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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把身上挂着的女人先扶上车,然后,叹了叹气,女人嘛,闭上眼睛,还不都一样。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跟着上了那辆车。
车夫戴着一顶烂草帽,低着头在飞跑,马路电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迎面而来,又飞快地往后退去。
这车夫是一个好手,拉着两个人,仍然健步如飞,并且,坐在上面的古汉云两人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古汉云和身边的姑娘小声地调笑,手伸进女人怀里,和女人打闹着。
没多久,黄包车离开了大马路,拐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偶尔有一户人家的灯光从窗口照射出来,除此之外,大部分地方漆黑一片。
古汉云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做警察这么久,嚣张了这么久,仇人肯定不会少,他推开了靠在身上的女人,手放在了腰间,摸在枪套上。
“这是哪里?为什么走这条路?”
他厉声喝问道,手指轻轻拨开枪套上的扣子。
“警官大人,这条路比较近!”
车夫仍然低头拉着车向前飞跑,小巷的路不太平整,车子有些颠簸,古汉云的手一时不能把枪拔出来。
“胡说,我怎么不晓得有这条近路,妈的!快给老子停车!”
古汉云突然感觉胸口有什么堵得慌,沉甸甸的,就像被猛兽的目光窥视的兔子,那种不安感异常强烈,他的手终于摸在了枪把上。
“那好,我听大人的话,停车!”
车字刚刚冲出那人的嘴,他猛地往前一蹬,煞住了前进的势子,硬生生地停下了车。古汉云和那个女人由于惯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女人尖声叫了起来,划破小巷的沉静,有几户人家的灯火应声亮了起来。
那人的动作不只这样,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松手,把车把往上一抬,黄包车顿时往后翘起,古汉云两人由前冲又变成了后仰,从车座上滚了下来。
“啊!”
女人再次惨叫起来,整条小巷的灯火全部亮了起来。
古汉云头在地上重重撞了一下,他呻吟着摸着头,躺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然后,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出现在他眼底。
他抬起头,那车夫已经扔掉了头上的草帽,不过,他仍然看不清他的脸,他那高大的身材挡着灯光,古汉云视线中他的脸藏在一片阴影之中。
古汉云仍然躺在地上,他手往腰间一摸,糟了!枪套中的枪刚才甩了出来,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你是什么人,晓得袭击警官有多大罪吗?要被枪毙的!”
古汉云扯着嗓子喊道,他希望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手在地上四处乱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配枪。
“我说过,这条路很近,离黄泉很近。”
那人慢慢朝他俯下身来,古汉云使劲蹬着地面,身子贴着地面,不停往后退去,最后,后背抵在一面墙上,退无可退。
他身后的人家,突然亮起了灯火,灯光刷地一下照射过来,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惊吓过度?不过,这不是他想关心的事,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车夫身上。
一个非常年轻的人,身材健壮,或许是灯光的原因吧?他的面色显得非常憔悴,那双眼睛紧盯着他,充满了悲愤。
这家伙,是谁?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当目光落在地面某一处时,他内心不由为之一喜,他的配枪就躺在离他右手不远的地上。
“兄弟,求财而已!说吧,你要多少?”
他慢慢坐直身子,右手放下,悄俏贴着地面,往枪的方向摸去,目光却很诚恳地望着那人。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再上前两步,然后,在他身前,蹲了下来,脸离他很近,就快要贴上一般。
马永贞!
古汉云终于认出了他,那一刻,心突然一颤,全身不禁哆嗦了一下。
终于,他的手摸在了枪把上,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在马永贞冷冷的目光中,他不再害怕,枪,是什么?枪就是人的胆啊!
