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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六只因路上耽搁半分,便被兄弟们抢了先,直到此时,他才劈杀了一人,这使他羞愧万分,听到苏翎下令,也不敢言语,立刻盯上一人,快马追去,才走两步,却见那人在马上一晃,不知是谁射了一箭,正中背心,眼见是不能活了。郝老六急了,大叫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都是我的。”说罢,双眼红红的紧盯着最后一个骑马逃走的人,急速追去。一旁的胡显成略一犹豫,将手中的弓箭收了回来,回头看了术虎一眼,转身去打扫战场。
术虎有些尴尬,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的。没想不仅没立功,反而得罪了郝老六,脸上不免有些泛红。不过,这次当真让术虎与他的战士们大开眼界,同样是上阵厮杀,苏翎与属下骑甲看起来没有半点奇特之处,但那鬼使神差般的砍杀过程,简单直接,看起来毫无花哨之处。但这眼力、胆识、气度、力量,技巧,哪一个不是巅峰之作?箭术就不说了,术虎自信也能办到。还有那身铠甲,这让术虎羡慕的无法言说。那是任何战士都渴望拥有的战袍啊。不过,术虎面上有些过意不去的是,除了他射杀了一人以外,他的战士们,竟然没有捞到一个机会,以至在郝老六狂吼的前一刻,至少有六张弓瞄的就是郝老六追的目标。也幸好那一声吼,不然郝老六说不定红了眼,将他们砍了。
胡毅成很快打扫完战场,驱马来到苏翎面前。
“大哥,一共四十五人,六十匹马。”
苏翎点点头,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他还没有从失去兄弟的噩耗中平息下来。
郝老六很快也回到战场,身后牵着一匹马,马上横着一个人,并未捆绑,但却软软地趴在马上。郝老六来到苏翎面前,顺脚一踢,将那人踢下马去。那人在地上一震,醒了过来,众人这才看见,此人满脸是血,嘴里少了不少牙齿,想必郝老六是一顿狠揍,多数都打在脸上。
“跪下!”郝老六恶狠狠的喝到。
那人浑身一颤,立刻跪在地上,亏他还记得苏翎是首领,看来苏翎一马当先杀入,给这人的印象很深。
苏翎狠狠盯着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的弟兄?”
那人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女真语,这下苏翎却是不懂了,他向术虎看去,术虎随即上前问了几句,那人一一回答。
术虎说道:“他们是斡朵里部的一支,前几天才从浑河上游过来,准备在这里建立村寨,垦田种粮。”
苏翎思索片刻,说道:“问问他们还有多少人,都住在哪儿?”
术虎又是一通言语。
“说是来了三个牛录,分驻三处。他们这支就在前面十里。”
苏翎笑道:“好,咱们好久没杀人了,这回可得好好过下瘾。”骑甲们都跟着笑起来。
术虎问道:“一牛录多少人?”
苏翎笑道:“最多三百人。”
术虎不禁变色,到不是害怕,只是以他们这几十人,对阵三百,多少还是有难度的。这术虎一支,千里跋涉不知打了多少场仗,但输多赢少,未免豪气就少了几分。
苏翎斜着眼问道:“怎么?”
术虎立即面色一变,说道:“苏大哥,可别小瞧人。”
苏翎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想术虎也不是胆怯之人,我的兄弟怎么会怕?”
术虎暗暗发誓,下回,绝不落后半步,免得让人瞧不起。
苏翎面色忽然一沉,喝到:“郝老六。”
“在。”
“你是干什么吃的?死了五个弟兄?半年就拿不动刀了?”
