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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院里听差。
金桔和青杏点头答应、张嫂和李嫂先走了不提。此时上房里,容琳捏着一纸彩笺正自出神,昊琛在旁看了她好一阵子,她犹自不觉,递茶给她,她就抿一口,把茶盅子取走了,她也不言语,昊琛被她怄得再也忍不下去,伸手揽过她,看着她的眼道,“你这看的是家书啊还是符咒啊?怎么连魂魄都勾走了似的?”
容琳眨眨眼,象才回过神来,吁了一口气,若有若无地笑着道,“将军……平卢三月,京中千年……”叹了这么一声,又不说话了,昊琛皱眉笑道,“容琳,你是要跟我对诗还是想让为夫猜谜?”索性把额贴到她的额上,不信这样还不能令她看到他的存在!
他热热的鼻息扑在容琳的颊上,容琳受不得痒,呵笑起来,推着他的脸道,“将军,正经些,我说给你听就是了!”说她是妒妇,他才是妒夫呢!不过一时心不在焉,他就如此了!“是淑琳写来的!”她的笑容又飘忽起来,“她说爹说这样的把戏只适合咱们年青一辈儿,他和两位母亲的话已经先劳烦驿差了,还不知马腿快还是飞鸽快呢,”如今看来还是会飞的比能跑的快,“二姐姐不在家里了……”她的面容落寞下去。
昊琛微一敛目,再抬眼就温声道,“进宫了?”
“你如何得知?”容琳诧异。
“你说过的,”昊琛无奈,他还真低估了“家”对容琳的影响力,那般颖慧的人,也会有迟钝的时候,“出京那日,你不是说过二家姊是要进宫的、还怕那簪子会给她带来祸端?”新岁之前宣人入宫,实在有悖常理,不会是太子元成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吧?
“我说的?哦,是了!”容琳想起来了,对佯怒的昊琛讨饶地笑,“淑琳说飞云和流墨到的前两天,二姐姐奉旨进宫做公主们的教习,没看到我的手信,不过太子答应会代为转送,还把流墨带走了,说以便二姐姐给我传书……将军笑什么?”
昊琛咳了一声,“没笑什么,你接着说吧!”太子,他的借口还真冠冕堂皇得很呢!只不知容琳的二家姊,那位风华绝代的德琳小姐会不会比她的妹妹好收伏,他怎么总觉着元成是在煞费苦心地给他自个儿下套子呢?
容琳看看昊琛,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续道,“绿菱也跟着进宫了,”她喟然,把绿菱留在京中,本是想她能和爹娘家人一起,有好人家,嫁出去也就罢了,娘和姨娘当初也都应了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如此,早知是这样,还不如把她带在身边了,“绿菱原是我……”,绿菱跟着二姐姐也好,她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在似海深宫,二姐姐也该有这样的膀臂,和她身边儿原有的墨莲互相帮衬着,二姐姐当不至于太孤单……
“容琳,你在替二家姊担心?”昊琛目光如炬,早看出容琳的心思变化,先是舍不得那叫绿菱的入宫、又不知想到什么,转而一副庆幸的模样。
“将军胡说什么呢?”容琳赶紧打断,“二姐姐能入宫,这是天恩浩荡,我们该叩谢圣恩才是……”
“容琳,你把我当成了谁?”昊琛板脸。
[正文:(五)云中锦(五)]
他的不悦呼之欲出,容琳醒觉,这回连讨饶地笑都笑不出来了,一伸手抱了昊琛的胳膊,“将军……”想想怎么说都不妥,眸光在睫下转了装,仰脸撒赖道,“将军,容琳难道不该这么说么?你想……”
“我想咬死你!”昊琛没好气地在她眼前呲出一口白牙,“那些虚文留着给岳父大人面圣时用就好,你在我这儿,要还敢如此虚言矫饰,当心我……”他扬起了手,眼光在容琳脸上、身上逡巡过了,终找不到可以落的地方,反倒有了别的念头,换了邪邪的笑容,凑到容琳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容琳先一看他那么笑,就怕不是什么好话,硬着头皮听了,果是句轻薄无聊的,顿时飞红了脸,强瞪了他一眼,开口欲嗔,昊琛却先拿出正经的腔调,“二家姊贵人多福,你就别自添烦恼了!”
他忽又把话题转回去了,容琳反措手不及,想了一想,到底不好再追责他方才说的话,况一颗心确还在德琳的事上头,是以只哼了一声,斜睨着他道:“你又知道了!”她何尝不愿二姐姐能如将军所言,只是九重宫闱中,静海深流,二姐姐出身本就显赫、又顶着京城双姝的名头,木秀于林,不会招致什么“摧之”、“毁之”的么?
