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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琳浅笑,“要不怎样?”人家要给她施礼赔罪,她拦下了不是?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沐云听了一愣,倒也由衷赞佩,“二少夫人要听您这么说不知会不会惭愧!”
容琳一窒,这才反应过来沐云所指和她所说的根本是两回事,心里发笑,面上却道,“要不你去替我问问?”委屈?不在意的人和事对她何尝有过影响?她又怎会因此难过?!
沐云听她打趣,也笑,“少夫人,您真是……不过有件事,我去办一办,您该不会拦着吧?”
容琳挑眉,等着她往下说,沐云道,“去告诉田大娘,别像打死卖盐的了,没命的往菜里放!”
容琳一口茶险没呛着,用帕子掩了嘴笑咳着挥手道,“快去!”
几天了?菜都咸得能齁死人,提醒了一回下次还更厉害了,饭也不是涝就是硬,先以为是田大娘有事分心——沐云说过她杀鸡祭天,也就没责备她,现下看也是由香囊生出来的事,那是得去告诉一声了!若不然再由着她心儿,只怕人都腌咸了!
[正文:卷四 雪入帘幕悄无声(五)虎符(二)]
沐云那天去说过了,田大娘的饭菜总算是能让人下咽了,至于别的,容琳不入庖厨,自然也不会知道。青杏跟着沐云去送过两次食盒,回来唧唧哝哝地跟金桔抱怨,模糊是说那大娘还是摔摔打打的没个好脸色。容琳听到了也不以为怪,开解自己的丫头,说老人家都是有些犟脾气的,认准了的事通常都难改,也无须强求,不跟她一般见识也就是了。青杏却转不过弯儿,犹自嘀嘀咕咕,“她犟?那她怎么还能听进去那些没影儿的话?跟着兴风作浪、胡搅蛮缠的?要我说她就是老糊涂了,被人一撺弄就上房!她怕咱们使邪术?我还怕她在饭里下毒呢!”
金桔听她说的实在不像样子,作势要去拧她的嘴,这才算是打住了,容琳放了绣针轻叹,说要不古人告诫“莫因恶小而为之”呢——十个人说一个人的好,听的人不见得就信这个人好,换作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不好,那听的人倒十有八九会对被说的人存下些戒心,至于被说的要把别人以为的不好变成好,那就更不知要格外费多少工夫了……
沐云从外头进来,光听到个话尾,隐约听着容琳是有些灰心的意思,问了金桔,才知道缘故,忙宽容琳的心,“少夫人,也没有青杏丫头说的那么厉害了!这田大娘因是家里的老人儿了,才多少有些倚老卖老的,满家从夫人往下,有一个算一个,她对谁都是这么样的!略有些不合意的地方儿就吵嚷出来,非得闹一阵子才能罢休,真真让人头疼!不过不理她也就那么样了,过后她自己就好了。”私下里劝诫这大娘别听人胡说,结果她一蹦三个高儿,说是小瞧了她,她心像明镜儿似的,哪会上了别人的套?!反过来骂沐云是个没主见的,让人几句好话哄得忘了根本,气得沐云扭头就走,再懒怠搭理她。只是这个她没学给容琳知道——少夫人够不容易的了,就别给她添不自在了,未若过后让四夫人出面说说她,许能听得进去,四夫人房里的香儿可是她的娘家侄女儿。
容琳听沐云说了,微微点头,“听说这大娘心地还好?”
沐云点头,“那倒是。只是再怎么好都让她那张嘴给败坏了!哎,少夫人,您怎么知道?”田大娘那么样,少夫人还想着她心地好。
容琳又捡起了绣花针:“听四娘说的。”
沐云恍然。看容琳的心绪像是转过来了,就去看了绣架道,“少夫人您这一时半会儿的怕绣不完吧?”针线上她纵然不精,也能看出框架颇大,现只能看出花丛的模糊轮廓。
容琳笑道,“可不是!三、五个月能绣出来就是快的了!”
“那何不让金桔帮帮您呢?”
“沐云姐姐,你可别出这个主意!”金桔摇手,“莫说我绣不来小姐那种针法,就算学会了,我也不能插手!”
“怎么说?”
“我要帮小姐绣完了,小姐可拿什么打发日子呢?”金桔看着容琳笑,容琳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沐云倒得了提醒,想起高兴的事儿,“少夫人,您看这屋子用不用再拾掇拾掇?”昨儿子安带人来,送了一车上好的炭,又说将军有信儿到营里,已经启程往回赶了,应该是近几日就能到家。少夫人别看面上淡淡的,一大早理妆的时候可比素日用心呢!
