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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纵娇横,一念解烦涔
秋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是这样,难怪他。。。。。。”又改过口问道:“小词,近来可有人来阁子里搅闹?”秋儿问出这话,心里自嘲道:你哪是关心有没有人来搅闹啊。小词倒是没摸清楚她问这话的本意,道:“没有,可清静了。”秋儿有些失望,却笑了笑,问道:“小词你岂不是无聊得紧了?”“可不是,妈妈整天都到城里去,就小词和赵妈在阁子里,闷也快闷死了,还好姑娘你回来了。”小词答道。“你怎么不让妈妈带你进城玩儿去?”秋儿问道。小词一撅嘴道:“妈妈总是不肯,说是有正事,不是去玩的。”秋儿心下奇怪,也不多言。
滕公子总是一早就上柜坊去了,虽然每次出门前都道:“又要委屈月儿一个人在园里了。”月儿也总是答道:“没事,滕公子不用记挂月儿。”但是月儿确实在园里闷得有些难受了,过了这么些日子,园子里的每一处景致都给她看了个遍,现下每天都去湖边数开了多少荷花,开始还记得清楚,后来荷花已经开得满池,无法计数了。月儿倒不是找不着事儿做,她要找人说话了,叫车回阁子就成,只是想和滕公子多待一会儿,却是难了。
这日,月儿把滕公子送到门首,滕公子道:“委屈月儿了,翊轩一定早回。”月儿咬了咬唇,试探着问道:“公子可否带月儿一同去?”滕公子正要登车,听到月儿这么问,回过头来,甚是惊讶,又微笑道:“本是想带月儿去的,只是做生意的地方鱼龙混杂,月儿又是爱操心的人,还是不要去闻那铜臭味儿的好。”月儿知他不愿让自己去,也就不再相强。待滕公子的车去得远了,月儿突然想起应该去老太君那儿问个安。上回老太君让她多去陪她,自己答应得好好的,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没去看看,老太君许是要责怪了。想好了正要叫人备车,又觉得空着手去,太欠着礼数,可这老太君要什么没有啊。月儿想了想,有了个主意,找来个丫鬟道:“你去寻人把那池里的荷花菡萏拣好的摘上几朵。”丫鬟应了去了。
月儿在府门口下了车,门口的下人直截领她进去了,刚进那月洞门,正迎着上回接她那个丫鬟,那丫鬟看见她,喜上眉梢,道:“月姑娘来了。老太君想姑娘可想得紧呢。”又看见月儿手里捧着的荷花,道:“月姑娘真是有心,老太君就爱这花儿。”月儿跟着她进去,在廊前等着,那丫鬟进到亭子里禀道:“老太君,有人给您送花儿了。”“你这丫头,还让我老太婆费心思去猜么?”老太君笑道。“老太君猜她还用费心思?您不是整天念叨着吗。”老太君问道:“是月丫头来了?”“瞧瞧,老太君一提月姑娘就是喜逐颜开的。”“少贫,快去叫月丫头进来。”那丫鬟应了,走过回廊,对月儿道:“老太君请姑娘。”
月儿进到亭里,把花儿交给那丫鬟,跪下去道:“问月问老太君安。”“快起来,我最见不得人拘礼了,我活了那么大岁数,还缺人给我跪么?”老太君道,又接过那花儿,闻了闻,道:“我老太婆就喜欢这荷花,可惜这池子里不长。前些年翊儿常给我带来,现下他忙,也没那工夫了。好在你这丫头是个有心的。”月儿道:“老太君喜欢就好,这花儿也是滕公子让月儿给带的呢。”“你别为他扯谎,”老太君道,“翊儿要有这心,还等到今儿让你送来了?”月儿不敢答话。老太君也不再提,扯了些闲话跟月儿聊了起来。
