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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白歌说,“白歌,我和你父亲很早就认识了。”
“是。”白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到支队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和你父亲是战友,一起当兵的时候就是战友,他是班长,我是新兵,后来他提了干,我也提了干,他当营长,我当指导员,他当团长,我当参谋长,现在他当了基地主任,我也当了团长,这一年一年呀,过得真快……想当年,我和你父亲还为了军犬差点打起来,你父亲骂了我一顿,从此两人见面也没以前亲了,要不是这次因为你和你的犬,我们俩可能还暗自赌气呢!”赵红剑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回过身用一种父辈的怜爱目光看着白歌,“我当兵这一辈子,敢对天对地说是两袖清风,没做过味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今天,我犹豫了,我知道,你们白家只有你一个独子……”
“支队长你……”白歌隐约猜想到赵红剑要对自己说什么。
赵红剑举起手,不让白歌说话,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希望安排其他人执行这次任务,因为这次任务非常危险,我不希望我老战友、老上级的孩子出现任何意外,否则,我没有办法向你父母交代!”
赵红剑一口气说完,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因气愤和恼怒而涨红了的面孔,或是一副欣喜和庆幸的表情,可站在他面前的白歌却气定神闲,稳丝不乱。
“支队长,我不会退出任务的。”白歌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是为你好?我当了一辈子的兵,唯一你给开了这个后门!”
“汪!汪!”突然,白歌身后响起两声嘹亮的犬吠,战歌发现主人不见了,顺着气味找了过来,它一个猛子蹿到白歌的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赵红剑。
“支队长,我觉得你的这个‘后门’,是你对我包括对我父母的侮辱。”白歌摸了摸战歌的脑袋,“它要是听见了,都会感到惭愧的。”
白歌静静蹲下身去,像是吟唱一般地说道,“如果我们牺牲了,我们的魂将永远守护祖国疆土!”
战歌的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它昂起头颅,额上一缕银色的毛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那道声音仿佛和风汇聚成了一首悲怆的歌声,飘洒在这个曾染满无数烈士鲜血的边境丛林中。
“如果我们牺牲了,我们的魂将永远守护祖国疆土!”赵红剑喃喃自语,“这句话,是听你父亲说的吧?他当班长时也对我说过。”
白歌站起身,点点头。“是的,他说军人就应该随时准备牺牲,哪怕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倘若为了祖国为了人民而死,那也是无上的光荣,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赵红剑觉得鼻腔一阵酸楚,连忙仰起头,看着漫天的浩瀚星海。
“我父亲当年当侦察营长时还说过一句话。”白歌狡猾地笑了,“支队长,这句话估计他也对你说过。”
“什么话?”
“要死鸟朝天,不死又过年!”
第103节
白歌挑选人员和分配任务只用了五分钟。
“弟兄们!有怕死的吗?”白歌牵着战歌,大剌剌地站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问。
“没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大声回答。
“没有?好!听我命令!在家是独生子女的!向后一步走!”
命令下了,却没人动弹。白歌火了,“操,关键时刻给我抗命?赵斌!你妈都60岁了,又给你生了个弟弟?刘大山!你老娘去年去世我记得大伙还一块凑钱送份子呢,在哪又认了个亲妹子?还有你,许勇,你……”白歌一口气点了7、8个人的卯,被点名的战士们的脸在月光下一阵红一阵白的。白歌严肃地说,“别他妈的在这耗着,给我后退一步走!”
那些被点名的战士只好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些人负责外围警戒!”白歌下了命令。
“副队长!”士官刘大山恼怒地叫了起来,“凭啥不让俺参加任务!”
“凭啥?就凭今天是我指挥任务!”白歌一改平日常态,瞪着双眼,放开了战歌的牵引带,“都给我闭嘴,谁再耽误时间,就是延误战机!军法处置!”
没人再敢吭声了。白歌又对剩下的人说,“共产党员!向前一步走!”
剩下的7个人都向前走了一步。
白歌盯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再重复一次,共产党员向前走,预备党员、共青团员和群众别动!”
一个新兵和两个上等兵这次没敢再走。走上前的四个人是代理排长莫少华,尖刀班班长段飞,狙击手李南生和爆破组组长孙猛。
白歌满意地笑了,挥挥手说,“剩下的人,跟着支队长走!”
