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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曹煜又在信中谈到赵兴的以色列学生,他说:“臣过去也曾听海商说,西洋南洋的世界并不是蛮荒一片,今日听到此人谈到西洋阵法却依旧感到触目惊心。原来,西洋南洋人也在研究战法,而我大宋却是初次得闻。臣听到这话出了一身冷汗:契丹沟通大食、麻离拔(宋代对也门的称呼),当日臣所闻,契丹人是否早已知道,如此,我皇宋便落入契丹后手。此情此景,岂不令人忧虑……
臣也曾责问过赵离人,为何要选用西洋阵法——赵离人解释说:信息决定判断。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判断出最适合打击辽人的手段,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使自己获得尽可能全的信息——即使它来自西洋。”
张敦礼的信跟曹煜如出一辙,通篇的钦佩话,他在兴奋中,在分析了宋辽之间因为火器的出现而出现的微弱变化后断言:随着赵兴新式战法地推演成熟,朝廷恢复幽燕之日,已经指日可期。
赵佶看完这段。心情激动。他在殿内圈着圈,自言自语:“不妥。不妥,广东枪手是广东经略司自己掏钱负担,这支军国利器不能操持于地方之手,不妥!
海外不是蛮荒一片,它山之石……曹煜多虑了。论起对海外地了解,契丹拍马也追不上我皇宋。赵兴以海贸起家,对西洋的了解其实契丹人可比。如此算起来,倒是朝廷闭塞了。
庙算庙算,赵叔叔驻兵黄河,是否庙算,他与辽人交手,匆匆结束。又是否庙算……这些,都需庭对一番……”
赵佶在殿中盘算地时候,顺保寨、赵兴已经奉召起身了。队伍的前方是宋辽两国和谈正使——蒋之奇、王师儒。队伍的后面是张敦礼。赵兴与帅范一左一右,摆开全副仪杖,浩浩荡荡的尾随着两位使节向京城进发。
曹煜的送行队伍到大名府边境为止,等曹煜走后,赵兴地队伍里多了几名小孩,这是张、王、曹三星将门送来的下一代当家子弟,除了这三姓将门外,石姓将门在获知消息后,也临时加了进来。而石姓将门的加入,也让赵兴将大宋一线将门一网打尽。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得知宋辽签订新合约的百姓自发的聚集在官道两侧迎候。
自澶渊之盟后。辽国频繁的小规模骚扰,让大宋不得不在河北维持庞大的军队。新签订的《武清盟约》虽然是一份地方合约,但在新合约中,辽人答应将小规模掳掠行为视为犯罪,并愿意接受宋朝庭地通缉要求,这也意味着每年一度的“打草谷”终于平息了。
故此,虽然朝廷可以压制宋辽交手的消息,在河岸上发生地事仿佛是一群鸭在争吵一般轻描淡写,但沿途百姓不管朝廷保持低调的意图,他们自发围拢在道边,把内心的欣喜展露在脸上,情不自禁地冲全身而退的宋军欢呼。
大宋汴梁、万胜门外,翰林承旨赵挺之一身大红袍站在官道当中,他身后站着太监梁师成。后者手里托着一个红缎覆盖的空盘,神情倨傲挡在道中。
蒋之奇见了这番景象,乖巧的停下脚步让开道路。赵兴与帅范见此,从马上跳下来,摆手止住军队的前进,两人稍稍打了个眼色,单身向前。
走到梁师成托的空盘前,赵兴还有兴趣跟梁师成调笑一番:“大阁,拿稳了,很重的。”
梁师成讪笑一下,表情稍稍缓和。赵兴随即解下佩剑放在盘中,又从身上叮叮当当的摘下三支手铳,一柄弯刀,一把匕首、一柄手斧,钉锤、银印……
光赵兴地武器堆满了盘子,等帅范解下佩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放,而梁师成现在才知道赵兴为什么让他拿稳了,他只觉得盘中地东西重如泰山,死沉死沉的,好重,好重——
大宋官员随身携带地饰物很多,但身为领兵大将,除了仪杖用的佩剑外,为兵符而已。然,赵兴似乎比别人多出来不少武器,而那位帅范就更变态了,他光佩剑就两把,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钉锤等待……梁师成急了,急忙招呼:“赵大人,松松手,宽容则个——光仪剑就够了。”
赵兴哈哈一笑,顺手又拿起佩刀与手铳,别回腰间。帅范见了,也不再捉弄梁师成,把硕大的钉锤递还给侍从,将轻飘飘的仪剑放到梁师成手中的托盘上,而后,两人退后一步,冲梁师成躬身报名:“臣、敷文阁学士(宝文阁学士)、广南转运使兼本路兵马钤辖(梅州守兼广南兵案主司)赵兴(帅范)奉旨入京奏对,如仪解剑。”
梁师成赶紧不歇气地尖着嗓子喊:“诏命赐酒!”
