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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他激动地说,然后急不可耐地压覆上她的身体,用唇舌在她的颊上躁狂地舔拭吸吮。“难怪李煜会灭国会沉沦,你可真是销魂蚀骨的绝色美人儿啊!”
他把头埋在她的胴体里,他并不曾察觉到,她搂着他,眸里闪过一抹刀光样的目光。她的瞳血一样的火辣和冷红。
赵匡胤迷失在漫溢的软玉温香里,他的唇舌在织舞的柔脂上肆无忌弹。契丹的首领纵马扬鞭在阳关的莽莽苍原上,弯弓射雕,远眺中原,那战乱的后面,是辉煌,还是不会了断的烽烟?无人在这时就敢轻下结论。窃窥王冠的野兽在卧薪尝胆,放浪形骸的人在挥霍着手中的王权,明日,谁家天下?
北方草原上驱羊的牧人放声高唱: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邀月山庄里特别的安静,大门敞开,里面没有一个人。残叶飞旋,孤鸟清鸣,站立在屋顶上的唐三娘衣袂翻飞,粉靥浅笑。我仰看她的身姿,如同在仰望传说里的仙子,玉带当风,婀娜多姿。
壁立三尺,寒霜霁雪。这是用来形容无暇的绝璧的,同样,也是用来形容女人的。我的兄长兮南枝在许多年前,对我说过。
庸妆俗艳根本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独立于世的性情,她不是那种只依靠身体过着鱼水生活的女子。她所以放浪,是因为她的孤傲,孤傲到鄙夷天下的人,孤傲到一世的凄清。我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因为,她像极了我祖父的女人祁紫霓。可惜的是,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那个该属于她的兮重诺,而她的身体,已堕落良深。
“三娘,邀月山庄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都去了皇宫里,因为,又一场蹩脚的皇室闹剧要上演了。历史的场面总是不断重复,但是,不是每次都有一样的结果。”
“三娘,你站得那么高,到底在看什么?”
“我在看太阳。我在看那些消逝的往事,我在想,那些英雄,都去了哪里。”
“我看着远垠灰蒙天空里的苍白日光,”夷芽说,“那是盘古的眼睛,他倒下去了,但是,他还在守望着他的生命。”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沾尘,所有的英雄都死在了西北的华丽废墟上。赵匡胤佯醉在陈桥驿的榻上等待他的走狗给他皇袍加身,赵光义窥伺着他的兄长舔拭掉小周后身上所有的胭脂,而那个敢握剑站在玄武门前问天下谁与争锋的男人,早已经远去。没有了霸性的赵家男人,注定像李唐的君主一样无法掌控天下威仪四海。”
“三娘,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如此竭心尽力帮晋王篡夺帝位,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你,还是唐门?”
“当年在百万军中高喝一声,跃上马背,弯弓射死敌方主将的狂放少年,而今只剩下了满腹的心计。他不是敢站在陈桥驿用一身豪气向他的兄长索要皇袍的男人,沾尘,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我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也许是那个时候,他站在旌旗下旁若无人的笑征服了我,让我心甘情愿为他的梦想付出一切。可叹的是,现在他的梦想已经不再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梦想了。”
轻巧的雀群拍翅划过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飞扑向远处的草木深处。她把手平放在胸前,指尖一拈,利器破空,不远处的一只飞雀惊鸣一声坠落下去。唐门暗器,所传非虚。
弱小的生命,总是连一声唏嘘都禁不住。
当唐三娘在“邀月山庄”的冷清里熬耗着时光的时候,赵匡胤病倒在了他的王座上。他喝令御医四十天内造出不老不死的丹药,否则就杀无赦,他说他是真命天子,他是千万不能死的。
开宝九年的岁末,乍暖还寒。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不眠之夜,明月星稀,凉风拂面,至今我都不敢置信,那样的夜晚,会充满了冰冷和诡谲。那个夜晚上演了一场被历史临摹了的皇室闹剧。那一夜无人清醒,无人糊涂。
琴师兮沾尘接旨———!
