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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大牢,多么熟悉的地方啊,这算是故地重游了吧?王钰进了大牢,竟然还有心思左顾右盼,身后狱卒推了一把,骂道:“快着点,爷还等着交班呢!”
“嘿!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王钰大怒,劈头就骂道。那狱卒却是一声冷笑,扭着王钰就朝一间牢里推进去,一边笑道:“你当你还是太常少卿啊?告诉你,到了大爷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说完,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王钰打量着这间牢房,赫然发现,正是当日自己得罪高衙内时被关的那间。
“哎呀,都说伴君如伴虎,看来这话假不了。前些日子给我连升三级,今儿就罢官去爵,送大牢来了。”王钰苦笑着摇了摇头,在那一片稻草上坐了下为。这牢里又湿又暗,还有一股子尿骚味儿。好在王钰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不介意这些。
不过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蹊跷,昨日朱夫子到自己府上造访,纵论国事。他的意见与八贤王一致,也说圣上要启用自己。而且建议自己,尽快在朝廷上树立起自己的威仪来。王钰不禁想到自己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要想出名,就找一个名人来骂,骂得越狠效果越好,这在当时谓之“炒作”。
结果今天自己在朝上就盯着蔡京了,可怎么一顿骂下来,他没事儿,自己倒进班房了?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自己冒犯了上官,也不至于被送进大牢啊。哎,即便是要关,也应该送交大理寺,关开封府什么屁事儿?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一连关了三天,狱卒一天就给一碗糙米饭吃,饿得王钰是前胸贴后背啊,还要受那些狗才的气。平日里,那些个送礼请饭的大人们,这会儿全没有影儿了。三天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来瞧自己的。妈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牢头儿!牢头儿!过来,过来!”王钰抓着牢栏,大声喊道。
“叫什么叫?叫丧呢?牢头儿也是你叫的?你得叫班头大爷!”牢头儿挎着鬼头大刀,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
“行行行,班头,大……爷!”王钰没好气的叫道。
“你大爷的!我可算是瞧出来了,这大牢里就数你小子最坏!来我这儿三天,没一天消停的,天天鬼吼鬼叫的唱的那叫什么歌儿啊。一天一碗饭还有这么中气十足,得,从今儿起,你一天吃半碗就行了。”
“我靠!孙子,爷现在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你就不怕我有死灰复燃的一天么?”王钰语带威胁。
牢头儿一听,隔着那栏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钰,撇嘴笑道:“小子,你可别吓我,爷我胆子小。这么跟你说吧,即便是你有死灰复燃的那么一天,爷我也可以撒泡尿给你浇灭了。”
王钰心里那个气啊,真恨不得揍这孙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第二桶 第五十碗 圣旨传到监狱
第四天午时,王钰正蹲墙根那儿啃手指头,就听见那牢门哗哗一阵响。牢头带着两个狱卒走了进来,那牢头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两名狱卒抬着一张桌子。进来之后,狱卒把小桌放下,牢头打开盒子,从里面端出些酒菜来摆上。
“小子,算你命好,有贵人使了钱,让我们给你送桌酒菜来。愣着干什么,来吃吧。”牢头放盒子一放,盯了王钰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酒是上好的梓州沱酒,菜也是精心烹调的好菜,可谁这如此看得起我王钰,还送酒菜来给我吃?不管这么多,有酒就喝,有菜就吃。王钰席地而坐,大杯喝酒,大块吃肉。隔壁牢里的犯人一见,都趴在那牢栏旁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跟野狼似的。
王钰伸手从盘子扯下半只烤鸡扔了过去:“给,也算是难友了,吃吧。”
这正吃得香呢,忽然听到牢外有人笑道:“王大人好雅兴啊,在这大牢里面也吃得津津有味儿。”
“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在牢里吃了。”王钰头也没抬,正啃着一只大猪蹄。牢头打开牢门,恭恭敬敬把那人引了进来,正是蔡京。
“来来来,公相请坐,这里条件差了点,你将就一下吧。”王钰盛情邀请道。蔡京一进牢门,差点被那股子尿骚味儿熏翻了。眉头一皱,喝道:“班头儿,搬两张凳子来!”牢头点头哈腰,赶紧搬来两张凳子。蔡京在王钰对面坐下,后者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两人竟如朋友一般对饮起来。
“好酒,这是梓州出产的上好沱酒,唐时,诗圣杜甫曾有佳句,射洪春酒寒仍绿。王大人真是好福气哟,坐在大牢里,还有人管酒管饭,这哪是坐牢啊,再找上几个粉头来,都赶上飘香阁了。”蔡京打趣道。
王钰吃得满嘴是油,嘿嘿笑道:“比不了,我王钰就因为得罪了你蔡大人,立马就被送进大牢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蔡京放下酒杯,点着桌面问道:“王小宝,你知道为什么圣上会将你罢官去爵,送进大牢吗?”