宋初立下的规矩,出征大将回京,要在京城万胜门外解下佩剑,而出征的士兵进入京城之前,也要将自己的兵器装入布囊之中,以此表示“不敢以兵戈惊扰圣驾”。与之相对的是,官家会赐给解剑的士兵与将军美酒、羔羊犒军——这也许就是“杯酒释兵权”的由来。
梁师成喊出这句话,帅范一个转身。高举起右手。冲士兵下令:“三军,解甲束戈——听口令:枪下肩、除枪刺。戴枪花。”
所谓“除枪刺”就是卸下枪口的刺刀;“戴枪花”则是往枪口塞上一种装饰用的花绒球。这个花绒球地作用是防止枪管进水、进灰尘,它是滑膛枪时代必备装备。
“哗哗哗”,整齐地三声响过,朱雀军除魔军完成了“枪下肩”动作。紧接着,一阵金属脆响。三棱形的刺刀从枪口拧下,收入腰间——这声动作还算整齐,但剩下地动作就只有凌乱二字形容。
只见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往枪口上塞枪花——这个枪花不是统一规格制定的枪花,赵兴在这里给士兵留了一点自主权,允许士兵自己订购自己喜爱的枪花。于是,朱雀兵、除魔军的枪花就显得非常个人风格,有地枪花类似现代卡通玩具,是各种动物夸张的脑袋造型。比如有憨态可掬的熊头,有狰狞的狼头,还有滑稽可笑的海狗(海豹)。
此外。因为这支军队名叫朱雀、除魔,许多士兵的枪花都是各种造型的朱雀或者妖魔造型,更有士兵枪口还插着两根孔雀麟,那孔雀麟有三分之一枪身长度,直直的竖向天空,形态招摇。
你还别说,如此一装饰,刚才那支杀气腾腾地队伍,便成了一支可以用于街头表演的禁军,令人可亲可爱……
赵挺之满意的看着赵兴解剑。军队乖巧地收起了刀枪。他一扬手中的圣旨,直着嗓子喊:“诏。朱雀军除魔军入营点校,陛下赐羔羊美酒,诸军望阙谢恩。”
赵挺之宣布完,士兵们已完成动作,静静而立——是的,是静立。道路两边是茫然的军队,道路中间是凝结着杀气,一声不吭的火枪兵。
看着眼前茫然的军队,赵挺之愣了——作为一支很能战斗的军队,竟然不知道如何娱乐百姓,这还是军队吗?
没错,朱雀、除魔不知道如何娱乐百姓。
不得不说,帅范是非常擅于训练士兵的,在他的严苛训练下,即使面对凶悍的辽国骑兵,士兵也能按照军官地指示,摆出相应地阵型与敌兵死斗不休。他们训练的科目种类繁多,足以让现代所有地士兵光听到名字就感到头脑发胀……然而,他们却唯独没有训练仪仗——符合宋代特色的军队礼仪。
正规的禁军,听到赵挺之宣布这个仪式,该躬身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现在赵挺之宣布之后,士兵们茫然的瞪着他。过了半天,有一些曾在陕西军队里当过差的士兵这才想起该行的礼仪,但他们却齐齐望着赵兴,等待命令。等赵兴做出手势后,他们才参差不齐第躬身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才那支威武整齐的军队不见了,许多士兵喊完口号,剩下的士兵才想起来怎么做,他们萎靡不振的补上一句欢呼。这让赵挺之阴着脸,很恨恨不平地说:“常听说赵大人手下的兵很能打,横扫南洋小国,没想到却如此不知礼仪,哼!”
帅范翻了个白眼,心说:“口号喊得整齐,就能打败敌人?就能提高我们的战斗力?这些没用的东西也就是一个仪式,大家喊的不整齐又怎么了,对我们的战斗力毫无影响。”
赵兴哈哈笑着,打圆场:“儿郎们才从前线下来——赵大人,对一支得胜的军队,何必苛责?”
