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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强?”
元华纺织厂的曾庆余曾大老板坐在自家行驶的小车后座上,手里拿着一根牙签,正在剔牙缝里的鸡丝,嘴里不小心把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的名字念了出来。
他叹了叹气,调整坐姿,目光望向车外,一个车夫拉着空的黄包车从窗外跑过。
花了几个金元宝,和一顿全鸡宴,他终于从新任闸北警察分局局长梁坤的嘴里知道了那个人,那个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许文强,这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许文强?会是谁呢?在上海滩,似乎没听说过这个人啊!白道的政客?外来的商人?还是新起的黑道巨头?这些身份中,哪一个才是他的呢?
梁坤只提供了这个名字,关于这人的其他事情,就支吾不答了!是不知道详情?还是不敢提起呢?
看情形可能是后者,那几个金元宝好象还不足以让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就算是被曾庆余特意灌醉了,仍然紧闭牙关。这般看来,那个姓许的还真是不可小看,但是,他为什么要插手罢工这件事情呢?为了正义和公理?狗屁!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如果,不查清楚这个,曾大老板无论如何也睡不好觉。
车子拐进一个弄堂,曾府就在弄堂底。
曾庆余的管家阿全搓着手,佝偻着腰,正在门前来回走动,神色惶急。看见曾庆余的小车,还没等车子停稳,忙跑了上来,待车停下后,慌忙替曾庆余拉开车门。
“东翁,你总算是回来了!”
曾庆余下了车,瞧了一眼额上已经渗出汗珠的管家,慢慢说道。
“阿全,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着急,慢慢说!”
管家张了张嘴,最后,跺了跺脚,走在曾庆余面前,后退着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
“东翁,我一时说不清楚,不过,宋老板和各位老板都来了,出大事了,他们都在等着你拿主意啊!”
“哦!”
曾庆余心往下一沉,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出头的人了。
“曾翁回来了!”
“太好了,您老总算是回来了!快,快来合计合计!”
堂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全都是纺织厂的老板,有些人坐着,然而,更多的人还是站着,并且来回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争论声,探讨声,聚在一起,分外嘈杂。
当曾庆余进入堂屋的时候,一群人围了上来,纷纷向他进言。
曾庆余手持文明棍用力地跺了几下地面,大声吼道。
“慌什么?乱什么?大家这样算什么?有话慢慢说,全部都给我坐回去!”
曾庆余走到上首坐下后,扭头对一直坐在那里沉思的宋莲生说道。
“莲生,你说,出什么事了?”
等一干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宋莲生站起身,视线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然后,神色沉重地说道。
“可能大家都和我一样,知道了那个不好的消息,这才赶到曾翁这里来!请大家不要急,慢慢来,应该会想到办法的,现在,静下来,让我把事情给曾翁讲清楚。”
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回过头,对曾庆余说道。
“曾翁,事情有些麻烦啊!今天下午,所有的码头工人一起罢工了!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码头工人罢工关我们什么事?”
曾庆余皱皱眉,随口说道。
“码头工人罢工当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我们的棉花还在船上,没有卸下来啊!”
“什么!”
曾庆余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忽然站起身来,而心却急剧地向下沉。
因为那个美国公司下的定单,要的货数量巨大,所以,厂里的原料库存不够,需要临时调集,在座的厂主都是这个情况。
还有四五天就到交货的日期了,每个工厂的原料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只差为数不多的一些成品,就能完成定单上规定的数目。只要今天原料一到,马上赶工,这样算来,交货日期来临之时,绝对可以完成定单。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是运气不好吗?
不!绝非如此,镇定下来的曾庆余闻到了熟悉的阴谋的气味。
“莲生,我们不要那些码头工人下货,自己找人去下货,怎样?”
