜我们在扬州相聚日短,如今想来,廖大家那婉转的歌喉依然历历在目,好不令人伤
赵兴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回答:“说起来,我这几位妻妾,心中最偏爱的还是小小。因为小小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在这个时代自己挑选的爱人。可惜……”
秦观念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离人不必伤神,还是惜却眼前人罢了。”
众人欢乐。一人向隅,未免扫了大家的兴。赵兴不敢再哀伤,他举起酒杯,转向了自己的老师苏轼,勉强说:“明日就由老师首讲吧。”
按理说,贬官讲学开堂授徒,大宋朝并不禁止。昔日司马光如此,王安石如此。苏轼在黄州的时候也是如此,到了惠州、海南,依然如此。但苏轼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琼州安置,一名被安置在海南监视居住的罪官,如果在海南授课,朝廷或许不在意,但要跑到宜章来开堂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