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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坐吧,相信最近你受到的压力不小,各处衙门的大人没少向你打招呼吧?”王钰落座之后,笑问道。
李纲坐下,闻言苦笑道:“正是,郝大通的案子一发,刑部,大理寺,甚至尚书省的大人们都向下官打过招呼,要下官审时度势,小心谨慎。”
“这件事情你要尽快查出个结果来,圣上等着回复。最近我在朝里搞得很被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郝大通一案大做文章,攻击变 法。你这里一天不出结果,这事就没完。对了,查出些什么来吗?”王钰问道。
“相爷放心。既然下官受相爷提拔执掌开封府,当效仿前辈包拯,铁面无私,执法公正。近来下官全力侦办此事,到目前为止,尚无进 展。不过,据下官了解,那 大通生前是个豁达之人。仗义疏财,还得到过太上皇地嘉奖。这样一个人,服毒自尽,似乎太可疑了。”李纲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听得王钰频频点头,他还没有踏入仕途之 前,就已经认识了郝大通。这个人断然不会是那种小肚鸡肠,轻生寻死之辈。只怕此案背后,牵涉甚广。
这李纲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如果一直追查下去,查不出什么倒还 好,若是查出什么来,他揪住不放,只怕也会坏事。想到这里,王钰提醒道:“李大人,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这件案子你只需查到郝大通不是自杀就行了。后面,就让它成为悬案吧。”
果不出王钰所料。李纲一听他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相爷,堂堂京师。天子脚下,出了人命官司,如果不一查到底,下官有何面目自称父母官?此案虽然报到开封府来,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下官会查到水落石出为止,不管牵扯到哪些人,下官都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王钰本是为他好。见他不领情,倒也不生气。大家观念不一样。强求不得。看来他这个开封府尹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了。现在,王钰才明白,历朝历代,为什么贪官远比清官多,当贪官容易,当清官难啊。
新财政法的实施,遭受了较大的阻力。全国各地经营钱庄,票号的掌柜,不愿被剥夺利益。而这些人,大多与当地官府有着利益上的往 来。所以,官商勾结,对朝廷下发地诏命阳奉阴违。各地分设的理经分院,迟迟不能完备。再加上 大通一案,影响重大,有些人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新法的推行,陷入了困境。
王钰在中书省召集官员商议,都感觉到有必要马上颁布新的工商 法,给予商人较大的优惠。废除从前的车马税,及异地税,减轻商人地负担。同时,于六部中增设海部,从此,将海上贸易纳入中央朝廷监管之中。大宋时,海外贸易空前繁荣,大宋商人将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品,运至海外,获利颇丰。大宋开国百年来,农业与手工业较为发达,为海外贸易的繁荣奠定了物质基础。且造船技术与航海技术都十分先 进,可以进行远洋航行。但自开国以来,朝廷没有形成明确的制度,对出海的商人也缺少保护。
有鉴于此,王钰建议增设海部,对出海贸易,统一管理。并同时组建水军,征剿东洋海盗,保护大宋商人的利益。这个建议,在朝中争议很大。大臣们并不反对统一管理海外贸易,也赞同对大宋的海商进行军事保护。但他们认为,商业,毕竟不是国家的基础事业,要统一管理海上贸易,只需要在三司,或者户部,增设一个机构即可,何必使历朝历代都沿用的三省六部制成为为三省七部制。
不但大臣们质疑,就连皇帝赵桓也认为大宋的工商业虽然较前代有所发展,但还是应该以农为本,不可重商轻农。王钰权衡之下,只得做出一定的妥协,在户部之下,增设海事院,主管海外贸易,同时撤消以前地市舶司。从此不再由沿海地方官府征收海商的赋税。而统一归纳到中央朝廷。
新地工商法颁布,对先前的财政法起到了推动作用,商人们察觉到了空前地商机。各地经营钱庄的商人,都准备把资金投入到别的行业 中。反对财政法的声音,渐渐趋弱。但 大通一案,悬而不决,一直受到各方诟病。朝中仍旧有一些人,抓住这点不放。让王钰很是被 动。而开封府尹李纲,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大人,小的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郝大通一家四口的尸体 前,李纲正带着仵作二次验尸。
李纲一听,忙问道:“哦?什么事,快说!”