容琳的惴惴不安并未出昊琛所料,轻揽了她到怀中,审时度势给她听,“岳父大人蒙圣上恩宠已久,他为人又极是谦逊,位高权重却无宿敌,朝中后辈又三之一二出自他的门下,这番人脉要成为二家姊的后援当绰绰有余,这是从外说起,至于宫中,有太子关照……”
“容琳怕的就是太子关照!”容琳抬眼,让昊琛看到她的隐忧,“教习之制,三年为期,届时二姐姐承恩出宫,自可再行婚嫁,可……”可要与太子有了纠葛,怕……
“容琳,你以为二家姊还出得了宫?”昊琛叹气,“天家说的是给公主们挑选伴读,可公主们长成、大婚之后,哪一个的教习又回了民间?”
容琳哑然,想不到昊琛对京中的事倒知之甚多:以往的几位教习确是都留在了宫中,不是成了皇上的嫔妃,便是被指配给了皇子们,这也是遴选教习的上谕一出,应者如过江之鲫的主因——能以此名目进入皇家,几可意味着此后的富贵逼人,多少人家都求之不得,削尖了脑袋把女儿的名表往上递,只有她们家,如若不是“奉旨应选”,爹和娘此时该忙着给二姐姐挑选乘龙快婿……
“容琳,二家姊那样的人物,已不是凡尘俗子所敢奢望的了,或许……”或许嫁入天家倒是不错的选择!以驿馆那日所见,太子之心已昭然若揭,种种迹象看来,德琳小姐的去处恐怕就是东宫了,极大的可能,是连三年之期都等不到……
“将军,”容琳蹙眉苦笑,“二姐姐的人你也是见过的,你觉着她会是屈居人下的人么?”昊琛的弦外之音她听得出来,太子对二姐姐的异样,她也看在眼里,可莫说那是一国储君,日后景象自不待言,便是现在,已有得宠的魏氏、李氏为争储妃之位各施手段了,二姐姐那样一个人,如何肯委屈了她自个儿?
“容琳,你的意思是……”昊琛欲言又止,瞄着容琳,像是心有余悸,“你是说二家姊和你一样,也是……妒妇?”话一出口,迅疾捉住了容琳举起来的拳头,合在自己的两只大手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俯头亲着容琳的发顶,安慰道,“罢了,你我都别再妄自疑猜了,二家姊现在不过刚入宫,现在想再多也不过是庸人自扰,夫人你说呢?”德琳小姐的事还是留待太子去伤脑筋好了,他李昊琛所需挂怀的,是容琳小姐好不好、能否展颜而笑!“四妹妹还说什么了?”他以眼点着容琳手里的纸笺——她光顾着要握拳捶他,倒把纸笺揉皱了。
容琳顺着他的眼一看,心疼地“呀”了一声,忙挣脱昊琛,把纸笺放到桌上理平,昊琛要帮忙,被她瞪了一眼,似在说“都怪你”,昊琛笑,揽着她的腰,“夫人,我问你话呢!还说什么了?”
他好言好语,容琳反而赧然,本就是她迁怒于他,他不以为怪也就是了,要再无理取闹,容琳可无法厚颜如斯,“嗯……再说的都是些琐事了,五弟入了家塾,轩哥要参加春闱了,再就是,给你问好。”淑琳也会说“恭祝三姐姐和三姐夫百年琴瑟”这样的话了。
“给我问好倒成琐事了?”昊琛抓着了话柄,不满地问着容琳。
容琳一想,确是自个儿的语病,不由又羞又笑,“将军——”却听院中一阵喧哗,“回来了!回来了!又回来了!快去报于小姐和将军知道!”边喊声音竟是边往屋中来了!
容琳未知何事,不解地去看昊琛,昊琛放开她,冲门外道,“进来!”他新定的家规,他在家时,未得他的允诺,任何人不得入正房……
话音刚落,门开帘动,不光金桔和青杏,连沐云都跟着拥进来了,三个人分不出是谁的手,捧着比掌上明珠还金贵的一羽鸽子:流墨!
容琳这一回真是喜出望外了,“二姐姐!”恨不能从昊琛手里把脚管儿抢过来先睹为快!金桔和青杏互相看看,目中又惊又好笑——她们不知淑琳先说到的事,只看到她们小姐一见流墨就叫“二姐姐”,都以为她们小姐是喜极口误,欲要开言,却看将军让她们先出去的意思,不敢违拗,心不甘情不愿地捧着流墨退出去了,沐云看看专心看信的少夫人、专心看少夫人的将军,浅浅微笑,轻轻悄悄地也退出去了。
“奇怪!”容琳把写在竹纸上的信反复看了两遍,终于忍不住喃喃出声,昊琛一直在旁看着她的脸色,见此就问,“何事奇怪?”
