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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吴开来时,李乾顺再三叮嘱,一定要看清楚王钰的容貌,回去禀报。可一踏进帅府,他发现面前有许多人,穿的都是同样的衣服,围在一起蹴鞠。这,哪个才是王钰?突然瞥见,那屋檐下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将军,一个长须及胸,十分威武,一个白面短须,顾盼生姿。想到传言王钰是一个年轻人,便认定那白面短须的美男子是王钰。
快步上前。人还没到,腿先跪了下去:“下国小臣,拜见大丞 相!”
薰平先是一愣,继续触电般闪到一边去,失声道:“你这夏使,老眼昏花!这话可是乱说得地?”
连关胜也变了脸色,忙训斥道:“你这夏使,好不晓事!丞相在阵中蹴鞠。你怎么见人就拜。”
吴开被两人一顿训斥,大感不妙,自己身负和谈重任,刚一照面就认错了人,万一那王钰怪罪下来,再开战端。西夏可就受苦了。
正惶恐难安之际,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夏使请起。”
吴开也不敢回头去看,料定此人必是王钰无疑,遂磕头道:“谢大丞相。”低头跪拜时,感觉自己身边走过一人,直入屋去,身后那名徐将军催促道:“夏使请起,丞相赐见了。”
吴开这才起身,低着头跟随徐宁踏进厅去。
“坐,一路辛苦。喝口茶吧。”又听那王钰说道,吴开见他并没有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加热。心中稍安,谢过王钰之后。方才捧起茶杯,却还是不敢抬头直视于他。
王钰就觉得奇怪了,这位西夏使臣,怎么一直低着头?是他长得 丑,还是我长得丑?
“夏使,本王问你,李乾顺让你到延安来,带什么话没有?”王钰忍不住问道。
吴开这时。才抬起头来,一睹庐山真面目。只见那王钰。三十上下,面皮黝黑,轮廓分明,虽不像想像中南方士子那般儒雅俊秀,倒也自有一股风范。
王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招过问道:“这老头儿没毛病吧?他怎么一直盯着本王看?”
“下臣来时,夏王曾有言,命我转告大丞相。我党项人,情愿俯首归降大宋,只要丞相罢兵,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万事都有商量。”吴开小心回答道。
“也没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就这么四条。称臣,纳贡,裁军,遣太子为质。”王钰漫不经心的说道。
吴开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王钰,这四个条件从他嘴里说出来,轻描谈写,除了王钰,还能有谁?这四个条件,哪一条都是一个正常国家很难接受的,可谁叫军队打不过人家,丧权辱国啊。
“是是是,夏王有言,万事好商量。”吴开忙回答道。
“本王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不过是定个大纲,具体的,等回到京城,自然有人跟你详谈。行了,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在驿馆歇息吧。什么时候启程回京,本王会让你通知你。”王钰说罢,起身就走。
吴开忙恭送出去,却又见王钰停了下来,回头笑道:“老人家,这历来,出使他国,商议和谈,都是个苦差使,不管谈得怎么样,回去都要背一个丧权辱国地恶名。你也不容易,好歇着吧。”
吴开听后,哑口无言,难怪大宋能够中兴,此人当真厉害。称臣,纳贡,裁军,遣太子为质,这四条等于是给西夏脖子上,套上了一副重枷。从此以后,想要东山再起,难了。
“急报!”王钰刚踏出门,一个人直接就撞进他的怀里,撞得他头往后仰,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大胆!”关胜一把扶住王钰,痛加训斥。
那士兵的头盔都给撞歪了,扶正之后,一看是王钰,忙伏地请罪 道:“小人误撞王爷,死罪。”
“行了,你这头盔够硬的,撞得本王心窝子直痛。你刚才吼什么?急报,哪来的急报?”王钰揉着胸口问道。
“京城急报,京师卫吴大人派飞骑,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那士兵跪在地上,将一个信匣高举过头顶。
京城?
