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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佳,也不由得感到手足无措。他曾不睛一次想过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弗乱其所为。可是像这样一个不白之冤尚未洗清,另一个不白之冤接踵而至的情况,怕不是上天在考验一个人,而是上天觉得这人活在世上纯粹就是浪费粮食,想提前结束他的生命。
一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毕竟有限,要是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人便会因承实不住压力,而变得歇丝底里,这样等待他的就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脑子彻底进水,他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笑着跳着被人抓进精神病院关起来。另一个便是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一时想不开,解下裤带上了吊。
邓艾此时也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他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从荀攸的馆驿里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要到哪里,去做什么,他全然没有考虑。他在荒山野岭里漫无目的的乱走一阵,精神渐复,脑子也精神不少。当下他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开始胡思乱想。
他熟读史书知道古之大圣大贤,为了获得进身之阶,往往要经历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战国时苏秦学游说之术于当时第一奇人鬼谷子,这位将孙膑、庞涓培养成著名将领的奇人很看好他和他的同学张仪,常对他二人大加赞赏。苏秦乃洛阳商人之后,天生就带着几分油嘴滑舌,在明师的点拨下,口舌更加便给,当真是说时石汉皆开眼,道破泥人也点头。红日朝升能夜出,黄河东逝可西流。苏秦自思凭自己这张嘴,足以翻江倒海,扭转乾坤,不欲跟着师父沤在深山老林里发霉变质,想要下山闯一番大事业。恰在此时孙膑、庞涓在魏国混得风生水起、人五人六的消息传到了鬼谷。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时受不了刺激,便辞了鬼谷子他老人家,下山发财去者。
他原以为凭自己的一张巧嘴,取万贯家资如探囊取物,哪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回家后,在家人的劝说下,求见周显王,说以自强之术。可是周显王是个白痴,手下官员也都是酒囊饭袋。苏秦和他们讲论自强之术无异于对牛弹琴,听着听着,所有人都睡着了。苏秦在周王那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把家里的钱财全都刨了出来,凑成差旅费,周游列国,寻求明主。哪知两条腿都快给他跑断了,明主却没有遇到。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他听说商鞅他老人家在秦国混得有模有样,心想商鞅一个外国人在秦国如此受待见,看来秦王喜欢人才,自己去了也一定能出人头地,于是他便改弦易辙来到秦国。哪知到了那里,爱惜人才的秦孝公死了,苏秦的偶像商鞅也被新王惠文王下令五牛分尸。苏秦没想到事情竟变成这个样子,心想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一句话没说就走,不是白来了么。于是他求见惠文王,说以富国强兵之术。惠文王刚杀了商鞅,一见到这种以口舌取富贵的人就讨厌,三言两语不对付,就把苏秦给赶了出去。苏秦不死心,洋洋洒洒的写了十万字的论文一篇,进献给秦王,哪知却被秦王当成草纸把去擦屁股了。
苏秦在秦国混不下去,灰溜溜的跑回老家,被家人好好的奚落一顿。苏秦又羞又愧,发奋图强,头悬梁,锥刺股,终于学有所成,辞了家人,前往赵国游说。可惜赵相国是个忌贤妒能的家伙,一见苏秦就讨厌,将他轰了出去。苏秦在赵国碰了壁,只好来到燕国,在那趴了一年,还没有见到燕国国王,最可气的是他的盘缠已全部用完,哪也去不了,只得在旅馆里忍饥挨饿,坐着等死。邓艾想到这里,也不禁替苏秦感到难过,心想自己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就一头撞死了。毕竟遭遇一次打击,可以当成是花钱买了个教训。遭遇两次打击,咬咬牙,硬挺挺也就过去了。可是接连遭遇三次乃至三次以上的打击,人就会开始对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意义产生怀疑,跟着不是变疯就是自杀。邓艾之所以什么也不想,先想到苏秦,就是因为现在的他和当时那个困在旅馆里孤立无援的苏秦一样,也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毕竟对他来说,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心中既蒙死志,他便拿眼四下乱瞄,终于找到了一株大树,那株大树在适合自己上吊的高度伸出了一根粗枝,邓艾爬上去踩了踩,那树枝晃了几下,却没有折断,很明显这树枝能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不会出现上吊上一半,突然间嗒吧一声,树枝断了的糗事。他向下一跃,落在地下,拿起一块大石放在树枝正下方,跟着解下裤带往上一抛。绳头一端绕过大树又回到他手中。他拿着绳子两端,打了个死结,眼光向四周扫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气,叫道:“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咬一咬牙,挺起脖子便要往圈上套去。
忽然间听见不远处大树下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树下的一片长草丛无风自动,一人缓缓站起。邓艾定盯一看,其时夜半三更,天色昏暗,微光下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不过依稀那人须发皆白,衣衫破烂,像是个老乞丐。
一阵脚步声响过,那老乞丐来到他跟着向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噫的一声,叫道:“你不就是那天在破屋里的那个年轻人?”
邓艾吃了一惊,仔细端详那老乞丐,面前站着的不是那天在破屋里大放厥词,被杨瑛狠狠教训一顿的老乞丐是谁?叫道:“是你!”
那乞丐道:“那天和你一道的那个姑娘呢?嗯,定是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那姑娘一怒之下,离你而去。你一时想不开,就在这里寻死觅活。唉,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动不动就寻死?”
邓艾一心求死,自不愿和他夹缠不清,道:“我的事你管得着……着么,滚……滚一边去!”