马永贞的脸往后缓缓退去,很好,就是现在,古汉云猛地抓紧枪把。
然而,他并没来得及把这个动作完成,马永贞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眉心。
他心突然一凉,不停地往下沉,四肢一片冰凉,再也握不住那把枪,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马永贞并没有开枪,他猛地一枪把砸在古汉云后颈上,古汉云头一歪,无声无息地倒下。马永贞一把拎起他,顺手把地上的枪拣起,放进自己兜里。
马永贞把烂泥一样的古汉云放在黄包车上,然后,皱了皱眉,把躺在地上的长三堂子姑娘移到旁边,靠墙放好。这时,有人推开了自家的大门,探头出来,马永贞把手里的枪向他晃了晃,那脑袋马上缩了回去,门立刻咿呀地关上,紧接着,那户人家的灯火也突然熄灭了。
马永贞走到车前,拉起黄包车,随着车轮的滚动声,很快离开了这条巷子。
古汉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想动,手却使不上劲,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臂被两根铁炼紧紧地缚着,他不甘心,仍然使劲挣了挣,铁链哗哗作响,结果,当然只有失望!
这时,他才开始观察四周。这是一个仓库,货物堆得不多,显得很空旷,在他前面几米处,有一个铁桶,里面放着许多木柴,此时正在熊熊燃烧。铁桶旁边,围着三个人,一边烤着火一边在交谈着什么。
“救命!”
他忍不住高声叫喊,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多半没用,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喊叫着。
那三个人听到这声音,同时扭头望向他,不过,都没有跑上来制止他的举动。
“四哥,这家伙醒了,我去通知小马哥和文哥!”
谢四点了点头,自从被马永贞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他虽然说不上对他忠心耿耿,不过,给徐明报仇这样的想法却也没有了,同样,他也遵守自己在决斗前的诺言,留在了斧头帮,跟了马永贞。
“救命!”
古汉云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谢四皱了皱眉,他讨厌这样的家伙,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像娘们一样哭嚷,最初,得意洋洋,志得意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拿起一根木柴,放在桶里,点上火,然后,走到古汉云面前。
“你的声音很难听,所以,不要叫了,要是再叫,我会把这根火把塞进你嘴里。”
谢四的声音不大,显得非常平淡,然而,听在古汉云的耳里,却散发着来自阴曹地府的阴风,古汉云立刻闭上了嘴,惊恐地望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人。
“很好,很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谢四点点头,扔下这句话后,转身朝火堆走去。
“谢谢!”
古汉云感激涕零地向他道谢,那人的话像水面上漂浮的稻草。
谢四闻言,回头望了他一眼,神色古怪地笑笑。谢谢?这样愚蠢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这时,仓库的侧门打开,走进来几个人,谢四忙低头行礼。
走在前面的是马永贞,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稠衫,手里拿着的正是家传的斩马刀,在他身后的是西装笔挺的许文强。
古汉云在马永贞冷冷的目光扫射下,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铁链在他的挣扎下,再次哗哗作响。
他们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弟,那两人手里捧着两块灵牌,黑底白字,分别刻着老石和他老婆的名字。
许文强双手抱胸,朝古汉云努努嘴。
“兄弟,你准备怎样处置他!”
“饶命啊!马大爷,以后我再也不敢招惹您了!以后,在街上看见您我掉头就走!”
古汉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如果,不是铁链拴着他,他老早就跪下了。
“古大人,古爷,你并没有得罪我马永贞,你得罪的人,现在就在你面前的牌子上看着你!如果,他们开口说饶你,我放你一马又有什么关系!”
马永贞让开了路,那两人把灵牌端在了古汉云面前。
“他们是谁?马爷,能告诉小的吗?”
古汉云怯生生地望着马永贞,一脸无辜。
“古大爷,您还真是贵人事忙啊!你忘了昨天下午干的好事了?”
“什么事?昨天下午,我一直都在警察局,没出去啊!”
古汉云在马永贞提到昨天下午那一刻,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眨巴着眼睛,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话。
“他妈的!大哥,用不着他承认,你说,该怎样收拾这家伙,剥皮还是种荷花?”
谢四有些不耐烦了,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好说的,直截了当地干掉就是了!他们警察做事不也是这样吗?说你是罪犯就是罪犯,说你是良民就是良民,证据什么的,只是狗屁一样的东西。
“各位大爷,饶命啊!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啊!你们就当放个屁一样把小的放了吧!”