仵作六十多岁,办案经验丰富,当即回答道:“大人,您是否闻到了一股刺耳地臭味?”
这间停尸房里,弥漫着一股恶臭,郝大通一家四口的尸首在这里停放了很久,至今没有安葬。想来,应该是尸体腐烂,而造成地尸臭吧。
仵作听到李纲如是说,却摇了摇头,掀开覆盖在郝大通尸体上的白布,请李纲查看。那具尸体,通身都是紫色,散发出阵阵恶臭,李纲捂着鼻子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大人,尸体停放在这里快一个月了,眼下正是夏末,天气仍旧炎热,可这四具尸首都没有腐烂,您不觉得奇怪吗?”仵作说道。
是啊,天气这么热,尸体停放了近一个月,居然没有腐烂,只是变了颜色,这不合常理。李纲放下了手,仔细查看那四具尸体。
第四桶 第一百一十三碗 朋党之争
如果小人没有猜错,这房里的臭味,也不是尸体发 仵作一鸣惊人。
“不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李纲也觉得有些意外,难道这房间里的臭味,不是尸臭?
“是的,小人验了一辈子的尸,对尸体的臭味很熟悉,这种味道绝对不会是尸臭。据我估计,这臭味可能是他们体内的毒药所发出。而且这种毒药,还有防止尸体腐烂的作用。所以,郝大通一家四口的尸 首,才没有腐烂。”
大通既然决意寻死,又怎么会还想让自己的尸体不腐烂?这也不合常理。难道 大通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李纲当即回到府衙,传讯大通号钱庄的丫环,伙计,及门人。又派人到大通号案发老现场,将墙壁上“王钰新法,祸国殃民”四个字临摹下来,作为证据。
惊堂木一声响,李纲命人拿出那临摹的八字,让大通号的丫头伙计们辨认,看到底是不是郝大通的笔迹。
“大人,小的们没有读过书,并不识字。”没想到,大通号的丫头伙计们,竟然没有一个识字的!细问之下,方才得知,郝大通平常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他人。连账目都是他自己在管,账房先生也没有一个。
这倒是让李纲为难了,本以为如果郝大通是他杀,那么墙壁上的 字,就有可能不是郝大通自己所定,偏偏这些下人们又都不识字。
“大人……”正当李纲左右为难之际,堂下一个丫头叫道。
“何事?”李纲问道。
“民女在大通号,一直伺候夫人,曾经见过老爷写字。”那丫头说道。这话让李纲大喜过望,急忙问道:“那你可认得这八个字是郝大通的笔迹么?”
谁料,那丫头竟然说道:“民女不会辨认笔迹,但我家老爷,生来就是左撇子。”
什么?左撇子!
“仵作,那郝大通尸体上,是哪支手手指被割破?”李纲察觉到什么,向旁边仵作问道。
“回老爷的话,郝大通尸体上,是右手食指被割破。”仵作坚定的回答道。一个左撇子拿右手写血字,这似乎也不对吧。案情取得了重大的进展,郝大通既然是左撇子,而那墙壁上的血字,又是用他的右指所写,以此可以推论,郝大通极有可能是他杀。
而与此同时,再度勘察现场的衙役们发现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大通号密室墙壁上的血字,距离地面只有正常成年男了胸口的高度。而 大通身长七尺,他如果举起手写血字,高度至少到成年男子头部以 上。以此,可以推论, 大通是死后,被人托着尸体,用他的手指写了那八个诽谤小王相爷的血字。
禁宫,保和殿。
刚刚即位的皇帝赵桓,在此召见众臣,询问变法事宜。赵桓仓促即位,似乎还没有习惯当皇帝,朝政大事,他从来不会拿什么主意,只会一味的询问大臣,特别是对王钰,非常倚重,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的缘故吧。
右仆射王钰,向赵桓奏报了最近变法的事务,赵桓听得云山雾罩,一窍不通,只会偶尔出言称赞几句。
“好,王爱卿辛苦了,你主持变法,朕很放心,望卿勤于政务,为君分忧。”赵桓说着套话,连连点头。其实王钰所陈述的变法大计,他一样也不懂。只听明白了其中几句“可为朝廷增加大量的赋税”“从此将由朝廷监管”。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一直在旁边沉吟不语的蔡京突然说道。
赵桓见蔡京有本要奏,皱了皱眉头,随口说道:“蔡相有本,尽管奏来。”
蔡京向前走了几步,从袖中取出奏本,双手呈上:“臣最近接获各地呈文,称新法的推行,扰乱地方,民怨极大。各地官府都向朝廷报 急,建议废止新的财政法。”
赵桓接到奏本,随意看了几眼,便扔在龙案上,不满的说道:“地方官员,互相推脱,阻碍变法大业,是何道理?朕当下诏,责斥他 们。”
蔡京似乎早就料到新帝会有是这种态度,不慌不忙,继续说道: “变法图强,固然重要,但若操过过急,恐怕适得其反。再者,因为新的财政法,已经惹出了郝大通一案,致使民间议论纷纷。若再不顾实 情,强行推动新法,只怕会动摇国本,请陛下三思。”
听到“动摇国本”四个字,赵桓没了主意,向王钰看了过去,嘴里问道:“这,这如何是好?”