那乞丐道:“嫌老乞丐在这里碍事了?我滚,我滚!”走了两步,回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邓艾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乞丐道:“按说你和我无亲无故,我犯不着管这闲事,不过你我两次相遇,总算是有些缘份。这事我倒也不好袖手旁观,我向你姓名住址,家里还有什么人,不为别的。等你死后,我好到家里去告诉你家里人,你死在这了,让他们过来迁葬。”
邓艾冷冷地道:“见到有……人要寻死,居……居然不好……好言解劝,还在这说……说风凉话,真……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你……你这种人。”
那乞丐道:“我怕你客死异乡成了孤坟野鬼,好心好意到你家里给你家人报信,你居然说我在说风凉话,罢,罢,看来好人做不得。你死你的吧,我走了。”迈步便行,一面走,一面说道:“没想到这年头要找个睡觉的地方竟也这么难。”
邓艾叫道:“回来!”
那乞丐头也不回,继续前行,道:“老乞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凭什么听你的?”
邓艾叫道:“你见有人寻死,居……居然见死……死不救……救,宁不自愧?”
其实到底要不要死,他心中也打不定主意,才会有此一问,要是他真心求死,早就上吊了,也不会和那老乞丐啰里啰嗦。毕竟他满腹经纶,大有可为,要是就这么死了,往昔努力付诸东流,岂不可惜?可他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其中之一竟然是威名赫赫,人人敬仰的荀攸。荀攸死时自己和他呆在一起,世人不明就里,一定会认为是自己下的手,这不白之冤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荀攸海内人望,万众瞩目,自己背上这条罪名,当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而打之。天下虽大,却无自己的立锥之地,要是现在不死,将来只有死的更惨。何况会试之期已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根本不可能赶到长安,就算能赶到,贼名没有洗清,官府一样不会让他参加考试,还会将他抓起来大刑侍候,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毁了,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由于这两种思想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他内心十分矛盾,何去何从好生委觉不下。是以他一会儿希望那老乞丐就此一去不回头,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妨碍他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一会儿希望那老乞丐留下来,用言语开导他,给他继续活下来的勇气。
只听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宁不自愧?我有什么好感到惭愧的?要是有人拿刀要杀你,我见死不救,这才该感到惭愧。现在你自己都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要图个一了百了,老乞丐再劝你活下来,岂不强人所难?瞧你年纪也不大,父母想必都还健在。你既不顾你父母的感受,一心想死,老乞丐虽有几句逆耳忠言,你又怎能听得进去?”
邓艾听他提到父母,就好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霎时间冷静下来,忽得想到了苏秦命运的下半部分。苏秦虽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命运却十分坎坷。他一心游说,却到处碰壁,最后更是流落燕国,没有盘缠,无法还乡,只得在旅馆里等死。可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结束自己一生的当儿,忽然时来运转,柳暗花明,和他同住旅店的一个客商,知道他的情况后,怜其不幸,给了他一百钱,让他还乡。苏秦回乡途中,恰遇燕王出游。苏秦乘机拦道进献合纵摒秦之策。燕王正以秦国强大,天下无敌为忧,得闻大道自是不胜之喜,当即封苏秦显官,资以金帛路费,高车驷马,让他游说列国合纵抗秦。苏秦离燕抵赵,那个忌贤妒能的相国恰好死了,赵王听说苏秦是个人才,当即延见。听了他一番宏论,深以为然,于是当庭封他为相国,赐以大第,又给大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匹,让他游说列国。苏秦在赵燕二国的共同资助下,成功合纵六国。他自己也成了“纵约长”,身佩六国相印。当他回到洛阳时,诸侯各发使护送,仪仗旌旄,前遮后拥,车骑锱重,连接二十里不绝,威仪比于王者。一路官员,望尘下拜。周显王听说苏秦来了,预先使人扫除道路,设供帐于郊外迎候。苏秦的老母,扶帐旁观,啧啧惊叹。原先不给他做饭洗衣的妻子嫂子也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要是苏秦当日在旅馆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如何能有今日?邓艾想到这里,冷汗渗渗而下,心里有一个坚强而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在响着:“我将来一定和苏秦一样,能成就一番大事业,高车驷马,衣锦还乡,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第590章 … 往日恶梦
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吁了口气,走下大石,对着那乞丐深深一揖,道:“多谢老人家。”他从不向他人道谢,不过这次老乞丐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毕竟和其他人所施的恩惠大大不同,要是不说上一声谢谢,连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那乞丐转过身来,道:“不死啦?”
邓艾点了点头,道:“不死了。我还没有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能就这么死了。”
那乞丐道:“你们年轻人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一会哭天沧地,解了裤带要上吊;一会却信誓旦旦,发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这世上谁不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最终成功的又有几人?再说了,要是人人都去干大事业,那扫地、倒马桶、杀猪、宰狗、种菜、劈柴这样的脏活累活谁干?要是没人干,你们这些干大事业的人吃什么穿什么?”
邓艾一时语塞,道:“这……”
那乞丐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好了。和你说了这么多话,耽误我不少时候,我也该找个地方继续睡觉了。”
邓艾道:“老人家,你怎么知……知道上次和我……我在一起的人是个姑娘?”
那乞丐指着自己的眼珠子,道:“别看我老了,这可好使的很。那小妮子虽然穿着男装,但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们俩个一定是背着父母逃出来的吧?”
邓艾脸上一红,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是,我……我……我……”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没说话前先脸红,还说不是?那小妮子人长得不错,就是性子野了点,你小子降不住她,将来一准要吃苦头的,哈哈!”
邓艾出了一会神,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降得住,降不住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乞丐道:“怎么,吵架了?这两口子吵架那是常有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个两三天,她气消了,还是会来找你的。你小子为了这上吊,实在太不值当。”
邓艾道:“我没和她……她吵架,我……我……我们之间的事,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那乞丐道:“那就别说,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实在太困了,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