我跪在小院里,夜风吹动沙石拂拍在我的脸上,地上灰暗的痕迹,像极了秦辅国苍老容颜上的条条皱纹。他的脸,比我眼前的大地还寒冷和绝望。他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然后拒绝了所有的人间烟火和世态冷暖,在那片走向寂寞的宅院里选择了属于自己的归宿。我对夷芽说:“你看这一道道的暗线,多么像时光的痕迹,穿越过所有的似水流年,磨平我们的年少无忌。”
夷芽问我:“沾尘,曾经那些在金陵时常盘旋舞蹈的奇怪飞鸟,后来它们去了哪里?”
“洛期,他说得对,尽头,到了。”一袭白衣的皇甫沁出现在了城头上,她微笑着对洛期说,“洛期,放下你的剑和你的破碎天下,和我回家吧!”
这时,那群飞鸟又来了,他们在金陵城上盘旋鸣叫。怏!怏!怏!它们焦急地叫着。
皇甫沁对我说:“沾尘,慷慨当歌,死烈以和。”
飞鸟的鸣叫里她纵身跃下了高高的城墙,她的单薄身体坠落在了洛期的身前。于是,在许多的冰冷的残骸间,多了这么一具温暖的尸体。
洛期抚摸着皇甫沁的身体,唇含浅笑。“沁,好的,我跟你回家。”他将手中的青霜剑蓦得扔向半空,一只飞鸟以更加疾厉的速度俯冲出去,用爪子抓住这柄剑,凄惶地叫一声,便往北飞去。其余的飞鸟亦尾随它而去。
奉旨的太监对我说:“圣上特诏令琴师兮沾尘即刻进宫,不得拖延。”
成都载天山的神人夸父,他在禺谷追到了太阳。我对夷芽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那些仓惶飞去的怪鸟,它们飞去追赶那个比太阳还要远的长安,它们会父子相承,一直飞到那个遥远的地方,亲自埋葬所有对传说的唏嘘。它们要跋涉比夸夫所走过的更远的路程,长路漫漫,杳茫无期。”
我站起来,对太监说:“公公先去吧!容我收拾一下。”
那个太监走到门口,又回头瞅了瞅我,他看着我的笑,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夷芽捧着我的古琴掀起帘子走了过来。他必然看到了———古琴像被控制着一样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慢慢落到我的手上。他颤栗慌乱地退了出去,一边还用衣袖擦拭自己额上的汗珠。
“北斗晦黯,紫气西来。沾尘,今天是个奇特的日子。”夷芽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帝星交替的时辰逼近而又迫切。”
我笑着说:“那个太监一定以为他刚才见鬼了。呵呵。他会对很多人说,从金陵来的兮沾尘是个怪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沾尘,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活着回来啊!”
莱山以西是崇吾,崇吾以西是长沙,长沙山西北三百七十里的地方,是不周山。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撞不周山,天柱折断,地维亦绝,因此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我捧着古琴走到门外的长街上,我说:“我会回来的,夷芽,即便我不回来,我也会像共工一样,把我的生命交付大地。用这天地的震颤来宣泄我的愤懑,和对命运不公的恨。”
“朕少年成名扬威沙场,后从柴世宗征战南北历经大小战役无数,挡我者溃,逆我者死。后来朕拥兵自重君临天下,四海之内自以为再无敌手。”赵匡胤无奈地低笑,“哪里知道,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鹰击长空,鸣嘶扬传万里,举目的孤傲,自然必会引起猎人的注意。朕一直都知道,那个猎手,距朕很近,只是没料到他距朕如此之近。”
宋开宝八年在汴金地王座上,俯瞰天下的赵匡胤,虎步龙行,威慑华夷。而此时的他,倚在重幔叠帐后的龙榻上,语气无力,喘吁不已,言谈间吞吐天下的气势不在,苍老和衰颓,他已经无力,亦无心抗拒。
“朕知道你和郑国夫人的事情,朕看得出来,她的人和她的心都在你的身上,但是,朕没有把李煜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琴师。”
“沾尘区区微命,本就不足以让圣上抬眼。”我跪在浮袅飘升的香气后面,语气平淡如水。生与死,从我把那盒胭脂交给织舞的那一刻,其实,就被我抛弃了。为了织舞,我将付出我的一切。我对着臂上的黑色天仙子立下毒誓。
“不!兮沾尘,朕最大的失误便是轻视了你,轻视了郑国夫人对你的感情。”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从很远的地方向这边走过来,因重病而无力。他撩开幔帐,身体略显佝偻,面色苍白,容貌憔悴,披散下的头发间许多斑白的发丝在灯火的照映下,闪着微弱的光。“兮沾尘,在这汴京都城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敢用眼睛直视朕了。”他干笑几声。“你想告诉朕是吗?你想告诉朕,朕现在已经没有天子的威仪了吗?”