赵挺之恨恨的瞪了赵兴一眼。
对方说的确实在理,而且有拥立大功的赵兴,眼看着就要受重用。在这当口,赵挺之与赵兴为难,并不符合小皇帝的心意,他想了想,扬起嗓子继续说:“官家有旨,广南枪手成军以来,从未点校,今日回京点呈,正好借这次赏赐,校验一番,请赵大人派人协助。”
现如今。要说新皇登基后。朝廷里谁最炙手可热,不是一心想涤清朝堂**的韩忠彦。也不是两朝重臣曾布,正是眼前这位赵挺之赵大人。
蔡京一走,赵挺之顺利的取代了蔡京“位置”,被封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当然很好滴体现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过说起来,赵挺之的确是高素质之人——至少比顺风倒的蔡京强。眼前的“美好前景”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决定借此机会做点什么,至少要在历史上留下个“排挤元佑党人不遗余力”地美名。故此专门讨要了这份颁旨地活儿,拦在赵兴入城的路线上。
其实,赵挺之不遗余力地打击苏轼及其元佑党人也是有起因的,青年时代的他曾遭到苏轼及其门生们的讥讽嘲笑。年轻的赵挺之被提拔到馆阁任职,苏轼曾说他“此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赵挺之对此“深衔之”而不能发作。老师如此,年轻地苏门弟子也没能保持沉稳。连黄庭坚这个厚道人也搞了一次“办公室玩笑”。
赵挺之小时候家里穷,做官之后他最恨别人提到他家贫的事实,谁敢涉及这一敏感话题,那就是“妖魔化赵挺之”。而赵挺之小时候很少能吃上蒸饼,做官后以为蒸饼这玩意儿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当年他与黄庭坚同在馆阁上班,每天下人就会来问他们吃什么。赵挺之每次都说“来日吃蒸饼”。
一天,大家聚一块吃饭,要行酒令,黄庭坚就想戏谑一下赵挺之。他说:咱们今天行这样的令,每人说五个字。这五个字中。前四字合起来正好是第五个字。赵挺之不知有诈,想了想说:“禾女委鬼魏。”黄庭坚随即道:“来力正整。”
这五个字正好与“来日吃蒸饼”的山东话谐音。同事哄堂大笑,赵挺之很是下不了台。
自此以后,赵挺之成了彻底的苏轼反对派:凡是苏轼赞成的,他必反对,凡是苏轼反对的他必赞成,其中也涵盖苏门弟子——包括赵兴。
在“乌台诗案”发生后,是赵挺之鼓动朝廷发布禁令:禁毁苏轼在各地所题文字碑碣。除此之外,赵挺之还不遗余力、亲自主持焚毁苏轼文章地事宜,其内容涵盖苏轼的诗词,苏轼的文章,苏轼地字帖,苏轼的秧马龙骨水车……都在焚毁之列。
这也苦了一向对苏轼及门生推崇有加的儿子赵明诚,他只好由光明正大追捧转为地下,每遇苏、黄等人字帖就偷偷的收藏起来。按李清照曾记述,他成婚后还常常因此受到赵挺之的痛打。而李清照父亲李格非,也因是苏轼门徒,遭到了赵挺之无差别迫害。
赵挺之是个为了反对苏轼,连儿子都不放过的偏执狂,眼前有机会可以羞辱赵兴,他极不想放过。此时此刻,他当在路口,心思千转百折,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
赵兴这次立下的功劳,遍观朝堂大臣,遍观整个大宋官场,找不出一个相匹敌的人。
且不说新皇登基,是五百朱雀军进城,帮新皇顺利解决了反对他登位的权臣章……这功莫大于拥立,无论怎么诋毁赵兴,都要小心,别触及小皇帝心中的底线——谁知道两人有什么密约与勾当。
除此之外,今年正旦举行地万国来朝朝会是怎么来地,遍观那些情愿不情愿来朝贺的南洋小国王,一个个对大宋地文明充满仰慕——当然,这种仰慕都是被殴打出来的,是被眼前这两个大汉殴打出来的。如此大功,有谁堪比?
在赵兴的压迫下,那些国王在“亡国”与仰慕大宋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也使赵兴在大宋的名望上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即使忽视了赵兴在军事上的成就,也不容忽略赵兴在民政上所取得的那份令人咂舌的成绩。且不说他在密州、扬州的功绩,只说环庆。章赵兴之后,环庆虽经吕惠卿与西夏人密切合作,进行了多年不遗余力的破坏,但即使是这样的“人祸”,仍然压制不住环庆那股欣欣的斗志。朝廷仅仅派了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范纯粹回到环庆,便在吕惠卿与西夏人的联手重压下,以一路之力打的西夏人缩了回去。
这份政绩,放在哪里也不容忽视。
更何况赵兴在广州六七年,所创造的成就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先说铜政吧。事实证明章让赵兴主管广南铸钱司。这个任命有可能是他这一辈子所做出的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