马永贞没理会古汉云的哭叫,他掉头望着许文强,许文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一切随你怎么处置,对这种人渣,无论你怎么做,老天爷都不会说什么的!”
马永贞点点头,沧地一声,抽出斩马刀,顺手把刀鞘扔到地上,古汉云看见那明晃晃的刀锋在自己眼前闪耀,双腿不停地哆嗦,全身使劲摇晃着,铁链哗哗直响,他大张着嘴,却由于惊恐过度,发不出声音来。
马永贞在灵牌前跪了下来,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下。
“大哥,大嫂,看着啦,我小马在这里为你们报仇了!”
话音落下,他弯下腰,飞快地磕了三个响头,猛地站起身,衣袖在脸上一抹,擦干泪水,手持斩马刀杀气腾腾地朝古汉云奔去。
“啊”,古汉云惊叫出声,双腿中间一松,顿时屎尿横流,与此同时,他脑袋往旁一歪,绝望地闭上眼。
“等一等,”
许文强叫住了马永贞,这声音在古汉云耳边响起,仙音一般,古汉云心中又升起了一些类似希望的东西。
“把那家伙的脑袋砍下来,我有用!”
许文强摸了摸耳后的发角,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
古汉云的心闻言又落了下去,那一升一降的剧烈变化几乎令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由于愤怒,他忘记了恐惧,昂着头,双眼通红,如临死前的饿狼狠狠地盯着手拿斩马刀向他走来的马永贞。
马永贞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同样死死地盯着他。
周遭一片寂静,惟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急促地响起。终于,古汉云败下阵来,他的目光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点哀怜和软弱。
马永贞轻轻挪动步子,往后小退半步,侧身向他,然后,猛地旋转身子,只见白光一闪,一个人头蹦了起来,落在地上,如同皮球一样向前滚着,一直滚到铁桶旁才停下,那上面的眼睛仍然大睁着,眼珠死鱼一般鼓起,没有了任何生气。
这时,那失去头颅的颈腔这才如喷泉一般喷出大量鲜红的血来,溅了一地都是。
马永贞弯下腰,拣起刀鞘,把一丝血迹也没有沾上的斩马刀放入刀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朝仓库外走去。
“老四,待会麻烦你和几个兄弟把这里收拾一下,顺便找个东西,把那家伙的脑袋装上。”
谢四点了点头,终于,还是没能忍下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开口问道。
“文哥,你要这家伙的脑袋做什么?”
许文强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个满是血污的脑袋上,摸着自己的鼻子说。
“我准备拿它当礼物,送给一个不错的家伙!”
第二十二章 礼物
第二十二章 礼物
钱千里今年四十有六,无论精神还是身体,自我感觉都还不错。这一点,是有事实证明的,他除了家里有大老婆和两房姨太太外,在静安寺附近的一栋小洋楼里,还养着一个外室。
那外室是个才从女校毕业没多久的新时代女性,在租界的一家法国公司做秘书,他之所以能把她收入金屋之中,用的手段有点上不了台面。
那女子的哥哥因为过失杀人被关在闸北分局,她来探监,正好被钱千里撞上,顿时惊为天人,随后,通过一些来回,最后,达成了一个交易,她的哥哥被无罪释放,她则住进了静安寺的钱公馆。
钱千里对这个二十上下的女子非常着迷,一个月起码有二分之一的时间,在静安寺这边歇息,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和平常一样,他在那具青春迷人的身体上折腾了个够,才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为什么,他醒得很早,恍恍惚惚中,他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却搂了个空,手在空空的床铺上摸索,没有找到那具熟悉的温软的身体。
怎么起这么早?
他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手顺着床铺向上搜寻,摸到枕头边,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他笑了,手指在毛发下的脸上来回抚摸。
不对!
怎么感觉黏乎乎的,头发好象也短了,那皮肤带来的手感也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