没别挑上的战士垂头丧气地坐上装甲车,跟着支队长赵红剑去堵罪犯有可能突围的“口子”。落选行动的战士们坐在车上,回头张望着白歌,目光中盛满期待,似乎在等待他突然改变命令。
白歌目送着汽车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双手一拍,从岩石上跃下,“好,全体集合!”
四名战士挺立在白歌面前,巍然不动。两只警犬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前面。
白歌从左到右巡视了全体队员一遍问,“大家知道什么是死吗?”
一句话把几个老兵都逗乐了。
年初获得武警部队“精武标兵”称号的尖刀班长段飞忍不住说,“白副队,你也太小瞧兄弟几个了吧?都是在阎王殿前逛过几回的人了,谁还不知道死嘛!”孙猛干脆撩起胸前的衣服,指着几块碗口大的伤疤嚷嚷,“副队你看看,阎王爷来请了我好几次,我都没跟他走!”刚刚调到中队的狙击手,士官李南生嘴角弯起轻蔑的笑容,代理排长莫少华喊了报告,“白副队长,报告!”
“说!”
“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在面对四名雄性军人讲话,面对四名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的特警士兵讲话,死这个话题从我们进入部队的第一天起就缠绕在我们的心中。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这句口号不是空喊的,我们早就熟悉了在危险中生存法则,还是请你换个话题吧!”
“好!那我就明说了!”白歌微微笑着说,“这次任务非常危险,赵家兄弟敢杀公安局长,说明他们已经成了把生死抛到脑后的亡命徒!我们呢?我们现在就要比亡命徒还亡命徒的人!而且,我们的敌人不仅是他们,还有无数的地雷,地雷究竟在什么位置,我们谁也不清楚,从我们迈进这片丛林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站在了一个神秘而庞大的雷场之上,所以从现在起,我的意见是,每个人都不要把自己当活人!明白吗?”
“明白!”所有队员嗷地叫了起来。
雄性的呐喊中伴随着响亮的犬吠。
白歌又补充说,“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写点什么留下来吧。”
每个战士都明白,白歌所说的“写点什么”,就是备用的遗书。
第104节
00:00时,气温31℃,天气多云转阴。
白歌一行五人的突击小组进入丛林山地。两只幽灵般的犬影,五条身穿迷彩服,头戴凯芙拉作战盔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影之间。
解开牵引带的战歌和风翼一前一后,慢慢走在队伍最前面。
战歌喜欢黑夜。在黑夜中它总是能清楚地看见很多东西,树木,野兽,还有人类。战歌睁开淡褐色的眸子,视野内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丛林中弥漫着淡淡的晨雾,它行走在一片芦苇和灌木中,野草中支棱着红蓝相间的小花,花朵的花瓣像一个盘子似的展开,中间微微探出嫩黄的花蕊。战歌抽动着鼻子,它嗅到一股清香的淀粉味道,是从树林中纤细的桫椤上散发出来的。
潮湿的丛林闷热,散发着一股股特有的臭味,丛林中没有一条人工的路,白歌带着孙猛和段飞走在全队的前面,挥动砍刀砍倒挡路的植物,体力消耗很大。莫少华和狙击手李南生负责殿后。
战歌并没有觉得行走吃力,它从小出生在从林中,对丛林中的一切再熟悉不过,遇到荆棘,低身一钻就过去了,碰到岩石,看好落脚点轻轻一跃就翻过去了,它始终保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风翼紧紧跟着它的脚印,飞快地跃过每道障碍。
带队的白歌不时用指北针修正着方向,使他感到欣慰的是,小组每人除了按规定携带枪支和必要的弹药基数外,还背了一个盛满各类特种器材的背囊。他们在如此复杂的热带丛林地区,背负着沉重的装备连续行军几个小时,还能保持良好的体力,这不能不归功于多年来连队每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越野,此时发挥了效用,老兵们都练出了超常体能。
