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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显成若有所悟,说道:“大哥的意思,就是指出一个方向,好让那些喜欢琢磨物事的聪明人都往一个去处使劲儿?”
“这就说到要处了。”苏翎赞许地笑道。
“要这么说,”周青山也似乎理解了一些,“若是朝廷上能出些赏赐,让整个大明的聪明人都往一个方向去琢磨,怕是比那种表还要精巧的物事也能做出来。”
“对,”苏翎说道,“你们都知道这大明的火器,原本前朝就有,但没有佛朗机人、日本人的好,后来跟佛朗机人学过之后便造大将军炮,往年的戚继光总兵研制出来的鸟铳,就比日本人的火绳枪威力大,射程远。这些都是好事,若是趁此接下去,按理便能造出比西洋人日本人更好威力更大的火器。”
众人听苏翎一说,均微微点头。
“可如今辽东的火器,怕是能放响的都不多了,还别说什么更好的。”郝老六说道。
这些话前后一连起来,意思就有些深了。周青山不禁感叹道:“可惜朝廷上没人这么想。”
“朝廷是指望不上的。”苏翎摇摇头,说道,“那些官老爷们,都琢磨着如何赚银子买地,哪里会想别的?”
“难道一个明白的都没有?”周青山说道。
苏翎笑笑,说:“也有,比如适才说的那个利玛窦,便有个叫徐光启的官儿跟着他学,很是琢磨出一些东西。相信也还有别的人,只是,这改不了朝廷的习惯。”
“怎么才能改?”郝老六是脱口而出。
“这。。。。。。”苏翎有些犹豫,仔细想了想,才接着说:“这从根儿上说,”说道这里又停下,似乎在琢磨措辞。今夜闲聊的范围可又远的没边儿了。
“这怎么讲呢?”苏翎便想便说,“比如那些官老爷们,常常流连青楼酒肆,却压根儿不将那些女子小二们当人看;喜欢听小曲儿,却将弹唱的人视为奴仆。同样的,那些工匠们日夜打造器物,却在官老爷们面前连头都不能抬。你们说,这都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在座的都从未想过为什么,即便身受各种各样的欺压奴役,却只能怨命,都是命生得不好。这中间也包括陈芷云,虽然她是大户人家出身,也视那些佃户为低人一等,家中也有奴仆,但眼下这一切都已不再,也都是拜那些仗势欺人的官老爷们所赐。同样的,陈芷云心里也是怨恨老天不公,让她遭受这等苦难。
这种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想明白的,苏翎便说道:“唯一的根源,便是身份。”
这是自然,身为官,便是强势者,身为百姓,身为匠籍,便只能认命。
苏翎接着说道:“这人生下来,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贫民百姓,真的有区别么?”
这问题怕是在多数人家都有的。
“还不都是光溜溜的一个。”郝老六快言快语。
“所以,我们千山堡便与众不同。”苏翎这话转得有些远。
千山堡内至今没有奴仆,没有官员,虽说胡显成等一众管事的掌管堡内各种事务,却并没边墙那边的那种等级森严,就连女真人、汉人也没有辽东的那种差别。
“大哥说的是。。。。。。”胡显成说不出口,像是有什么在嘴边,却寻不到合适的词。
“我们都是一样的。”苏翎轻缓地说道,“每一个生来都是一样的,我与你们是一样的,千山堡内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众人都在心里琢磨这几个字。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相同的身份,你们想,这世上会变成什么样子?”苏翎说。
这人人平等的思想,便在这一晚开始出现在东方的土地上。在儒家的三纲五常笼罩千年之久的时代里,苏翎今晚的一席话不过是轻描淡写,但对于后来的巨变,却是万里长江之源头。
“大哥,这可能么?”胡显成问到。其余的人也都有些这样的疑问,虽然这人人平等的想法对于这些饱受欺压的人具有足够的诱惑力,但现实还是将他们拉了回来。
“杀佟家人之前,千山堡可能么?”苏翎轻声反问。