郝老六悲急相加,挣得面目血红,说道:“大哥,是我的错。那些人说是猎人,我稍未防备,被他们先放了暗箭。”
苏翎未再说话,转而看向地上那人。
“杀了。”
郝老六立刻抽刀,一刀砍掉那人的头颅,鲜血溅满战甲。
苏翎点点点头,说道:“好,这才是郝老六。我们都歇得太久了,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罢,又提高声音。“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让别人砍了我们兄弟的头。谁惹了我们,我们就加倍还回来。”
“是。”众人热血沸腾,齐声高呼。连术虎也深受感染,血脉舒张。
“今晚,先收拾这个牛录。都还记得我们是如何杀敌的吧?”苏翎问道。骑甲们也不言声,齐齐用腰刀拍击头盔。
苏翎满意地点点头,拨转马头,率先奔向敌方。
“我们走。”
术虎暗暗惊奇,这眼看着就要天黑,难道是要夜战?但容不得多想,率战士们紧紧跟上。
这一支女真族是刚刚编成牛录,奉命来此拓展地界。大约是为了避风,全部人马都驻扎在一处山凹处,整个营地只有一个出口。此时天还微亮,营地里却已燃起许多篝火,照得通亮,正中一杆大旗下立着一座大帐,想必是首领所住。出口处只简单里建起一道栅栏,有六名持刀守卫,均无铠甲,此时毫无戒备,懒懒散散地坐在几块石头上。
郝老六低声将所见一一禀明,苏翎冷笑道:“一群乌合之众,这样的兵,就敢横着走,不知死活的东西。”
转身对术虎说道:“兄弟,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让你瞧瞧我这些弟兄们昔日杀敌的手段。”
术虎说道:“好,正该让我们开开眼。”
苏翎笑道:“不过,你的战士我可要分派一下。”
术虎一听,立即俯首行礼,说道:“请苏大哥下令。”
苏翎不再客气,一一布置下去。
过得一盏茶的功夫,苏翎带着十名骑甲,连同术虎共十一骑,笔直地就向营地大门冲去,守门的守卫刚一起身,还未来得及呼喝,便听得嗖嗖几声,箭箭穿喉,六人立毙当场。苏翎十一骑冲开大门,也不深入,就在门口一字横开,犹如一把铁栓,将大门死死锁住。
营地内的人已听见动静,大呼小喝地乱糟糟挤做一团,都向中央大帐涌去,不多时,大帐周围便围聚齐百多人,个个兵器齐备,眼见着就要列队冲杀过来。
术虎不由得紧张,尽管听见苏翎的一番布置,但毕竟己方人少,这般情形,如何能胜?瞧见苏翎却似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捏了捏手心地汗,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不多时,大帐周围已列起三排兵士,前排弓箭手,后两排持刀。紧接着,大帐中走出一人,瞧那样子,必然是首领。大约是见苏翎这十一骑仅仅守住营门,不晓得到底要干什么,这些人虽已列队,却没有立刻冲杀。
苏翎冷笑一声,说道“果然如此。”
转身对郝老六说:“就看你的了,别让兄弟们失望。”
郝老六晃晃手里的硬弓,说道:“放心,大哥,只要他们一乱,我保证不失手。”
苏翎回身面对前方,说道:“先射三轮。”
话音刚落,只见十名骑甲立即弯弓搭建,几乎同时射出第一支箭,紧接着,连珠般地射出余下的两支。
三十支羽箭几乎同时到达,这是苏翎特意交代弟兄们练就的阵法。
对面的队列眼见着几十只箭划着弧线落下,争相躲避,躲得了这支躲不了那支,只一瞬间,就有二十多人中箭。因距离过远,这些人都没有立时毙命,反而大声惨叫,一时间营地里充满痛苦的呻吟声。
就在此时,苏翎大喊一声:“放!”营地里的人听了,纷纷寻找羽箭来的痕迹,果然,只见黑乎乎一片园呼呼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落下来,竟然分不清到底从哪儿来的。队列更加乱了,郝老六趁机射出一箭,这一箭,将郝老六多年上阵杀敌,还有半年来射杀飞禽走兽的精华全部凝结所致,昏暗的夜空中,这支箭划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刺向被篝火照得雪亮的大帐,大帐前站立的头领牛录正大声呼喝,竭力制止混乱,却猛然间觉得一丝冰凉自喉间升起,随即见到两片白色羽毛就立在自己眼前。他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摇晃两下,倒在地上。这时,列队的兵士才发觉落下来的不是羽箭,而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有眼尖的,看见这些人头面目依稀便是自己人,昨日还在一起喝过酒,立刻一片尖叫,待见到首领牛录莫名其妙便中了一箭,更不知从何射来的,大帐前不仅混乱,简直就是一锅粥,到处是乱窜的人,而到处都是哪儿都出不去的人,再回头瞧瞧十一骑立在营门的人影,居然是一动未动,仿佛刚才从天而降的人头以及射来的羽箭,都是鬼神驱使以至。忽然,走投无路的最前面的几个人将兵器一扔,扑倒在地,口中大叫着什么,受此一激,便有是几个人跟着照做,紧接着,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兵器丢满一地,俱都俯身于地,竟是头都不敢抬,异口同声地说着同一句话。
苏翎心中疑惑,侧头问术虎:“他们在喊什么?”