正聊着,只见急匆匆进来一个小丫鬟,跪下道:“老太君,蕊小姐。。。。。。”话还没说完,蕊小姐就跟着进来道:“外婆,我不要学琴了。”一眼看见月儿,鼻子里又哼哼上了。老太君道:“蕊儿,不要使性儿,你看哪家小姐不会弹琴,就你。。。。。。”“那是他们教的不好。”蕊小姐道,继而又求道:“外婆,你别让蕊儿学了,好么?”老太君不答话,却是盯着月儿,月儿有些不明所以。“月丫头,你来教蕊儿罢。”老太君道。“什么?我才不要。。。。。。”老太君掐了她一把,蕊小姐便没往下说。月儿道:“问月琴技不精,教不得小姐的。”老太君道:“翊儿都夸赞你,你就莫要谦虚了。蕊儿,今后就由月姐姐教你琴。”“外婆。。。。。。”“这事儿就定下了。”蕊小姐一脸不乐意,却又不敢跟老太君对着干,这怒气都奔月儿身上来了。
“月丫头,蕊儿你还得多管束着。”老太君道。月儿心下明了,老太君此举一来想消除蕊小姐对自己的成见,二来也找了个由头常留自己在这里陪她,便答道:“问月一定尽心。”老太君点点头,道:“今儿就开始罢,蕊儿,领你月姐姐去听听你弹的曲儿。”蕊小姐嘴翘得老高,对月儿道:“你跟我来罢。”“叫月姐姐。”老太君斥道。“月姐姐跟我来罢。”蕊小姐不耐地重复了一遍。月儿遇着个刺儿球,也是没办法,只得告退了,跟着蕊小姐去了里院。
“你也不用听我弹了,”蕊小姐乱拂了几根琴弦,道,“我要弹就是这个样儿了。”月儿也不和她计较,走过去坐了,手指轻轻拨弄了两声,暗赞:真是好琴。随即弹起了一曲清水谣。那蕊小姐开始听她弹那么个简单的曲子,一脸鄙夷之色,听到后来,越是觉得琴声清灵,真是如清泉汩汩,叮铃清脆,不禁诧异地看着月儿,心道:外婆说翊哥哥都赞她的琴,果是非凡呢。月儿弹完这一曲,见蕊小姐盯着自己看,只是微微一笑。那蕊小姐面子上过不去,故意拉长了脸道:“就你这样儿还教我呢,比翊哥哥弹的差远了。”月儿道:“滕公子的琴,问月自是比不上的。”蕊儿道:“你知道就好。”继而又道:“你还在这里作甚么?去跟外婆回了这事儿去,我就等翊哥哥来教我。”月儿淡淡一笑道:“问月已经答应了老太君要教小姐,自是要尽心尽力。问月的琴技虽然比不上滕公子,但自忖教小姐还是有余的。”“你。。。。。。”蕊小姐道,“好好好,你教罢。”月儿让蕊小姐坐下,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秋儿泡在温热的水里,思绪慢慢地游移了开去。尹大人的事对司马公子的触动是那么大,常人只是心中惋惜,他却是义愤填膺,他和尹大人又是什么关系呢,许是袍泽罢。又为什么择了个正好和滕公子还有王爷错开的日子去悼唁呢?王爷,七王爷,他怎样了呢?想起青瑛说“许是王爷诓他罢。”为甚麽?他们是结拜的兄弟,见面却是这般难么?秋儿不禁笑了笑,自己终于没有再挂念过去的那段情丝,那想来应是孽缘的模糊情感,自己傻傻的做了别人的替代品,却换了满心的伤痕。伤痕,司马公子的背伤可大好了?他可别再去骑马才好。又想起月儿,这丫头,什么时候才想起来看看姐姐,她这日子可是甜着呢。
“姑娘,姑娘。”秋儿惊醒了过来。“姑娘怎么睡着了?这水都快凉了。”小词道。“没事,水凉些也凉快。”秋儿说罢,站起来披上了衣服。“小词,妈妈又出去了?”“嗯,说了要晚饭的时候才回来。”小词答道。秋儿上了心,也不多问。
家筵喜乐聚,巾车软语存
月儿每日都去老太君处教蕊小姐弹琴,滕公子知道了,道:“委屈月儿了,金蕊可是不太好教的。她若是无礼,你也别总袒护着她,要么告诉奶奶,要么跟我说也是一般。”月儿心道:我还能跟个小孩子较真么?
