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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东张西望,只见四下无人,微微一笑,经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两处庭院,上了一道长廊。由此向北,经过献帝午夜登临,回首前尘,肝肠寸短的小楼及几处构筑精丽的花园水榭,来到献帝夫妇所居的厢房。所经之处都有不少侍卫巡哨,此一队来,彼一队去。但他是府里的管家,当夜的口令自然一清二楚的,又有曹丕为了让何三顺利办事而御赐的金牌,一路畅行无阻。
那几处楼阁水榭的匾额上都写得有字,三更时分,月色黯淡无光,贾仁禄手中没有灯烛,自然看不清楚。不过他日间曾着意游玩一番,见匾额上所书都是篆文,十个字里面认不得两三个字,也就没心思费神分辩了。虽说他来三国已久,但从来不用心读书,所以迄今为止,西瓜大的字仍识不得一担。
到了献帝居住的厢房,折而向西,穿过几处厅堂、花园,越走越西,来到了一处荒僻所在,正是柴房。贾仁禄在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只听里面有人压低嗓子叫道:“谁?”
贾仁禄悄声道:“是我。”
木门开启,梁五的大脑袋探了出来,四下张望,道:“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贾仁禄向左右各瞧了几眼,闪身而入,梁五忙将木门关上。
梁五关切的道:“事情还顺利吧?”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嗯,还算顺利。让你们等了几天,一定很心焦吧?”
梁五道:“可不,春香急死了,一个劲的问我事情会不会出现反复。他妈的,我要是知道事情会不会反复就好了。”
春香白了他一眼,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和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里走来走去,柴也没心思劈了。”
梁五向她瞪了一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惊慌失措,我能跟着着急么?”
春香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停的踱来踱去,晃得我头昏眼花,心烦意乱,我能惊慌失措么?”
贾仁禄头大如斗,低呼:“好了!既然你们内部大相凿枘,那请慢慢吵吧,我等你们吵够了再来。”说着转身便走。
梁五忙飞身而上,张臂将其拦住,道:“小两口哪有不吵架?嘿嘿,让你看笑话了。”
贾仁禄问道:“吵完了?”
梁五道:“吵完了。如今你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好吵的。”
贾仁禄道:“吵完了,就随我来吧。对了,让你们准备蜡烛,可曾备好。”
春香拨开几根干柴,露出一只竹筐,里面堆满了蜡烛。贾仁禄苦笑了笑,道:“我让你们准备几根也就是了,谁叫你们准备这么多,当柴烧啊?”
春香道:“你是说准备几根,可我怕不够用,就多准备一些,不碍事吧?”
贾仁禄摇摇头,道:“不碍事,拿上三根,随我走吧。”
梁五弯腰取了三根蜡烛,贾仁禄领着他们来到柴房西首,弯下腰去,揭开木板,露出一条甬道。
梁五在这间柴房里呆了快小一年,却从没发现这里有暗门,和春香对望一眼,脸上神色诧异万分。
三人沿着台阶下到甬道上,贾仁禄合上板门,悄声道:“点起蜡烛。”
春香点亮一根蜡烛,贾仁禄接过,引着他们穿过密如蛛网般的地道,来到了上次和众将聚会的那间石室。贾仁禄扳动机括,石门吱吱格格作响,缓缓开了。春香举目望去,只见室中已有数人,或站或坐。他们身上均着魏国武将装束,金盔金甲,煞是威风。可奇怪的是,每个人面目都是一般,脸色蜡黄,毫无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丑陋,倒似一个死人,叫人一见之下,不自禁得心生怖意。春香啊地一声低呼,缩身向后,退到梁五背后,探出个头来。梁五游目四顾,心里也是怦怦乱跳,身子微微发颤,背上衣襟湿了老大一片,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人是……是鬼?”