王钰一听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心情去管胸口地疼痛了,一把接过信匣,薰平递过尖刀,撬开火漆封口,取出信来一看。
“妈的!”王钰的脸,一下子煞白,把信一揉,转身又折回了帅 府。关薰二人面面相觑,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第五桶 第一百五十一碗 赵桓暴毙
天刚放亮,北门的护城卒才打开城门,就听见城外答答的马蹄声。向外望去,只见数骑飞奔而来,现在是战时,出入都有管制,士卒们赶紧在城门口列好队,准备盘查来人。那几匹马奔到城门,本想直接冲进城去,两名士卒持长枪拦住。
“让开,这是河东卫指使林大人!”有人高声喝道,林冲在南府军中威望颇高,守城卒当然认得他,仔细打量了半晌,确定是林冲之后,方才放行。林大人不是在前线指挥作战么?怎么突然回延安来了?
林冲率部将,赶到延安帅府,早望见徐宁在帅府外迎候,还不及下马,就听他说道:“林将军,你可回来了,王爷等候多时。”
林冲在军中接到王钰密令,将军务全数移交给呼延灼之后,急速赶回延安。他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丞相是不可能把他从前线调回来的。翻身下马,几个箭步射入帅府,直上白虎堂。
远远望见,堂上王钰负手站立,快步上前,单腿一屈,正要拜见,王钰却已经叫免礼。随即命徐宁出外把守,堂上只留林冲。
“王爷,召卑职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林冲急忙问道。
王钰紧锁眉头,从袖中掏出那封吴用亲笔书信来,递到林冲面前。后者双手接过,展开一看,忽然又抬起头来,也是满脸讶异:“这,这怎么可能?”
“吴用亲笔书信,岂能有假?眼下西征刚近尾声,许多事情还等着本王处理。可现在,本王却不得不马上赶回京城善后。召你回来,就是有些事情要交待你去办。”王钰微叹了口气,对这突来其来的变故,也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林冲心中一凛。忙拱手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枢密使童贯也要随我一同回京,由你暂代副帅之职。主持延安帅府。各路兵马,原地待命,等和谈结束以后,再各归防地。你要小心党项人趁机生乱,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不要有其他人知道。对外,只说是本王回京面圣。”王钰语如连珠。看得出来,他也十分着急。
“是,不过王爷。这件事情很棘手啊,您要当心。”林冲与王钰是布衣之交,还曾结拜过兄弟,私交笃厚,别人不方便说的话。他却可以直言不讳。
王钰点头道:“何尝不是,好在来时本王留吴用驻守京师,想来,不会有太大的乱子。真是流年不利,罢了。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办交割,前线的事情。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王爷,卑职定当克尽职守。不负所托。”林冲拱手道。话刚说完,王钰执住他双手,紧了又紧。
重重呼出一口气,王钰转身就向外走去,方踏进门槛,忽又转身,欲言又止。
“王爷还有何吩咐?”林冲心知王钰还有放不下的事情,于是问道。
“这是件私事,本王也托付给你。南仙出使西辽国,被辽帝扣留,至今未归。你要密切注意,一旦南仙归来,马上派人护送她回京。”耶律南仙被扣,于情于理,王钰都应该在前线等她回来,可事出突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请王爷放心,卑职会密切注意的。”林冲点头道。王钰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织,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宋宣武二年五月初,西北兵马大元帅,武州郡王,丞相王钰,突然离开前线,携副帅童贯,及西夏使臣吴开,在徐宁卫队地保护下,返回京城,一切大小军务,都交由暂代副帅之职的林冲打理。消息传出,军中议论纷纷,但林冲对外宣称,王钰是回京面圣。
眼下战事还没有完全停止,天子似乎不太可能突然召丞相回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京城出了大地变故,急需丞相赶回京城处理。
王钰轻装简从,不到七日,便已渡过黄河,回到汴京。京城里,一切如常,当身着便装的王钰奔进城门时,只见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片安乐祥和的景象。看来,吴用封锁消息很成功。
