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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闻言,心中一块大石立刻落地,腰顿时挺了起来,咳嗽一声,故作威严道:
“你这厮端的胆大包天,念在你平日里薄有微功,回去再家法侍侯。”
看何老四那副眉开眼笑,小人得志的猥琐模样,就是傻子也知道回去以后等待着他的家法有多么的“严厉”。
此时贾赦忽然觉得口中干渴难当,手心中也是滑腻腻的,抬起来一看,这才发觉全是冷汗。顺手拿过旁边案上的茶盅呷了一口,只觉得甘美非常,比素日家中饮的什么龙井,碧螺春好上百倍,也顾不得身份,见周围无人注意,索性连茶底子也喝得干干净净。
旁边管家见了心中想道:
“老爷莫非今日转了性?往日里十余两银子的名贵茶叶喝着还直嫌味同嚼腊,今天来衙门里喝这二十个铜子一斤的砖茶倒喝得津津有味,当真好生令人费解。”
眼见得宝玉处处料敌机先,自己方欲质问,他便先将漏洞堵死,施经威此时才知道,面前这个看来懒洋洋的少年,实际竟是一个毫不逊色于陈阁老的劲敌,老辣或有不及,但深沉无耻之处大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
在这种尴尬局面下,施经威只得求助的望向身后的怡亲王允祥,后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方才宝玉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起,整个局面便被他一人翻覆了过来。
在眼前这种人证物证具全的情况下,石呆子完全反驳不出话的情况下,不要说自己要面对的是财雄势大的贾家,旁边更有陈阁老与之互为犄角。就算那是一名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也奈何不了他了。
虽然早知宝玉必有应对之策,但是施经威兀自不死心,拍案质问道:
“饶是如此,贾宝玉,本官还是要问你私建匪帮!劫杀平民之重罪!此事有附近乡里与兵马指挥副使指证,容不得你狡辩!”
宝玉斜眼看着他,淡淡道:
“哦?不错,我前些日子的确率领组建的团练杀了两群盐帮的匪徒,很是抓获了几名官府画形通缉的江洋大盗,正要拿来领赏,既然如此,就劳驾大人一起为我办了把?”
“团练?”
施经威也是精通律法之人,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一阵抽搐!这家伙竟转了这方面的空子!
说完轻轻击掌,顿时衙门外有十余条大汉扛了六七个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一看,众人哗然,外面围观的妇女小儿有的惊叫哭闹起来,里面尽是以石灰腌过的首级,斯时天气颇热,首级已开始腐烂,但是须眉宛然,尚能辨识出面目。
允祥面色凝重,一挥手,自然有精通此道之人上前检验,一个个仔细对照图形辨认后,跪下回禀道:
“确实大部分均是画形缉拿的江洋大盗的首级!”
施经威顿时哑然,方欲说话,又有一群大汉押了五六名面色苍白,满身伤痕,显然是经过长期关押的人上来,宝玉指着他们淡淡道:
“这些俱是我特意留下的活口,他们名姓俱在金陵户籍之上可以查到,大人可以亲自问问,这些人是良善商贾,还是盐帮匪徒!”
施经威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柳家庄呢,你尽屠柳家庄上下五百余口,那些人都是盐帮匪徒?”
宝玉也不回话,轻笑一声,吴用转头道:
“有请兵马指挥使何谦何大人!”
此人显然在外等候已久,进来后便麻利的给允祥打了一个千道:
“回王爷千岁的话,因本地盐漕二帮匪患猖獗,卑职请示陈总督后,决定禀承圣意,允许爱国士绅兴办团练,贾家二公子手下之兵丁乃是先在我处备案,又报上予了兵部,并非私设武装。”
说着便将一切合法文件手续呈了上来。允祥微微苦笑,此事既然有陈阁老大开绿灯,这些手续若是能挑出半点毛病那真是怪了,信手接过,放在一旁道:
“那么副指挥使赵渝守方才不是说……”
赵渝守面上依旧是那种不卑不亢的表情。踏前一步斩钉截铁道:
“卑职方才只是重复当夜所见之事,并未说柳家庄上下乃是安分良民。”
何谦略一摆手,数名兵丁抬了一口箱子过来。
“那日二公子带队离去后,我等进入庄中灭火搜查,发现庄中九成以上俱是壮年男人,共发现兵器一百七十三把,各种盐帮帐目若干,这箱子里,便是那些往来帐目。”
第一部 金陵风云 第四十七章 逆转(下)
施经威心中越发恼怒,这案子审来审去,竟然审到最后,被告个个俱是有功无过之人!而原告却俱是罪恶滔天!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自己的辛苦积累起来的官声,便化为了一时之笑柄!