两个小时后,白歌发现周围的丛林渐渐变成了原始次生林,灌木丛愈来愈稀疏,高大的树木不断出现在眼前,泥泞的山路上,树藤和杂草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队员们经常会被带着弯刺的野生藤条缠住腿脚。再向里走,进了一大片又浓又密的望天树林,白花花的月光竟然穿不透橡胶树的繁枝茂叶组成的恢恢天网,白歌仰起头,只能从密不透风的树叶缝隙里透出两完道微弱的白光束。林中的地面上到处是多年淤积的树叶,地面如同地毯似的柔软,每走一步,脚下便绽放出一朵奇臭无比的黑水花。
战歌跑在最前面,它灵巧地跳过几条盘亘错结在一起的巨大望天树根须,忽然站住,仰起头,两只耳朵如利剑般竖起,随后卧在了地上。“风翼”无声地跑到它身边,低头嗅了嗅,也卧下了。
跟在后面的白歌立刻向后面做出手势,全体队员立刻俯下身体。
莫少华凑到白歌身边问,“有地雷?犬卧下了。”
“应该是。”白歌说,“全体人员小心脚下。”
爆破组组长孙猛和白歌慢慢靠近战歌和“风翼”,孙猛戴着夜视镜,轻轻弯下腰,他用探雷针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刺向警犬们身前的泥土,才刺了几下,就探到了一颗地雷,他心里暗暗骂着,哪个狗日的埋的地雷?他熟练地拂开潮湿的泥土,一枚深绿色的带着锈迹的防步兵地雷如小荷露角一般出现在眼前。孙猛熟练地拆除了引线,把拆过的地雷扔到身后,将荧光粉撒在地上做好标记。
白歌在战歌的左侧也发现了一枚防步兵地雷,他卧倒在地上,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把失去引信的地雷扔到一边,拍了拍战歌,示意它继续搜爆。
战歌低着脖子,一边嗅一边向前走去。“风翼”在距它两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下。
又是一颗地雷,白歌心里骂了声娘。
两只警犬引着队伍,逐渐向雷场深处前进。白歌和孙猛成了队伍的箭头,一边走一边排雷,一个小时以后,他们的身后已经开辟出一条用树枝和荧光粉做成标记的安全通道。
林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小组人马略做休息,白歌给警犬们喂了几块牛肉,他低头看着电子表,凌晨三点半了。莫少花端着电子地图仪走了过来,“副队,已经快四点了,我们一个小时只走了200多米,按照现在的速度,天亮也赶不到目标。”
“还有一点,”坐在树下擦拭探雷针的孙猛补充说,“副队,咱们前进的方向似乎偏离了直线,渐渐成锐角了。”
白歌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的有人轻声哼了一下,回头一看,满脸伪装油彩的李南生正漫不经心地擦着88式7。62mm狙击步枪。这名老狙击手是上星期从陆军某特种大队调过来的,白歌听说他在原单位同领导不和,于是找了找关系一走了之,干脆脱了陆军军装换上武警的“橄榄绿”。
“你笑什么?”白歌心中一凛,试探性地问道。
“按照白队的角度,再走二百米,在夜色中我们就能看见著名的老山山脉,据我了解,北向南的方向上长年刮风,老山山脉上有一大片裸露的岩石层,纵深十几里,白副队长恐怕是想利用这条平坦结实的岩石层吧?”李南生不紧不慢地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擦枪。
“对,你说的没错。”白歌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惊讶之情,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赵支队长把这条特殊的道路在行动前才告诉了我。”
李南生还是低着头,继续擦枪,仿佛没听到白歌的问话。
第105节
半个小时后,白歌带着全队走上了老山东侧山脉的岩石层。西南的山脉大多数生得柔和,这与当地连绵不绝的湿热天气有关,这片山脉继承了典型的热带山岳的传统,坡度很小,人和犬几乎可以在上面直立行走。岩石层与地面的落差大概有6、7米,并不陡峭。
月亮钻出云层,撒下明媚的月光。借着月光,白歌向山下看去,发现很多树上竟然挂着地雷,几支尖尖的树杈上挑着的暗绿色触发雷,拉火钢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在一摊茂盛的树叶中白歌还发现了几枚露出半个雷体的扁圆形跳雷。他倒抽了口凉气,暗自庆幸赵红剑布置得周到,不然这个任务还真难以完成。仅仅靠他们几个人,排雷就得排上个几天几夜。
凌晨5:00,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