开始那蕊小姐故意和月儿过不去,一首曲子教了她许多遍也推说不会,让她弹她就乱拂一气,蕊小姐打着主意,只要自己总学不好,老太君就能换了月儿去,哪知过了好些天,老太君除了斥责自己,丝毫没有不让月儿教的意思,自己苦恼了一阵子,也就安下心来,好好弹了,虽然言语上还是冷嘲热讽的,动不动就提月儿出身青楼的事,月儿只当她是孩子,不跟她计较。蕊小姐每每挑起话茬儿,总是得不到回应,自己一个人也吵不起来,久了也就不再老拿那些话自讨没趣儿了。
那日,月儿教完蕊小姐琴,到亭里来跟老太君告辞,老太君硬是要留她吃晚饭,月儿正推脱不过,忽听得丫鬟进来禀道:“老太君,翊少爷来了。”老太君对月儿笑道:“月丫头,你这可不必急着回去了罢。”月儿脸上一红。只见滕公子进来,给老太君行下礼去,道:“孙儿给奶奶请安。”老太君道:“你就在那儿跪着罢,那么久也不来看看我老太婆,要不是我扣下了月丫头,你怕是也不会来罢。”滕公子笑道:“奶奶还是想孙儿了呢,只要奶奶高兴,孙儿跪一会儿又何妨。”说罢,对月儿笑了笑。老太君道:“少跟我油腔滑调的。我问你,最近可去看文韬了?”“前日里去看过了,”滕公子答道,“奶奶不用担心,文韬可懂事了不少了。”“按我的意思还是让文韬搬到府里来住。他父亲就他和他姐姐两个,他父亲一去,姐姐又在宫里,总是乏人照顾。”老太君道。“奶奶,这事儿孙儿问过文韬,文韬没有答应。”滕公子道,“一来他想守着尹大人的灵位,尹大人在谅州时,他也是一人,自己能照顾自己,二来,七王爷也曾要他搬去王府,文韬已经回了,这又搬到府里,七王爷那里不好交代。再者,他和蕊儿总是要。。。。。。”“罢了,那由他罢。你多留心些就是了。”老太君道。“是,奶奶。奶奶。。。。。。您看,是不是先让孙儿站起来。”滕公子道,又看了一眼月儿。月儿实在是不好插话,扭捏了半天,才小声道:“老太君,您看是不是让滕公子。。。。。。先起来。”老太君看着月儿,忽然笑道:“月丫头心疼他了?”月儿脸上又漾开了红晕。只听老太君道:“既然月丫头开口,你就起来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久不来看奶奶。”
滕公子站起来,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了。老太君道:“柜坊的生意如何?最近总听说那于家猖狂得很,你可有什么对策?”滕公子微微笑道:“奶奶,这于家是才进京不久,虽是财大气粗,但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只是热闹一会儿罢了。”“你还是小心些,不要以为我们滕家和官家打得热,就掉以轻心,那些个官儿能被你买,也一样能被他买。到时候是向着你还是朝着他还说不准呢。”老太君道。“奶奶,满招损。我们家在这京城已经是一手遮天,朝廷里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树大招风,这显赫了遭的算计也多。还是让些利给别人,自己也消灾。”“你就跟你父亲一样。你自己拿主意罢。奶奶也管不得那么多闲事。”老太君道。
“老太君,晚饭备下了。”丫鬟进来道。“翊儿,月丫头在这儿,你总该吃了饭再去了罢。”月儿又是满面红霞。滕公子道:“孙儿听奶奶吩咐。”
三人走到厅里,蕊小姐已经在了。蕊小姐看见滕公子忙迎了上去,道:“翊哥哥,你可来了。”拉了他坐在身旁。月儿随着老太君坐了。蕊小姐道:“翊哥哥,奶奶这些天老让我弹琴,我手都要弹出血了。”滕公子只是微笑。老太君道:“你少在你哥哥面前叫苦,你月姐姐这些天那么尽心地教你,你见她说苦了么?”蕊小姐办了个鬼脸,凑到滕公子耳边,悄声道:“翊哥哥,月。。。。。。月姐姐弹的琴能赶上哥哥你呢。”滕公子笑道:“你若是好好学,定比哥哥弹得好。”蕊小姐道:“那是自然。”老太君道:“你倒是不谦虚。”转而对滕公子道:“翊儿,以后这铺子柜坊的事儿也说些给月丫头听听,又不是外人,总得知道些的。”月儿听了,脸上又红了,赶紧低了头吃饭。
月儿同滕公子乘车回别院,滕公子道:“蕊儿很是佩服月儿你呢。”“是么?”月儿心道:这小姑娘整天一个善脸也不见,怎么佩服上我了?滕公子只是微笑点头。车忽然停了下来,滕公子问道:“什么事?”“少爷,是李副将。”滕公子对月儿道:“你等我一会儿。”掀开车帘,走下车去。那李副将从马上下来,抱拳行礼道:“滕公子。”“成峻,有事么?”“将军请您明日到府中一叙。卑职正要去别院,没想到竟在路上遇见公子。”“劳烦成峻了,请上复将军,翊轩一早就去。”李成峻抱拳一礼,上马驰去。
“公子明日要去将军府么?”月儿不想装没听见,见滕公子上车,便问道。“嗯。”月儿忽的想起一事,道:“公子,你明日若是见到我姐姐,还替月儿给问个好。”“知秋姑娘在将军府上么?”滕公子问道。月儿点头道:“姐姐说是病了,在将军府里将养。”“好。”“多谢滕公子。”“月儿,翊轩为你做甚么都不用月儿言谢,何况是这样的小事。”月儿的脸又热了起来,手被滕公子握了,只觉得温暖悄然无声地从指间透到心里。
第二日,月儿刚从老太君那儿回来,进了门就问:“滕公子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