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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驶许久之后,拐了不少弯,路渐渐平坦起来了,也有了人的声音,大概十来分钟后,车外的人声更加鼎沸,宋莲生甚至听见了电车的声音。
宋莲生没想挣扎,也没有呼救,不只是因为嘴里堵着东西,叫不出来,就算是叫得出声音,他也不会,那只能是自讨苦吃。
这些人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是要见什么人吗?
宋莲生刚刚想到这里,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坐在他旁边的那人下了车,然后,又伸出手来,把他拉了出去,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那个重新跳上车,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小心!”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后,一辆人力车带着风声与他擦身而过。
宋莲生不敢乱动,忙站在原地,渐渐地,许多人围了上来,那些声音像蜜蜂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乱叫。
戴春风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下摆,然后,走进了清水茶楼。他的目光飞快地在一楼嘈杂的大堂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碍眼的人,随后,沿着一道木楼梯朝二楼走去。至于,在他身后,他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相信不会有人盯自己的梢。
自从冯氏姐妹到开创上班之后,戴春风和许文强见面的时间就改成了下午,暂时选在清水茶楼。
楼上是雅座,不管是茶钱,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要比楼下昂贵,因此,上面的客人没有底下的人那样复杂,都是些有钱人,玩的就是派头。
现在,人并不多,而且都围在一张桌子旁,在观看斗鸟,许文强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正向戴春风微笑着打招呼。
“先生,要点什么?”
“铁观音!”
戴春风丢下这句话后,在许文强身前坐下,和每次见面一样,他的神色依然很恭谨,不过,许文强在他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丝兴奋。
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许文强不动声色地瞄了戴春风一眼,手放在仍然散发着温热的茶碗上,好象有点不耐寒冷一般。
想做大事情的人,需要做到两点:第一点是,你要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人;第二点是,你要知道你需要的人究竟需要什么?
许文强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两点,现在他需要戴春风,同时他也相信戴春风需要的是什么,从他恭谨的外表下面,藏着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要控制这样的人,你要让他知道,他很有用,自己很看重他,同时,你又要让他害怕你,害怕由你手中,往下跌落,直到跌得粉身碎骨。
而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给戴春风一个表现的空间,然后,适当地赞扬他两句。
“先生,张尔雍那边终于有所突破了,我们掌握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吗?那要恭喜你了!”
戴春风笑了笑,他停顿了片刻,不想把自己的得意表现得更为明显。这个时候,那个伙计端着茶碗茶壶上来了,于是,他回头望向窗外,调整着心情。
等伙计走了之后,他在许文强探询的目光中说道。
“张尔雍的五姨太和他的护兵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一般人看来,这是什么狗屁重要消息,不过是桃色新闻罢了!然而,在许文强和戴春风心中,在这件事情上,可以做很多的文章。
“很好!这件事情,你做得很漂亮!”
戴春风抿嘴笑了笑,显得非常矜持,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他有些志得意满,而这个时候,就需要许文强敲打他了,让他不至于狂妄起来,继而有了挑战自己的野心。
“虹口道场那边呢?马上就是擂台赛了,有消息吗?”
戴春风低下头,不让许文强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当然,他这样做,也是表示惭愧的意思。
“还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知道了,其实你也挺辛苦的,情报这门工作,难做啊!尤其你是从无到有,一个人操办,恩,要不,我找个人来协助你!”
戴春风忙抬起头,说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干得很好!”
开玩笑,再找一个人来,那不是分他的权吗?许文强知道他的心思,就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他本来就没有再派人去的打算,因为无人可派,就算有人,他也宁愿让那人另起炉灶,再弄一批情报人员来。对手下,最好能做到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这是一门艺术,许文强觉得自己还没有掌握好。
至于,他说那句话,依旧是继续敲打戴春风的意思。
戴春风走了后,许文强仍然没有离开清水茶楼,他在想戴春风带来的那个情报,究竟该怎样利用,同时,也在想戴春风这个人。
这个时候,他相信自己完全能控制戴春风,不过,要是有更加强大的势力介入,这个人,或许就会成为一个不安定的份子了。
像戴春风这样的人,需要的往往有很多,不过,有一样他一定不需要,那就是绝对忠诚!他的忠诚只能是相对的,那就是对强者忠诚。那种只对一个人的忠诚,和他想要的东西是完全冲突的,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这样的话,也许该事先做点什么?不是有句老话吗?叫未雨绸缪!
第一百零七章 旅途
第一百零七章 旅途
风贴地而行,来到一棵枯树前突然上卷,光突突没有一枚叶子的枝头,一只老鸹凄厉地尖叫一声,展翅飞起,如同一个小黑点在灰白而苍凉的天空移动,飞过收割后萧索的庄稼地,飞过一条冷冽的青色小溪,最后从一列轰鸣着疾驶的列车上空飞过。
“砰!”
车窗猛地放下,淮北平原上肆虐的冷风被挡在了外面,同样,也把那苍凉的风景从潭人凤眼中隔开了。
“人凤,大冬天的,这么冷的风刮进来,你没有感觉吗?”