他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厌恶的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何谦道:
“何指挥使,既然你将柳家庄周围详细搜查过,那总应该记得那天夜里死了多少人把?”
何谦回忆了良久,最后求助的看了看旁边的副手赵渝守,后者踏前一步道:
“经事后统计,埋葬的尸体统共有六百三十七具。”
施经威一笑,不知怎的,这笑容摆在他的脸上,很有一种狰狞的意味。
“根据方才何指挥使之言,你们兵马司的千余人马并未参战把?”
宝玉此时却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
“施大人不必多费心思了,那六百三十七名盐帮悍匪全是本公子率领二百九十八名手下的团练杀的。”
施经威将桌案一拍吼道:
“本官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想那盐帮歹徒何等悍恶,本朝自太祖以来屡剿不止,连正规官兵同等数目下想要取胜也颇为困难,以至于糜烂至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竟然夸口率领三百名团练就杀了那六百三十七名悍匪?”
“本官敢断定,要么你就违抗皇上圣旨,将团练扩充到三百人以上,要么就滥杀了附近无辜,杀良冒功!”
宝玉正眼也未看他一眼,淡淡道:
“别人做不到以三百破敌,未必我就做不到,就好似施大人号称清廉,背地里却在当地杏花楼中包养了两名妓女,每月耗费糜烂,还在当地商贾处恣意赊欠达数万两银子,这等当面一套背着一套的下作事情,贾某却也做不来。”
他这话若晴天霹雳一般直击下来,堂上哗然,施经威潜藏在最深处的隐秘被人喝将出来,脸色顿时青白了,一时竟找不到话来说,手指抖抖的指着宝玉,又惊又怒的道
“你……你竟然血口喷人!哪有此事!”
何谦被施经威以轻蔑的目光扫视已久,此人也是心胸狭窄之人,心中早大是不忿,听得宝玉这般说来,顿时故作惊讶的配合道:
“二公子莫不是搞错了?施大人可有青天之称啊!”
宝玉冷冷道:
“我说话做事,若不真实凭据,又怎肯信口开河?”
身旁吴用略一找手,外间两名风尘仆仆的汉子引了三名满面倦容的商贾进来,手中赫然是一叠欠条。
宝玉将欠条交予旁边侍立的一名大内侍卫,后者将之呈到面无表情的怡亲王允祥面前:
“王爷请看,打这条子的人,落款为施经武——此人乃是施大人的表弟,现为施府管家,最重要的是,下面还盖了施大人的官印!”
施经威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狂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拍案而起,用哆嗦的手指头指着堂下那几名商人:
“你……你等奸猾刁民,竟敢与人串通,污蔑本官!”
其中一名商人似也被逼得忍无可忍,跪在地上大声道:
“若不是贵府管家打的这些白条上加盖了大人的官印,我等又岂会将价值上万两白银的东西赊欠出去!与大人争论无济于事,小人既然敢来,便是豁了出去,是真是假,将大人内弟唤出,两相对质真伪立现!”
纳兰容若察言观色,心里已有定见,咳嗽一声道:
“施大人,王爷身体有些不适,是否暂且退堂,择日再行宣判?”
岂知陈阁老立刻将话头接了过去,将手一挥大声道:
“王爷身体欠佳且请暂退好生将养,老夫身为这两省子民之父母,理应除奸理弊,为官场扬清滤浊,王爷走了还有老夫在此,自可主持公道!”