术虎此刻表情复杂,憋了半天才说:“苏大哥,他们说。。。。降了。”
“嗯?这就降了?”
术虎又侧耳听了会儿,说:“他们请求天神不要杀他们,他们愿听从任何安排。”
“天神?”
术虎忽然笑着说:“大哥,想必说的是你。”
苏翎看了看左右,见一字排开的骑甲们一色的黑色铠甲,因为日久,烟熏火燎的,这铠甲早就一团黑了,铠甲间是各色动物皮毛,远看着,像是度着一层光晕,在加上篝火的余光摇曳,这身影愈发的神秘莫测。
“好,我们就是天神,惩罚那些闯入我们家门的贼来了。”
说罢,一马当先,直奔大帐而去。身后骑甲自然跟上,术虎此时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苏翎一行人奔近人群,那些人纷纷闪出一条路来,却仍是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苏翎放慢马速,在人群中慢慢行走。这时,他总算明白那努尔哈赤何以能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打出一片天下。这些女真人,不是说服的,而是以武力威慑收服。只要见识到对方的武力,一旦不可战胜,便俯身相投。可惜明军丝毫不知,一味威压利诱,要知道,没有实力,说什么都没用。
苏翎来到大帐之前,见那牛录依旧是一副死的不明不白的神色,俯身将插在牛录咽喉的羽箭拔出,转身递给郝老六,郝老六满脸欣喜,双手接过。
忽然,地上的人群中爬出十几个人来,又是一通女真语,说的竟然全然不同。
术虎皱着眉头,不时地问上几句。
“大哥,这些人来自十几个族别,分明是杂乱编制而成的。难怪如此不济。”
苏翎笑道:“那就是咱们运气好了。”
“他们还说,以后奉你为主人,听从差遣。”
“哦?”苏翎不置可否,这些降人,能信的几分?
术虎猜到苏翎的想法,便说:“大哥,按女真人的习俗,战败而降并不算耻辱,要么死战,要么屈服,只要选得一样,便是不会变的。”
苏翎念头一转,说道:“那就是说只要我们不败,这些人便会一直跟从?”
术虎笑着说,“自然,谁会跟着败者走?”
苏翎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们当初为何不降?”
术虎一愣,想了想,说道:“或许我们这一支算不得真正的女真族。几百年前,我的祖上,也是汉人。也正因此,这么多年我们这一支都不为旁支所容。”
苏翎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他忽然盯着眼前的一人,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见苏翎等人谈话,明显全都听进去了,还不时地抬头看看苏翎,神情与一旁不断唧唧咕咕的人完全不同。
见苏翎直问自己,便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道:“是。”
这军礼苏翎等人再熟悉不过,连一旁的骑甲们都止不住监视那些女真之余,向这里看上几眼。
估计这人是认出了苏翎等人的铠甲腰刀,那都是明军的制式装备。但不能肯定苏翎等人便是明军,这等战法不说明军不会用,见都没见过,也没有明军战斗时通常都有的枪炮声。要知道明军不战则以,战则必燃放火器,没火器几乎都不会打仗。
“你是逃出来的?”苏翎问。
那人心思还算灵巧,这么一问,便是说这人以往也在边军内当差。
“是。三年前出的边墙。”
“犯的何事?”
“军马倒毙,赔补久欠,缴纳不齐。”
“你胆子倒是不小,一逃便逃到这边来了。”一般的逃军,很少向女真人的地界上走。
“属下是被逼无奈。”此人相当聪明,见苏翎有意,这属下称呼都出来了。
“现在怎么就降了?”
那人楞了楞,说道:“牛录已经死了,为谁而战?”这人还算直爽。为谁而战的说法,足以说明此人所处的境地。
苏翎盯着此人,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为自己而战。并且,我们当中都不认识这个降字。”
那人细细琢磨,这话含义颇多,尤其是对这种从边墙逃出的人。那人越想越多,渐渐呼吸急促,显然是情绪波动。
苏翎又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彼此都是兄弟,要战便只有一个理由。谁侵犯了我们的家园,我们便绝不善罢甘休,不分出个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