贾仁禄道:“嘘,休得乱道!你们以为这地道是谁建的?”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要修这样一条气度恢宏,四通八达的地道,须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在邺城地界,天子脚下,有如此雄厚财力的也就只有官府了。”齐声道:“是官府。”
贾仁禄道:“知道就好。你当他们是谁?他们可都是咱大魏的统兵大将。皇上派来专门负责此次行动的,连我也要受其节制。这些达官贵人的金面岂是你们这等低三下四之人轻易能够见到了?能见到他们的人,已是你前世敲穿十七八只大木鱼,这才修来的。从现在起,不可胡言乱语,不可失惊打怪。不该你们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二人知道曹丕不可能放手让何三这样一个小角色来主持这么大的行动,听他说里面的都是统兵大将,不由得信了几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们都是小人物,陡然间见到这许多大官,都是心中栗六,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向着石室内的将领不住鞠躬作揖。众将领却不理不睬,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东首第一名将领向贾仁禄招了招手,贾仁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启禀将军,人末将已经带来了。”
正中一人坐在一张矮榻上,脸朝里壁,一动不动,冷冰冰地道:“很好,这事你办得不错。带他们下去改装吧。”这几句话每个字都是平平说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深更半夜于这间漆黑阴冷的地底石室中听起来,直叫人毛骨悚然。
梁五虽说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胆气甚豪,可听了这几句话之后,也不禁浑身发抖,牙齿打架,额头上、背上满是汗水,尿水也险些流将下来。春香早已缩成一团,双目紧闭,连头也不敢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抖。
贾仁禄回头一瞧,见他们这副德性,暗觉好笑,应道:“是!”冲二人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二人怔了一怔,这才颤巍巍地随着贾仁禄去了。
贾仁禄领着他们向右手边行出数丈,在一盏宫灯下轻轻一按,一道石门开启,前面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三人向前走去,约莫走了三十四丈,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贾仁禄低声道:“走右边。”迈步向右边的岔道奔去。二人举烛一照,烛光仅能照丈许方圆,触目之处竟是坑坑洼洼的石壁,丈许之外便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梁五伸了伸舌头,道:“这里地道一条接着一条,石室一间挨着一间,花的功夫力气着实不小,那不是太也费事么?”
春香道:“你这个土豹子懂得什么?当皇帝的一呼百诺,要什么有什么,他哪里怕什么费事?只要下一道旨,就有一堆人上赶着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又不用费他半分力气。”
梁五叹道:“他妈的,当皇帝真是好了不起啊!那样的日子要是能让我过上一天,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心甘。不过我马上就是长乐公了,虽然没有皇上威风,却也一呼百诺,前呼后拥,想要什么有什么。他妈的,真想快些过上这样的日子。”嘿嘿一笑道:“我是什么也不懂。可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却看上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土老冒,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呵呵。”
春香横了他一眼,嗔道:“去你的,你要再说这些疯话,我就不来理你了。”顿了顿,道:“四下里黑漆漆阴森森的,怕人的很,和你说一会子话,也就不如何害怕了。”
梁五一拍胸脯道:“放心,有我在啥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只要它们敢来,我一伸小指头,就把他们全打发了。”
春香妙目流盼,痴痴的望了他一眼,笑靥如花,道:“呵呵,就会吹牛。你马上就是长乐公了,皇上对你这个假的长乐公,自然不会像真的长乐公那样严加看管,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如何会以为我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又如何会出手帮我抵御妖魔鬼怪?”
梁五道:“谁说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搂着她的脖颈,伸嘴便往她的樱唇上吻去。就当二人的嘴唇相触未触之际,忽听贾仁禄说道:“他妈的,想要打情骂俏,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当上长乐公夫妇以后,享尽荣华富贵,爱怎么搂抱就怎么搂抱,想怎么亲嘴就怎么亲嘴,谁也管不着。现在可是计划的关键时刻,分秒必争,刻不容缓,可不容你们拉稀摆怠,还不赶紧随我来!”