王钰放下猪蹄,在稻草上抹了抹油,问道:“不知道,请公相说道说道?”
“咱们这些当官儿的,为谁当呀?为国家?为百姓?非也,咱们是为圣上当官儿,你王钰错就错在,不该在朝堂之上扫我的脸面。你让我没面子,也就是让圣上没面子,你让圣上没面子,还能讨到好吗?”蔡京道。
谁料,王钰摇了摇头,把手一召,蔡京靠得近了些,他才说道:“错了,我王钰今天蹲班房,不是因为扫了你的面子,也不是因为扫了圣上的面子。而是因为圣上本来就想让我进来住几天。”
蔡京闻言一愣,好小子,难道是谁给他通风报信?不会吧,圣上刚下了旨,那圣旨还在自己怀里揣着呢,断然不会有人事先知道。
“哎,王小宝,你是怎么想到的?”蔡京奇怪的问道。
“嘿,我本来还想不通,可公相一来,我就想通了啊。你堂堂一品大员,如果没事,跑这开封府大牢干嘛来了?圣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圣旨在哪儿呢,拿出来我瞧瞧。”王钰说完,伸出一双油手就朝蔡京身上摸去。
“嘿嘿嘿!你那脏手!”蔡京赶紧躲开,打量了王钰半晌,点着头叹道:“行行行,二十岁的一个娃娃,竟然能看得这般明白,难怪皇上喜欢你。”说罢,从袖中掏出圣旨。王钰一见,拜了下去。
“奉天承运……”蔡京刚开了个头,却被王钰打断了。
“公相,咱们这儿又没外人,开头就免了吧,说正经的。”
“嘿,你这小子,好好好,听着啊。太常少卿王钰,虽犯不敬之罪,然朝廷用人之际,特许王钰戴罪立功。命王钰为大宋使节,出使辽国,商议岁币之事,即日起程,钦此。”
“臣王钰,领旨谢恩。”王钰接过圣旨,拍落身上的稻草,神态轻松,没有一点欢呼雀跃的样子。蔡京不觉有些纳闷,这小子真是二十岁么?都说这王小宝是在金环巷混出来的,因为沾了他堂姐李师师的光,被圣上起用。原以来也只是个纨绔子弟而已,可现在看来,这小了似乎不是个善茬。
“公相,走吧,这儿一股子尿骚味儿,你还真愿意呆啊?”王钰笑道,捧着圣旨就朝外走去。蔡京望着他的背景,神色变幻,半晌才跟了出去。
大牢出口处,班头儿正领着狱卒们垂手肃立,恭送两位大人。王钰经过他身边时,那班头浑身一抖,正是一抖,让王钰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个谁,你,就是你,来来来,本官有话跟你说。”王钰冲班头招手道。班头暗叫不好,向来这进了开封府大牢的犯人,想要再出去,要么是砍头,要么是刺配充军。哪想到这小子坐了四天牢,等来的却是官复原职的圣旨。
“给大人磕头。”班头儿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几品官儿啊?”王钰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我只是一介小吏,不是命官。”班头不知道王钰打的什么主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哦,无品,无品。”王钰喃喃的念着。
“不是五品,大人,小人没品。”班头又说道。
“我呸!你也知道自己没品?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前几天你怎么说来着?如果我王钰死灰复燃,你就撒泡尿给我浇灭咯。来来来,现在掏出来让本官看看,当着公相的面儿,你撒泡尿,速度速度!”瞧着蔡京从后面跟上来了,王钰故意说道。
蔡京见王钰为难班头,微微一笑,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啊。于是上前劝解道:“王大人,你又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要失了身份。”
王钰正等着他这句话,于是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公相有命,下官当然要听。没品的,今天若不是看在蔡大人面上,定叫你好看,记住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别做得太绝了。”
说完这句话,王钰扭头冲蔡京挤眉弄眼的笑道:“公相,这可是看您老人家的面子,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哦。”