把车窗拉下来那人,此刻正在说话,他叫李持,字忘川。潭人凤微笑着没有说话,目光在双手放在棉袄袖子里的同伴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奇Qisuu。com书,转头继续望着那面木板做的车窗,似乎目光能穿透那扇窗子,看见他想看见的风景一般。
潭人凤本名潭萧,字人凤,湖南湘西凤凰人,出生一个小地主家庭,读过私塾,十三岁时辍学回家给家里做帐房,十四岁的时候,来到省会长沙,就读长沙师范。在那里,他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明白了自己国家的现状,因此,有了救国救民的理想和愿望。十八岁的时候,为了反抗北洋政府与日本签署的卖国条约,与各地进步青年一起,进京示威请愿,也就是在那里,他和同为湖南人的李持认识,加入了当时还只是草创阶段的工运组织。在北京,他在李持的帮助下,和何文田见了面,然后,在何文田的指派下,和李持回到湖南,在湖南萍乡煤矿,开办工人夜校,建立工会,开展工人运动。
这一次,他和李持离开湖南,离开开展得如火如荼的工人运动,前去上海,是为了参加工运组织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这次大会上,将要成立真正的政党,讨论党的纲领,以及以后的发展路线。作为湖南代表的潭人凤,此刻内心充满激情,在这次代表大会上,他将提出自己经过无数次观察后,产生的新的想法。他隐隐地感觉到,相比于工人运动那狭小的范围,相比于极少数的城市暴动,自己发现的那条道路或许更适合于这个国家。满腔抱负,热血沸腾的他,自然不会在乎车窗外吹拂的区区冷风。
潭人凤出生于西历一八九九年,今年二十三岁,这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代,这个时期的青年人,只要他们认为自己走的是正确的道路,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么,为了这个,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表面上看,潭人凤也是如此,然而,实际上,他和那些热血青年略为有些不同,只不过,这种不同,暂时还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相比起他,比他年长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五岁的李持就要幼稚许多了,处理事情也好,宣传鼓动也好,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潭人凤稳重。所以,两个人里面,在重大事情上做决定的一直是潭人凤,在他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容易吸引别人跟随。
“人凤啊!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忘川兄。”
“我担心你提出的意见,会不会被大会接受,毕竟,这观点和我们以前认定的观点有冲突啊!”
潭人凤笑了笑,瞧了瞧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人,那两人也在小声地交谈着,好象是在谈论一门生意。
潭人凤轻声说道。
“怎么会有冲突呢?我觉得这两种观点可以互补嘛!我们做事情要灵活运作,有些时候不要过于教条主义了!毕竟,我们所做的事情在这个国家没有先例,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要想推翻这个腐朽,羸弱的政府,建立富强,平等,自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独立自强的新唐国,我们只有不停地摸索和奋斗,在无数条道路中找出一条真正正确的路来!”
像往常一样,很快,李持就被他说服了,只不过,到时,自己是不是能说服那些到会的全国代表们,说实话,潭人凤并没有把握。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青松兄,准备好了吗?同志们已经等在外面了!”
潭彬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沉思的辜兆明眼前,他眼睛眨了眨,站起身,笑着说道。
“元丰兄,你先出去吧,我把剩下的文件整理好,马上就来。”
等潭彬离开后,辜兆明顺手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对于这次是上海之行,他可是心事重重啊!
辜兆明是东北人,这个铁血青年团名义上的创始人和实际的创始人陈自立在十年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陈自立到东北去策划革命,那次行动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失败。
当时,辜兆明是陈自立的向导,在一次和马匪的遭遇中,他救了陈自立一命。陈自立离开东北的时候,就把他带走了。
然后,陈自立给了他一笔经费,把他送到了日本留学,一句话,没有陈自立,也就没有今天的他。虽然,陈自立比他大不了几岁,然而,在他心中,却把陈自立当作恩师一般尊重。
就在他接到去上海的指令的第二天,陈自立秘密接见了他,在这次会面中,陈自立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到了上海后,监视许文强,查清楚他和陆光庭的死有没有关系。毕竟,有传言,那个许文强在上海正在扩充自己的势力,一点也没有把民党的利益放在心上,极有可能做了革命的叛徒。发给许文强的电报表面上说是派自己去协助他,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并且,自己前头一走,陈自立后脚就跟着出发,也要到上海去。
陈自立在北伐的关键时刻离开广州,前往上海,跟许文强的事情有一定的关系,毕竟,那个陆光庭是他革命的引路人,也是入党介绍人,于情于理,陈自立都要把他的死因弄个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辜兆明非常清楚,不过,他只会把它埋在心里。那就是陈自立和大总统在对待广州督军陈玉明的事情上有了矛盾,大总统没有听取他的建议,剥夺陈玉明的军权,先把这个党内新军阀处理之后在北伐,而是抱着团结一致的思想,仍想靠个人的魅力把陈玉明争取在北伐的旗帜之下。所以,陈自立这次去上海,其实是一次负气出走,就像跟家长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小孩一样。
据辜兆明了解,陈自立在上海有着一批潜伏的情报人员,因此,许文强扩充私人势力的事情多半是真的,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是,辜兆明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
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和许文强见面的情形,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清澈如水的眼神,你可以通过他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他的内心,在那里面只有对国家和民族的热爱,以及一种为了国家的富强甘愿付出自己一切的信念。
他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在革命还未成功的时候,就开始玩弄起权力游戏来,难不成自己看错了,那人其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或者,上海真的有那么强的魔力,轻易就把一个革命青年腐蚀了。
说起关系来,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许文强负责具体的行动,让辜兆明很放心,他所负责的行动很少有失败的时候,这让辜兆明有更多的时间进行青年团的思想建设。如果,事实真像陈自立所说的那样,友谊的破裂是一回事,辜兆明更担心的是,到时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因为,他非常清楚许文强的能力,这个以暗杀为主的青年团,其实一直是由那人支撑的,而这一点,由于某种原因,他一直没对陈自立提起过,青年团的那点成绩,陈自立基本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这次陪辜兆明前往上海的有十来个人,除了潭彬,其他的人和许文强都没有交情,准确地说,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些人大多是有潭彬训练出来的,只听潭彬和他的命令。在大部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