曾庆余急急地问道,隐隐知道这样可能行不通,如果是针对这些纺织厂的阴谋的话。然而,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向宋莲生问道。
宋莲生摇摇头,对着神情沮丧的曾庆余说道。
“不行,事情一发生,我就召集了一帮人赶到码头,想自己下货,不过,那帮码头工人霸占着码头,不准我们进去!”
“警察呢?难道他们不管吗?”
宋莲生摇摇头,说道。
“看不见警察,说实话,这可真是破天遭的第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警察总是第一时间赶到,那些码头老板给的好处可不是小数目啊!”
宋莲生叹叹气,一时之间,堂屋内一片静默,气息惊人地压抑。
“有没有通知船老板,离开码头,随便找个地方靠岸,然后下货!”
曾庆余坐下来,望着宋莲生,犹自抱着一线希望。
宋莲生苦笑一下,说道。
“曾翁,我也这样想过,可惜行不通,那些船开不了,都被泥腿子霸占了,船主和船夫早就被赶下船了!”
曾庆余目光转向闻言骚动起来的各位厂主,不过,没有制止他们的举动,只是,稍稍提高声音,说道。
“那些泥腿子要想霸占码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别忘了,管理码头的是码头行会,那些家伙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不会让这件事情闹大的,各位,请放心,最多明天,事情就会解决,大家还是回去等好消息吧,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免得原料到了之后,还是开不了工,那样的话,就是各位的问题了,呵呵!”
说到最后,曾庆余还笑了笑,只是,那笑声多少有点勉强,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勉强!
众人纷纷离去,宋莲生也没有多呆一会,很快跟着离开了。或者,在宋莲生看来,这个曾老板已经没有什么招可用了,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另外找门路吧。
树倒猢狲散,就是这样吧!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应该看透了!如果自己换作是他们,也会如此吧!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只有这样做,才能更好地生存!
曾庆余这样想着,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目光略显呆滞地凝望着屋外的庭院,他父亲的寿宴才办不久,整个宅子多少还显着喜庆的成分,可是,这一切在此刻他的眼中,却是分外的凄清。
第九十八章 风云再起(二)
第九十八章 风云再起(二)
常老大的心情很糟糕!非常糟糕!心里面憋着一团火,那火焰不停地往喉咙冒,弄得他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作为徐家码头的管事之一,常老大的心情之所以如此,当然和码头上那些泥腿子有关。这些平时像老黄牛一样听话,任他又打又卖,随意克扣工钱也不敢支一声的乡巴佬们,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突然停工不做了!
“告诉你们!上海滩也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你们这些下苦力的穷光蛋,妈的!快点开工,要是今天不开工,老子保证,你们这一辈子也别想在码头混了!”
常老大歪戴着遮阳软帽,一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指着坐在货物上不动弹的码头苦力大骂,他的跟班站在他身后,一只脚踏在长凳上,不停抖动着裤脚。
工人们没有答他的腔,全都沉默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这目光让常老大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在台上表演的小丑。
说实话,码头工人这番举动非常出乎常老大的意外,事先根本没有什么征兆。就像到时吃饭一样,时间一到下午两点,不管是还在船上搬货的,还是在码头上扛大包的,包括在仓库整理货物的,同时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一起来到码头空地上,坐了下来,一声不吭。
问了半天,才从一个脾气火暴的苦力那里得到了一句答复:老子们不干了!
平时谁要是敢这样做,早被常老大找人教训一顿,扔出码头了!可是,现在,他不敢这样做,这不是单独几个人的行为,而是好几百人啊!都是些吃力气饭的壮汉。
不过,对此,常老大也不担心,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集体对抗的事情,然而,最好还是很快就解决了!码头行会的招牌,可不是白立在那里的!
他已经派人去通知行会的兄弟去了,这个时候,那些兄弟多半在码头附近的茶馆和赌坊厮混,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赶过来。
可惜,常老大不知道的是,不仅徐家码头,黄浦江沿岸的码头,在下午两点钟这个时候,所有的码头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静坐在码头上。
“妈的!听到没有,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马上去开工,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当我没有看见,不然,一会南霸天南大爷来了,就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了!”