王钰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梁师成,宿元景,杨晋,李彦等人纷纷出班,称新法害民,不可再行。如果强行变法,只怕会动摇国本,引起骚乱。赵桓听罢,目瞪口呆,环顾左右,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变法是为了图强,怎么会……”
“陛下!”正当众臣争论不休时,王钰出班,大声奏道。保和殿 里,顿时鸦雀无声。
“新法是利是害,日后自见分晓。臣今日
封府李纲上报,郝大通一案,已经取得突破。”
蔡京听到这句,神色为之一变,但转瞬即恢复正常。
“哦?有何进展?”赵桓忙问道。
“郝大通生前是左撇子,但他的尸体上,却是右手食指被割破,在墙壁上写下了那八个血字。而且,据李纲所言,郝大通密室墙壁上那八个血字,高度只到成年男子胸前,似乎是被人托着尸体,写下血字。”王钰刚刚讲完,众臣窃窃私语,若真是如此,那郝大通岂不是他杀?
赵桓仍旧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那又说明什么?”
“回陛下,说明郝大通极有可能是他杀,而非自杀!那墙壁上八个血字,也可能不是他的本意!而有别有用心之人,为阻碍新法的推行,杀人嫁祸,制度舆论,借以诽谤微臣。”
赵桓听罢,重重一掌拍在龙案前,怒声喝道:“岂有此理!变法图强,乃是国策!竟然有人敢杀人嫁祸,诽谤重臣,传旨开封府李纲,速速侦办此案!将那幕后黑手揪出来,不管他是多大的来头,朕必将严惩不怠!”
“回陛下,李纲还查到,郝大通一家四口所中剧毒,并非寻常毒 物,而是南星七叶草。中此毒者,尸身不腐,但会散发恶臭。而这种毒草,产量极少,一般的药铺之中并没有。李纲打算以此为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大通一案,本属绝密,侦办过程也处在高度保密之中,而王钰公然在朝堂上讲出李纲下一步的行动,让人费解。
廷议完毕之后,众官拜辞出宫。赵桓换下龙袍,着常服,径投其父太上皇赵佶所住的永福宫而来。
赵佶退位后,被尊为太上皇,表面上不理政事,所有军国要务,统统不问,全交由赵桓自己处理。他搬到永福宫,对外称是养病。
赵桓来到永福宫前,见内侍省李吉在此伺候,遂上前问道:“太上皇病情可有好转?”
李吉行过大礼,小声回答道:“回圣上,太上皇近日龙体稍安,此时正在宫中。说是若陛下到来,不必通报。”赵桓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永福宫中,龙榻之上,油尽灯枯的赵佶脸色腊黄,咳嗽不止。两名宦官正替他捶着背,见赵桓进来,他挥手摒退宫里众人。
行过大礼,赵佶让赵桓坐于龙榻之前,自己也撑着床沿,坐了起 来。
“今天廷议,大臣们都说了些什么?”赵佶手握着一条锦帕,不住掩嘴咳嗽。
“回太上皇,今日廷议,王小宝上奏了近来变法的事宜。蔡京却上奏说,变法害民,各地官府都请求朝廷废止新法,梁师成,宿元景等人附和其说。”赵桓一五一十,将方才保和殿廷议,讲与赵佶听。
赵佶听罢,冷哼一声:“哼,结党营私,尾大不掉。那蔡京,梁师成等人,已经结为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