当然不可能。但如今,他们不正坐在千山堡里么?即便是在白沙沟之时,也从未想过千山堡的存在。
郝老六说道:“不可能,我们就杀出个可能来。”千山堡当然是杀出来的,若想改变就世界,便只有全部打烂了从来。这种思想其实很普通,很直接,几乎不用多想。
当苏翎给众人展现出南方那一片新世界之后,这些心思得到拓展的人们,又被苏翎带往另一种生活。这种新生活所展现出来的,不仅仅是一种想法,还有由此派生出来的种种余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因此而延伸无数种可能,并在随后的日子里不断扩从,不断生长。他们不是理论家,不是当世大儒,不会去著书立说,而是凭着一颗打开缝隙的心,向暂新的,从未出现过的日子奔去。他们已经杀出一片可以容身的土地,日后也将杀出一片能印证苏翎的预言的新生活。
第一卷 辽东轶事—第四卷 铁骑夺金
第二十九章新学堂
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这半个月里,千山堡内的百姓是完全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虽不能说是张灯结彩的场面,却也算得上觥筹交错,往来频繁,因家家都有酒有肉,这迎来送往的,不免都带着几分醉意,倒让周青山很是忙了几天。'醉''露''网'
千山堡内的酒,有自镇江堡运回的烈酒,更多的还是传承白沙沟时期的果酒。尤其是夏秋之际,满山的野果随处可见,这果子又吃不完,白白烂在树上可惜,陈芷云便带着一帮女人将小山般的果子制作果酒,白沙沟内的人已经能够烧制出与关内一样质地的陶器,运到千山堡的,足有万件,这些盛酒的坛子密封后被分给各家各户保存,事实上千山堡内还真没有足够的空地可以储存下这上千坛酒,即便有,也得提防着被那近千骑甲们给提早喝个精光。这中间郝老六便是头一个需要提防的,苏翎的军纪虽严,却并没有严令不准饮酒这一条,这也是环境所致。好在骑兵们都很自律,所有的吃食又是集中供给,并没有发生醉酒的现象。这果酒并不易醉,常人饮上一小坛也不会眩晕,但也正因这一点,这种微甜的果酒很容易导致牛饮,如郝老六那般的,怕是没有一大坛是不会罢手的。
苏翎所部骑兵在这半月之中并未全部休整,除了那些刚刚成亲的,到初五的那一天便有小队队长前来请命,说是弟兄们耐不住这等闲散,一帮汉子成日坐在火炉旁发呆,还不如出外巡山,趁便也能猎些新鲜野味。苏翎当下便允了,令郝老六按小队分派,不过,这第一个带队的,便是郝老六,他也早就闲的不耐烦了。随后的那些天,骑兵小队们又暗自展开比试,这回不是追逐,而是看猎物的大小、多少。要在这冬雪未融的山野里打猎,怕是要些特别的本事才可。骑队里自然不少这等身手的人,以至到最后连熊都猎杀了五头。
苏翎本也坐不住,想学那郝老六,也跟着弟兄们射上几箭,但却被胡显成缠住了。年三十晚上的闲聊,让胡显成与一众兄弟们茅塞顿开,各种想法很快便冒了出来。这种情绪使得苏翎只能看着郝老六带着骑队风驰电掣般地奔出堡门,而自己则不得不继续围着火炉,替胡显成等人想出的主意理清脉络。
几天的功夫,自然想不出什么宏伟战略,不过是将思绪毫无限制地伸展开来,按苏翎示意的方向,集思广益,
归纳出数条眼下可行的,以及以后才能进行的一些准备。
远期的想法,首先自然是造船。位于浑江口的码头处,在赵四的管带下已经可以进行一些船只的修理事宜,稍加改造,建立一个小型的船场还是问题不大的。只是这造出的船,也只能在鸭绿江上行驶,出海是万万不能的。唯一便利的,便是木料极多,就在码头附近的山上随处可见粗大的数目。至于这哪一种木材适合造船,还得让赵四等人辨别。所以这有关船的相关事宜,便集中到浑江码头处办理,苏翎选派一人前去统管。待开春雪化,鸭绿江上通航之后,便着手寻找造船的工匠师傅,相信通过胡德昌等人的手段,应该会有收获,至于需要的木料,只待赵四确定,便可砍伐晾干,以待日后所用。