听沐云带笑问了,容琳就知她是何意,故作不耐道,“有什么好拾掇的?不年不节的!”一看金桔也在一旁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放下针道,“你们三个今儿可倒是闲!都聚在我这儿干什么呢?”
地下的三个人见容琳忽然就板起脸,拿出主子的架势了,都知她是禁不住羞,越发的要笑,还是金桔怕臊了她们小姐,一手一个拉了青杏和沐云道,“小姐,那我们先下去了,您要什么再叫我们!”拽着两个人就出屋了,只是都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儿……
——哪儿能听得到?容琳可是等她们三个人都出去了才一手捂上了发烫的腮……
晚饭的时候,容琳已经一如往日了,沐云反锁眉叹气,容琳看看桌上摆的更不像样的碗碟,温声道,“别气了,将就吃了饭明儿个再说吧!”
沐云摇头,“少夫人,这回倒怨不得她!”
容琳不解。青杏嘴快,“哼”了一声道,“这回她是没心思找别扭了!光顾着在灶房里哭天抹泪了!饭菜都是别的婶子大娘在忙乎!”只是她们确不如那田大娘麻利娴熟倒是真的!
容琳放下了碗箸,“什么事?”
沐云叹气,“她宝贝孙子出疹子,凶险得很!”
“那怎么不去请大夫?”容琳吃惊。听说那田大娘家三代单传,小孙子实在堪比她的心头肉。
“请了。大夫到邻县去吃酒席了,今儿个不回来……”
“那……”容琳一呆,“这满城就一个大夫?”
沐云还是叹气,“外城一共就两个大夫!还有一个自己也病的起不来炕了……”
青杏嘟着嘴道,“再让她请神弄鬼的!不是会驱邪吗?那她怎么……”
“青杏!”容琳厉声,前所未有的冷厉吓得青杏一缩脖儿躲到金桔身后了,金桔不满地白了她一眼,青杏才醒及刚刚儿光顾着痛快嘴,听着竟是落井下石的,又悔又愧,对着金桔小声儿道,“姐姐,我不是……我是……”金桔瞅了她一眼,不叫她出声儿,盯着沐云问道,“那么内城呢?”老爷和六夫人既住在内城,内城便不会没有医馆吧?
容琳也看了沐云,想来要问的和金桔一样。沐云苦笑得象一切都是她的不是:“这时候内城的城门早就闭了,没有十万火急的军务,守城的哪会开门?早两年老爷给了夫人一块令牌,也叫夫人给扔回去了……况且内城距咱们这儿好几十里地,一来一回……”
青杏和金桔都“啊”了一声,不约而同看了容琳,“小姐……”
容琳不理会三个人,一味儿呆坐,好一会儿才猛然一合掌道,“有了!”对着沐云道,“你跑一趟,去问问田大娘,就说别人都说我会巫术,若我这巫人能救得了她的孙子,她用还是不用?”
沐云瞠目,“少夫人,您……”
容琳微笑,“沐云,快去,我有分寸!”
[正文:卷四 雪入帘幕悄无声(五)虎符(三)]
沐云小跑着回来,张口呵出一团团白雾,“少夫人——”喊完这一声就哑口呆眼:屋里,金桔已经穿戴好了,毛领子斗篷、厚底雪鞋,显是要出门的,看她进来了,青杏又抱过一领斗篷,“快,沐云姐姐,我不知你的东西收在哪儿,小姐让你穿她的去!”
“上哪儿?”沐云呆问。她能猜出少夫人是算准了田大娘舍不得小孙子,让她去问不过是要煞煞那大娘的脾气、让她亲口服个软,只是接下来要如何她却猜不透,此时看到她们主仆三个的阵势,委实如坠五里云中。
“沐云,拿上这个,”容琳看她进来就递过一个皮囊——子安那日拿来的;三言两语地交代,“去军营,请一个叫苏春生的大夫,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沐云懂了,一手接过虎符,一手在青杏的帮忙下把头发掖进兜帽,脚也伸进金桔去拿来的厚靴子里,嘴里道:“少夫人,我自己就行了,骑马,去得也快,金桔就不用了!”她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就算是走夜路,也不用人陪着!
“苏大夫的骑术怕不精,还是咱们带着车驾稳妥些,还有……这苏大夫有些傲气,金桔去能防个万一!”仓促中,容琳不及说更多,这功夫已听张勇在门外道:“小姐,车预备好了!”容琳应了一声,对沐云和金桔道,“去吧,无论如何,别让田大娘空欢喜一场!”