宝玉眉头暗皱,这样一来,便公然与允祥撕破脸面——这绝非他的本意——先前之所以揭出施经威的痛脚,便是要这死硬家伙知难而退,岂知看方才此人反应,竟是对打白条一事毫不知情,好在盖在其上的官印宛然,一经对比之下,立知真伪。
他抬起头来望向面色难看至极的纳兰容若,又对陈阁老微微一笑道:
“小子只是为了洗清身上被人诬陷的罪名而来,施大人还是请赶快断案把。”
他这么一说,摆明了是息事宁人,卖了纳兰天大一个面子。此时若是施经威再纠缠不清,那么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这么一打岔,施经威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眼前这少年行事中流露出来那种狠辣果决,出手后绝不空回的作风,再联想到自己表弟的为人,心中已经明白这些商人手上所拿条子只怕真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此时就算他再利欲熏心,也知道决然扳不倒这贾家的了,暗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判道:
“漕帮匪徒石华生,阴谋设局,陷害朝廷重臣,更兼身涉十五年前郑御使灭门惨案,来人哪,将之打入大牢,立案严查!”
这一声宣判,无疑为这件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江南全境的大案盖棺定论。
第一部 金陵风云 第四十八章 盛宴
今晚的宴宾楼特别热闹。
这是因为整整第三层都被人包下了的缘故。
若非贾府管家亲自出面,作为金陵城中最火暴的酒楼之一,通常是不会答应客人将位置最为金贵的第三层完全包下来的。
夜虽然已深了,但第三层上还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常,杯幌交错声络绎不绝。
今日这场官司,表面上得益最大的乃是贾赦与贾雨村——因为此事毕竟是自他们身上而起的,于情于理之下,他们都要摆酒答谢在此事上大为出力的陈阁老与宝玉。
——却不知道他们两人只是被殃及的小小池鱼,若非宝玉矢志要将聚贤庄发扬光大,这场祸事也不会从天而降。
这个道理,能够看破的聪明人即使看了出来,自也不便说破。而敢于说破的人,却又未必有这个智力。
在场的一干人等紧张了数日,当真是食不甘味,甚至连觉也睡不安生,如今心中大事既去,过惯了养尊处优的他们自然要先饱口腹之欲,再安安稳稳的睡上一大觉。
这家酒楼却同它处不同,其三大道招牌菜俱是家常小菜,偏偏俱能推陈出新,就拿眼前上席的这料八珍茄子来说,红亮可人,其上又洒以青绿相间的侉瓜丝,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贾雨村见陈阁老吃得甚喜,命小二多上一份,那小二满面都是难色,过了一会,却是掌柜点头哈腰的过来赔罪,说是料未备齐,不敢拿次货上来孝敬各位贵人。
贾雨村在金陵素是“威名远扬”,“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正是其为人写照,好在这厮虽然贪婪,却不平庸,政绩上倒还是兴修水利,改善道路颇有才干——连他开口吩咐掌柜都说没有,宝玉情知是真的没有了,却奇道:
“烹一味茄子,需要什么好复杂的料,掌柜的话好生令人费解?”
他乃本是好奇而问,贾雨村却会错了意,以为掌柜故意推搪,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老板见状不妙,联想到石呆子家破人亡——连王爷也没替他翻成案子——背上一股恶寒冒将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机密了,忙急急分说道:
“各位不知这道八珍茄子,做起来真真是麻烦到家!要把才下架来的茄子的皮攮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撕下的鸡脖子肉并香菌,新箭竹笋,上料香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尽切成丁子,细细的拿小火使鸡汤——须得是老母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里封严,放几日入味后方能做菜。”
一干人听了,尽皆笑叹,宝玉举筷夹了些盘底,细嚼了半晌笑道:
“怪说不得我吃了半晌,感觉这味八珍茄子什么味道都有,偏就没有茄子味道了。”
众人听了都笑,老板见贾雨村不再深究,知是过了这关,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觉得双脚都在发软。
不一会儿,又上了一道看来极其家常的菜:
水煮白菜。
偏生这道菜上的时候,还是由五六人亲自出马,在每一位宾客面前先放了一个盛了清水的小碗,请每个人先漱口后,再由掌柜小心翼翼的倒入无色透明的一小盅清汤,上面布了一片黄绿的白菜叶子。看那宝而重之的样子,似乎浪费了一点汤汁也是天大的罪过。
贾雨村首次来此,眼睛都瞪大了,如此装模作样的弄了半天,竟就搞了这么一小碗白菜汤!看旁人都举起调羹舀了送入口中,自己也只得没好气的拿起面前的银勺,薄薄的刮了少许清汤,放入口中。
一尝之下,整个人顿时如中雷击,呆住了。 这看似白水的汤味竟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