接下来便是关于火器,这也仅仅是船上所用。对于苏翎所部的骑兵,有那些虎蹲炮足够,况且也不需火炮的助力。鉴于目前的火器普遍存在燃放不便的弊病,这陆地野战,还是战马、铠甲腰刀,弓箭具有杀伤力。但按着前几日的思路,这海上战船若想占据优势,则火炮必不可缺。基于先走一步的设想,这寻找铸炮以及**的工匠便是眼下唯一能做的。虽然不可能再有以往的运气,凭着银子便能买到火器火药,但也不妨再去试试,这敲门砖仍然以胡德昌等人为主,他们自有分寸。这鸭绿江上的商路一旦开通,这些事便有制定的专人办理。凡事预则立,人手不多,却对以后有极大的好处。能立刻便办的,便是将千山堡中的存货都运送到码头去,好在时间尚早,等到雪化,也该积累不少了。这两件事跨度很大,甚至不能确定下到底何时才能有用的那一天,但几人看的都已不是眼下,也不是今年,而是遥远的将来,即便是仍有疑惑,却也挡不住试一试的念头。一个人的力量往往不是能负重多少,而在于能看多远。
其余的还有几件算是小事,没有多说的必要。这即刻便能做的,却也不少。关于奖励民众创新发明的告示,胡显成已经拟好,由陈芷云执笔,写出数十张纸。准备先在千山堡内宣示,然后再传至附近的所有的村落。按苏翎以前的意思是奖励银子,但胡显成考虑之后,改为奖励牛羊或是马匹,不然就是粮食,至少目前在宽甸一带,银子的用处几乎没有。这些告示倒不必真如苏翎所说靠人去到处吼,在千山堡被只需召集各个小队管事的宣示一遍便可,至于附近村落,则交由骑兵小队顺带着带去。这举措并非立即见效,只能从长远上等待结果。
最麻烦的,还是千山堡内孩童读书的问题。
按胡显成手中的户籍统计,千山堡内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有近二百人,这学校场地倒是不难找,即便是不够宽敞,千山堡内也很容易搭建一所大院,足够容纳所有的孩童。但这近两百人总不能都让周青山一人来教吧?换作郝老六,尚可提高嗓门吼上一个时辰,可周青山不行。再说周青山还担负着与胡德昌等人的联络事宜,也不能总留在千山堡内。这既然是学校,就得像个样子,说服那些做父母的,让孩童们都来读书尚且要花费一定的力气,尤其是那些十四五岁的,几乎已经帮家里干活了。若是再让学校有一天每一天的,怕用不了多久,那些孩子便都回家干活去了。胡显成从户籍中挑选出几户原本读过书的人,暂且充当识字的老师,这也只能是暂时的,他打算让胡德昌帮着聘一些先生来。
但胡显成的打算几乎全部被苏翎的说法给抛在一边。苏翎所说的学校,与胡显成的理解完全是两回事。关于识字,只要千山堡内有识字的便可以充当教师,能指导学童读书便可。再说,千山堡内也几乎没多少书可读,陈家姐妹曾带过几本,堡内也能收集到不到十本的样子,都是一些诗集之类的,苏翎认为这就足够了。能读会写是学校的基本功能,而苏翎随后说的,才是学校的关键。
苏翎让学生们认字读书不过是一项学习内容,每天有一个时辰也就够了,然后学生们被要求学习骑马、射箭,以及刀法,这种教官可就太多了。不仅如此,苏翎还让那些工匠们选出数人,教授学生们一些有关测量、计算之类的学问,尤其是其中几个木匠,曾学过九章算术上的内容,这才是苏翎所看重的。他令人教授所有的学生有关计算、测量的知识,至于那些铁匠、裁缝等等,都是苏翎认为的教师,甚至包括周青山的医术,也必须作为一门课程,此外有关药材的辨别、炮制等等,都一股脑地抛向学生们,但苏翎唯独不让教授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
按苏翎的这种做法,这学校几乎便不愁教师,胡显成被启发之后,再安排起来便得心应手。这千山堡的学校可比辽东所有的私塾公学复杂的多,胡显成很容易便明白了苏翎的用意。尽管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教授给学童们太多了些,但只管教授,等到过了一定的时间,再在学童们当中选择各有不同侧重的苗子分开教学。这几乎是一所文武并重,又夹杂各种杂学的综合性学校。胡显成还补充说要赵四也来学校教授一段日子,这船上的学问并不少,甚至与天文、地理相关。
既然理顺了关系,也明白了办学的目的,这学校便在正月十五过后,正式开学,还专门制作了一副匾额,上书“千山学堂”四个大字,高高悬在学校的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