常老大在苦力面前来回转悠着,凶狠狠地盯着他们,只是,那群人好象不吃他那一套,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叫老焉的苦力面前,站住脚,目露凶光。
老焉在这些人里面是最老实的一个,说是老实,其实有点抬举他,准确地说,就是胆小怕事,不仅被码头的管事们欺负,就连苦力里也有欺负他的,常老大决定以他为突破口。
“老焉,你这样一个老实人,干嘛跟着他们一起起哄,做这样糊涂的事情呢?一会南爷要是来了,他可是火性人,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等下刀剑无眼,你可是有老有小的人,别呆在这里,去干活!”
常老大非常了解这些人,只要有一个人动摇,接下来动摇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当坚持顽抗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人后,就非常容易对付了!
至于,那个拿来恐吓老焉的南霸天,那可是码头的一个恶霸,说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也不为过,不但老焉和这些工人怕他,就是常老大自己,面对那人的时候,也常常会陪着小心,担心那家伙一不对劲就发飚。
所谓的码头行会,其实是三个帮派联合起来,管理码头的一个机构,主要是三个帮派,他们的势力都在华界,除了码头以外,还有其他的许多生意,妓院,赌坊,烟馆……林林种种,都是那些大家都熟悉的玩意。
这三个帮派分别是金鱼党,大四喜,青龙会,可以说,在许文强和马永贞的斧头帮没有真正崛起之前,在华界的地下势力里,说了算的还是这三个帮派。
这三个帮派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下谁,互相之间,小有接触后,发现了这一点,大家也就相约罢了手。这个码头行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产物,为了这个码头,三方没少流血,最后,谁也吃不下,只好联合起来,设立了这个行会,来个利益均沾。
南霸天是青龙会的悍将,徐家码头主要由他负责,不过,码头的具体事情他不管,他只负责解决闹事和找麻烦的人。
常老大则是负责码头的具体事宜,招收工人,给工人发工钱,同时,每个月在码头老板那里收钱,这个派发给工人的钱和实际收到的完全不成比例,不仅如此,常老大他们这些工头还要在准备发给工人的工钱里克扣一部分下来。所以说,像工人们今天这样的举动并不是偶然的,长期处在爆发的边缘,一有人组织起来,当然就像在火苗上浇油一样,瞬间即便成燎原的大火。
常老大的样子虽然凶恶,却没想到老焉根本不鸟他,仍然一口一口地吧拉着旱烟袋,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
“妈的!”
习惯性地,常老大就想给老焉一脚,他刚把架势摆起,老焉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在老焉没有表情的目光中,常老大不自觉地放下了提起的脚,那一刻,他只觉得背心冒汗,双手冰冷,那一脚无论如何也踢不下去。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是谁让他改变的呢?这个疑惑藏在掉转头的常老大心中,怎么也弄不明白。
他在心中给老焉记下了一笔,等南霸天南大爷带人前来,再给他好好算算帐,到时希望这个老焉还能如此嚣张。
此刻,常老大寄予厚望的南霸天正带着几十个手下,手里拿着砍刀,铁棍之类的凶器,向码头急匆匆地赶来。这个时候,他比常老大还要愤怒,眼看自己手气转好了,从连赔十三铺到连吃三铺,偏偏收到了有人在码头闹事的消息,让他不得不离开了已经转了运的赌台,这笔帐,他要好好给那些乡下人好好算算。
他舔了舔嘴唇,想象着在自己的铁棍下,那些家伙鲜血直流的样子,心情亢奋了起来,就像连庄通吃一样。
进入了码头区,南霸天当先带着人走进一个通道,通道两旁都是库门紧闭的仓库,通道的尽头就是徐家码头的空地,南霸天不由加快了脚步,身后的那群手下慌忙紧跟了上来。
码头上除了这群人的脚步声外,寂静无声,不复往日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