容琳把信笺摊在桌面上,“这前面的笔迹是二姐姐的,后面的小字……”二姐姐只写了寥寥数语,不过是说一切安好,惟愿三妹顺心遂意则无牵挂什么的,初读时容琳觉过于疏淡,再读时看德琳写的“妹心慧质,当知愚姊笔端未尽之言”,便猜二姐姐定是怕这信会为旁人所见,是以含糊其辞,只是她信末的那几行小字委实蹊跷,为何会出现在二姐姐的手书上是其一,再说那内容……
“太子的字!”昊琛一扫,便认出了元成的墨宝,只是他为何会在德琳小姐……不会是太子想看人家写了什么,找了托词在人家的信上……
“太子说这‘宫中主簿喜得麟儿,代告崔程氏家人’是何意?”容琳不知昊琛眸中光芒连闪是为何故,只急着知道太子这话是何意,与二姐姐又有何干系!
昊琛这才仔细看了元成所写的内容,不由喜色上眉,“快告诉沐云去!她做阿姨了!”
“当真?!”容琳也又惊又喜!沐云念叨过好几回了,她姐夫崔浩文采出众,太子巡边时将他带往京中发展,她姐姐涣云不顾有孕在身,也随他们同行……一走已是大半年,两地迢迢,音讯稀少,沐云几次说当初该拦下她姐姐……现涣云平安生产,总算让人安心!“沐云——”容琳头一次亮开嗓子,在屋里就开始喊人,她的喜气远远地传出去,感染了听到的每一个人……
飞云和流墨在鸽笼中悠闲地吃着谷子,精亮的眼中有鸽子才懂的骄傲,它们清楚主人很快还会让它们出发的,当然还会很快地再回来,它们的来来回回中,那个被叫做“小姐”或者“少夫人”的女子会有越来越多的笑容,而那个被叫做“将军”的男子会因为她的笑容而给它们更好的关照,绝对不会再射鸽给人看了!幸福,幸福就是鸽影翩跹中,寒冬悄然过去,春天已然来临……
[正文:卷六 溪云初起日沉阁(一)春归(一)]
关外的春天,不来则已,一来也是势不可挡,不过是一夜春风、几场春雨,推开密封了一冬的窗门,眼中所见便是草长莺飞、红肥绿瘦的热闹景象了!许是受了这生机的浸染,节度使家中的人都如蛰伏地底的虫儿突见天日,多少都变了些模样,尽管他们本身并不自知。
最让季兰吃惊的是婆婆常氏,忽一日让秀儿到她那儿要几枝新鲜的玫瑰插瓶,她亲执花剪到园中挑了最好的,诚惶诚恐地随秀儿送过去,常氏竟对她笑了笑,说“看不出你能把个花儿摆弄的这么好!”又问了她几句家常话,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走时还告诉丫头们“给大少夫人打着点儿帘子,别刮了她簪子!”
这番礼遇是季兰想都不敢想的,送花儿给容琳的时候,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脸上神情又要哭又要笑的,“三弟妹,我不怕你笑,婆婆多少年都没个好脸色了,我一见她,就觉得气儿都喘不匀……我真不知你怎么能天天到她跟前儿……不过婆婆对你再怎么也不会象对我那样就是了……只是婆婆要总能象今儿个这样,我也就知足了!”
容琳给季兰端了茶,亲厚地笑着,“大嫂,我也怕婆婆的!后来看她对谁都是那样,只是脸冷些、话冷些,倒并不会把人怎么样,这才自在了些!说句不知对不对的话,容琳觉着咱们越是怕、不敢靠前儿,婆婆越是火大,觉得咱们心里没有她、对咱们就越没有好气,”看季兰若有所思,停了停又道,“后来容琳想,不管怎么说,咱们是做小辈儿的,也别管什么有脸没脸的了,总不能等着老的来迁就咱们不是?不管婆婆什么样,容琳该做的都做,这么一来二去的,婆婆也就懒得再摆脸色了!”知道别个不在意、谁还会煞费苦心?“对了,大嫂,婆婆当你面是怎么样的容琳不知,背地里,她可是夸你的!”季兰似有所悟了,容琳及时换了话题。
“是……吗?”季兰有些怀疑,神情却是愉悦了些。
“容琳何时打过诳语?”容琳笑,“婆婆说你是个贤妻良母!”这话确是常氏所说,至于别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