两人齐声答应了,一起往外走,上了张勇的车,沐云指点着他往军营而去,心里还有些分不出东西南北,只是看容琳一样一样安排的有条不紊的,想当然就觉得这事儿是十拿九稳了——过后的事证明沐云这么觉着是没有错的!
送了苏春生到田大娘那儿,留下金桔照应,沐云回来交差,一见容琳就叹道:“少夫人,您怎么想到要金桔去的?!”
容琳听了就笑,“苏大夫闹脾气了?”
沐云摇着头,“我只听您说他傲气,哪知……”,哪知还古怪,顺着他戗着他都不对,“金桔先还说她不惯见生人,躲在车里不下去,她要真不下去,那位华佗到现在还在跟我们讲道理呢!“
贺大哥着人请了那大夫,刚说有人病了,要请他辛苦一回,他就一口拒绝,说他从前是医者,现今是罪人,只需服刑,不需应召出诊,贺大哥生气说将军不都免了你的苦役、让你做医官?!他又说我这医官是属于军营里的,并不受哪一家哪一户的辖制,若强逼他出诊,需将军来说或拿刑部的公文来给他看过了才行!沐云听得着急,试图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话说服他,却不料他一翻眼,说这样的话该对和尚说去……幸得金桔在,一听苏大夫拧上了,赶紧下车,说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有恙,只是家里厨娘的孙子快不行了,没钱没势的可怜人,只能来求他……结果那大夫倒怪她们不早说,问了几句症状,现回去抓了几味药就跟她们回来了!
“少夫人,这大夫的年纪可轻,能行吗?”也不知他的医术能不能赶上他的脾气。
苏春生来了,容琳的心就安下了,闻言就把李昊琛讲过的事学给沐云听,沐云听得惊笑不已,“这么说,将军倒是拣着宝贝了!”
容琳也笑,“别的不敢说,我们来的时候,金桔的病可就是他给治好的,你想当时都在赶路,哪有什么好汤好水的能慢慢调理?金桔全靠着吃他的药,才很快健旺起来的!也就三、五天的功夫吧,就和好人儿一样了!”
沐云叹道,“只要有个准信儿,别说三、五天,就是三、五个月,田大娘也该念佛了!刚刚儿我们过去,您是没看着,她‘噗通’就给苏大夫跪下去了……还说要过来给您磕头,让我给拦下了。”三少夫人不是冲着虚名才帮她的,关于这个,沐云清楚得很,也正因为此,她对这三少夫人才更多一份儿感佩。
容琳听沐云说拦下了,连连点头说拦得好,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直等金桔回来说已服了药、安稳睡下了、田大娘也给苏大夫备了住处,这才都吁了口气,各自去歇息。
次日,苏春生留下方子要回营里,田大娘再三苦留,容琳看出她是怕有什么闪失,因问了苏春生,知军中暂无急重病人,寻常的跌打损伤旁人都可应付,遂也从旁相劝,一面又让张勇去营里告诉了一声,苏春生遂又留了一日。至晚,小儿高热全退,“表”出一身红疹子,田大娘又哭又笑,杀鸡宰鹅,置办了一桌像样的酒席请苏春生,领着儿子和媳妇就给苏春生跪下了,说要给他立块儿长生牌位,苏春生来者不拒,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临走留下个方子,专治小儿遗尿的,药引子都是现成的:就是容琳院里银杏的果子……不过是金桔要给他做双鞋,叫他过来量个尺码,一起一落的功夫,他就能看到院子里有公孙树、还立马就能派上用场,且又正对应了那小儿的痼疾,难怪田大娘接了方子又是好一顿千恩万谢!
苏春生赶在雪下来之前回营里了,沐云说天不好,不如早些用了饭早生歇着,容琳也觉着天色暗,绣起来不得眼,遂点头应允。沐云遂领着青杏并两个外头的丫头走了。谁想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金桔急了道,“那姐几个不是去种菜吧,这般时候还不见个影儿?”容琳笑道,“该不是滑了脚,失手打了东西?”那可就不用吃了!“你去看看……”
正说着,厨房里打杂的小丫头可就跑了来,“金桔姐姐,沐云姐姐叫您也上厨房去,要快着点儿!”容琳一怔,金桔很快看了小姐一眼,盯着小丫头问,“没说什么事?”小丫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