当下,王钰派遣徐宁送西夏使臣到驿馆歇息,又派人护送童贯回府,而自己,只领几个卫士,直奔京师卫戍衙门。
“站住!你是何……王爷?”卫戍衙门的士兵正要阻拦,一眼认出最前面那人正是丞相王钰。
“吴大人在衙门么?”王钰虽然在问,但人却已经往衙门里去了。
得知王钰回京,吴用慌忙迎出,两人也不多话,吴用一面陪王钰进宫,一面差人去请尚同良,孟昭两位副相,以及吏部尚书李纲,辅政王赵广。
“什么时候的事?”王钰行色匆匆,在禁宫里健步如飞。他发现,禁宫的卫戍,较之平常增加了一倍不止,除原地护卫的内卫禁军外,时常有成队的士卒巡视而过,如临大敌。
“四月二十九,当晚下官就派人飞报王爷。同时封锁消息,与尚孟二位副相,以及辅政王殿下商议之后,决定暂罢早朝,以免百官起疑。”吴用回答道。王钰闻言,稍微送了了一口气,吴用行事周密,竟然想到将事情通知辅政王赵广。如果不这样做,只怕将来屎盆子全都会往自己身上扣。
来到禁宫东北角地冰窖,只见守卫森严,南府军的内卫正在此处把守。两人踏进冰窖,只觉阵阵寒气刺骨,一路七转八绕,来到冰窖中心地带,遥望内侍省都知王欢一人在此守候。见王钰回来,王欢像是看到了救星,急步上前,拜倒在地:“叔父,您可回来了。”
王钰微微颔首,也不多话,只见那一堆冰块堆积成的冰棺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体地轮廓。吴用与王欢上前。想推开冰棺的盖子,他两人。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一个是年老体迈的长者,力气不济。
王钰见状,亲自上前,奋力推开冰棺。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正是皇帝赵桓!
他仍旧像生前一样,俊秀非凡,只是脸色煞白。双颊已经开始向内凹陷。身上穿着黄袍,双手放于胸前,嘴巴微微张开。一目未瞑。
“叫御医看过吗?到底怎么回事?”王钰紧咬着牙关,一片忧虑之色。吴用不及回答,冰窖外又传来阵阵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赵广。尚同良,孟昭,李纲四人到了。
“回王爷,御医看过了,是因为……”吴用甚觉为难。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王钰追问道。
“因为马上风。”面无表情地赵广接口道。马上风?在行房地过程中猝死,俗称马上风。纵观中国历史,只有精尽而亡的明光宗。身染花柳而死地同治皇帝,中了马上风而死的。恐怕就只有这位深得其父风流真传地赵桓了。
可难就难在,他是皇帝,虽然权柄在王钰手上,但他到底还是国家的象征,九五之尊。要说皇帝是中了马上风而死,只怕谁的脸上也不光彩。王钰盯着赵桓地脸看了半天,左右为难,这事来得太不是时候,一来赵桓还年轻,突然暴毙,朝野上下会怎么议论?二来他偏偏死在西征就最紧要的关头,万一事情泄露,西夏人,女真人,甚至万里之外地契丹人,一旦得知大宋皇帝身死,王钰撤离前线,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天知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王钰说出地第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色变。尚同良,孟昭,李纲三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赵广猛然抬起头,紧盯着王钰,你要废赵自立了么?
“当务之急,是拥立新君,而后,再给圣上举办丧事。”王钰又说道。事情似乎只差挑明了,拥立新君,大宋天下,还有谁能够有这个资格挑起这个重担?
“圣上生前,没有立下太子……”王钰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垂老的赵广突然把眼睛一闭,沉痛万分,赵氏立国百余年,至今日,终于走到尽头了。可恨,自己一无兵,二无权。
“本王之意,是与诸位大臣,及辅政王殿下商议,于陛下诸子之中,择贤而立,诸位以为如何?”王钰此话一出,众从皆惊。赵广更是睁开眼睛,显得难以置信。王钰要在皇子之中拥立新君?而不是称帝自立?
冰窖之中,一片沉默,吴用微微颔首,暗暗赞许。他最担心的,就是王钰在这个时候称帝,即使他没有这个想法,南府军地将领们都会把他推上去。但此时称帝,是最坏的时候,赵桓刚死,王钰若称帝,必招至口诛笔伐,造成国内的动乱。平东王赵构,带甲数十万在江浙,小梁王柴桂拥兵数万,盘踞广西。北有女真强敌,西有契丹遗族,国内稳定的形势来之不易,切不可因为一个“名”字,而使多年苦心经营的局面毁于一旦。
“本王,支持丞相地意见。”赵广头一个表示了赞成。在这里,他是唯一的赵氏代表,尚在人世的赵氏皇室中,以他最为年长,他的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