梁五心想他说的很对,现在根本不是亲热缠绵,谈情说爱的时候,还好他急时赶来提醒自己,不然耽误了时刻,致使自己图谋的大事功败垂成,到那时候别说长乐公,就是长悲公也没得当,可真就要抱撼终生了。应道:“是,是。”拉着春香的手,紧跟在贾仁禄之后。这次两人都怕耽误大事,互相也不再说话了,静静地随着贾仁禄走着,一路无话,三人沿着甬道七绕八绕,黑暗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弯,来到了一间石室。
只见石室正中摆着一张长案,案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案后是一张矮榻,上面坐着一个老者,两鬓如霜,颏下光溜溜地没有一根胡须。那老者不住向二人上下打量,笑了笑,道:“何三,你小子还真行,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来。”
贾仁禄笑道:“这女的就很像,可惜这男的就魁梧了一点,不大像了。”
那老者向梁五瞧了几眼,道:“嗯,差得也不是太多,补救补救还是可以乱真的。”
贾仁禄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人先呆在这里乔装改扮,凡事都听这位老先生的吩咐,不可东问西问,也不可自作主张。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会,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来接你们。”也不待二人回答,向门外走了出去,扳动机括,关上了石门。回到了刚才那间石室,摘下面具,长长吁吁了口气,道:“这劳什子带久了还真是难受。”顿了顿,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那个坐在正中始终面朝里壁,架子甚大的将领转过身来,除下面具,却是马忠,嘿嘿一笑,道:“细作来报,各路人马都按将军的指示按步就搬,一切进展顺利。”马忠的官儿最小,这次却假扮众将的头领,一想到连骠骑将军对着他都要自称末将,不禁暗呼过瘾,心中期盼着这样的好事越多越好。
贾仁禄道:“嗯,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次的计划非同小可,每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传下话去,让他们都要小心在意。”
马忠应道:“是。”
贾仁禄笑了笑道:“你小子这次扮老子的顶头上司,感觉不错吧?”
马忠嘿嘿一笑道:“嗯,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将军可还要想到我啊。”
贾仁禄笑骂:“美死你。一次已是你小子前世修来的了,还想有下次。这里你照看着,我到长乐公那里瞧瞧,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马忠道:“将军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贾仁禄道:“好,这里老子可交给你了,有什么差错,老子可唯你是问。”说着打开石门,走出石室。
城东十里接官亭,一骑马飞奔而至,满宠气喘吁吁的下了马,放眼望去,四下里漆黑一团,不过隐约可辩,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满宠莫明其妙,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丑时三刻也差不多到了,怎地四下里竟是一人也无?”
他将坐骑栓在道旁一株小树上,缓步走入亭中,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水匪始终没有来。正焦燥间,忽听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从对面长草丛中疾飞而出,砰地一声,插在亭边一株大榆树上。
满宠吃了一惊,走了过去,凝目细看,只见箭头上缚着一条白色物事,像是一封信。他拔下长箭,取过书信一看,微光下只见上面写着:“会面地点临时有变,请尊驾移步城西十里亭。”
满宠脸色微微发紫,怒道:“徐象这是在搞什么,把我叫到城东十里亭来,却临时变卦,让我到城西去,这不是耍人么?”
原来这一整套流程都是贾仁禄从警匪片中看来的。现代警匪勾心斗角,所用的手段几可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了。这如何引开警方视线,如何改变时间地点扰乱警方布署,如何乘警方不备将赎金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对现代匪徒来说早已是必修功课,而在三国时代便是天方夜谭了。贾仁禄将这些令人目为之眩的手法,略加变化,布置下去,众将均觉莫测高深,一时难以领会,只得按步就搬。满宠虽说是统兵上将,一生之中和绿林好汉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却从没有遇到如此情形,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说他心中恼怒已极,但这个约会却不能不去。当下他解下马缰,飞身上马。辩明方向,扬鞭打马,那马吃痛,迈开四蹄,向西急奔而去。满宠不敢耽搁,纵马急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赶到城西十里长亭。他气喘吁吁的下了马,四下一瞧,周遭又是一人也无。
满宠挠了挠头道:“徐象这是要做什么?”
过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徐象一伙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