蔡京闻言一愣,好小子,又在这儿给老夫下套儿呢。
第二桶 第五十一碗 暗潮涌动之下
金环巷内,王钰的官轿刚进巷子,把轿帘儿一掀,他看到一个人,行色匆匆,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郝掌柜,这是去哪儿啊?”王钰在轿子里问道。
郝掌柜一见是王钰,赶紧上前去,衣摆一甩就要行大礼。王钰笑道:“咱又不是外人,你这么见外干什么,免了免了。”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小人有点事儿要去办,不知大人您……”郝掌柜似乎有什么急事,一心想脱身,可王钰又是朝廷命官,不敢逆他的意思。
“既然有事,那你忙吧,我要出趟远门,现在去看望堂姐。”王钰说道,郝掌柜又一作揖,赶紧走了。这位郝员外在飘香阁是常客,王钰知道他在西街有一家大通铺,是钱庄。在大宋以前,市面上流通的都是真金白银,现在可是渐渐用上交子了,又称交钞,也就是最早的银票。
郝掌柜一路走去,最后竟来到开国侯柴进堂的府上。他却不走正门,绕过柴府,在后门停下,一阵张望,见没人注意他,方才扣了扣门。
门开外,一个小厮探出脑袋,见是郝员外,小声说道:“侯爷等您半天了。”郝员外也不多话,进了门之后,轻车熟路的穿行于柴府之中,最后来到南院书房前,恭恭敬敬的问道:“侯爷,小人来了。”
“进来吧。”书房里,传出柴进堂的声音。郝员外推开房门进去,见柴进堂正立于书案前,欣赏着桌上一副古画。
“侯爷,钱我给您带来了,二十五万两,您过目。”郝员外从衣袖里掏出一叠交钞,放在桌上。柴进堂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那副画,画上峰峦如聚,雄鹰展翅,却是一副“气吞天下图”。
“好,真是好,这江山画得好。”柴进堂赞不绝口,说完,瞟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又问道:“今年各大商号收益如何?”
“回侯爷的话,今年商号的各项买卖都还不错,只是上个月,咱们在泉州的两艘货船被官军查没,说是税款未交足。后经打点,官府归还了货物。”
柴进堂点了点头,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商号的事你多费心,对了,沧州有消息来吗?”
“大官人日前有书信来,说是近年广结天下好汉,多有对朝廷不满者。大官人以金银结其心,已日见成效。对了,侯爷,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点了王小宝的钦差,让他出使辽国。”
柴进堂闻言抬起了头,皇帝又点了王钰的钦差?莫非真要重用他?
“知道出使辽国是为了什么吗?”柴进堂急忙问道。
“听说是商议岁币事宜,辽人提出的每年两千万贯,大宋难以承担。王小宝出使,就是为了压低价码。”
柴进堂剑眉一皱,这可不好,若是一旦谈判成功,辽人拿到了钱,自然就不会起兵。这一点在自己意料之外,以前收到消息,说是皇帝有意打一仗,怎么这回又派使臣去谈判?
“行了,你去吧,没事不要到府上来,最近不太平。”柴进堂发现郝员外仍旧垂手肃立在那儿,挥挥手道。后者告辞离去,柴进堂此时也无心赏画,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按说这王小宝不过是一个泼皮无赖,怎么会两次都让他躲过去了呢?看来,这一次得用自己的人手才行,外人虽然安全,可终究信不过。
“把周绍叫来。”柴进堂再三思量,冲房外叫道。不多时,一个青衣小帽的猥琐汉子走了进来,躬身道:“侯爷,您找我。”
柴进堂望了他一眼,问道:“周绍,你在我府上有些年了吧?”
“回侯爷的话,小人在府上已有三年了。多承侯爷照顾,只恨一直没机会报答。”周绍约有四十上下,面黄肌瘦,一脸的病态。
“我知道你武艺出众,尤其善使飞刀,眼下遇到一桩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去办,只是有些危险,可能连命都要搭上,你愿意去吗?”柴进堂波澜不惊的问道。
“小人受侯爷大恩,祖上曾经追随世宗皇帝十余年,侯爷有事尽管吩咐,周绍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