我看到他的脸上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愤怒或者欢娱的表情。不愧是从乱世走出的帝王,纵然知道自己走向末路,依旧保持神色笃定宠辱不惊。我低下头去。
他披着的斗篷忽然被一片银光划破,他的右臂平伸开,手中握着一把黄金巨斧。桀然夺目。
这是柄在战场上历经血役的巨斧,我感受得到斧刃间散发出的阵阵杀气和血腥味道,骇人心魄。我的灵魂禁不住颤栗和恐慌。
洛期的灵魂在我的心里浮现出来。“沾尘,你怕他吗?一个在战场上随时惧怕死亡的男人,一个要等着别人把皇袍披到身上然后装模作样被推到历史前面的男人,一个懦夫,他有什么值得你惧怕,值得你敬畏?”
“是的,”我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让我惧怕和敬畏。他是武将,却没有死烈之勇。他是帝王,却没有霸傲之气。曾经,他掌握着我心爱女子的命,而现在,我即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会失去。”
织舞,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站起来,抬腿跨过横在地上的家传古琴,站在赵匡胤的面前。这一次,我直视着他。“这柄斧子,放在你的枕边,你的睡房里,不知多少年了,它可能在日光里见过鲜血,但是,它未必在你的房中吞噬过他人的生命。今天,就让我成为这巨斧在你的睡房中吞噬的第一个生命吧。”我摊开双手,闭住双眼。
这一次,夷芽对着窗外的明月无奈地叹息。
若干年前,当我面对司徒承宗亮出自己的胸膛,弃掉了我在世上关于生存的所有借口时,责任和等待也被我踩到脚下。后来我对织舞讲起了那时我的决绝和镇定,织舞紧紧抱着我,要我立誓不再做那么蠢的事。我答应了她。
但是,今天,我要食言了。我对着赵匡胤深邃空明的眼睛,织舞,我将死在留着你屈辱回忆的地方,我死而无悔。
夷芽问我:“沾尘,君死之后,身葬何处,魂寄何方?”
我笑,我对赵匡胤说:“圣上,我死之后,请下旨让郑国夫人把我的尸体带走,葬到金陵。黄泉之下,那时我的魂魄会保佑大宋帝国千秋万代根基永固。”
“情深义重,情深义重。”赵匡胤的脸上依旧平静冷峻。“枕戈待旦几十年的沙场生涯,这柄斧从没有离开过朕的枕畔,见此斧者,除了朕的亲近,都已经身首异处。它的锋刃充斥满了战士的血,有时连朕自己都会寒畏,兮沾尘,你居然可以凛然面对没有惧色,你爱她,你真的可以爱到忘乎生死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面对织舞的飘忽身影轻轻微笑,在那渺茫遥远的尽头,她向我无力地哭泣。
“兮沾尘,你若不死,高官厚禄,金钱珍宝,你身后那个指使你的人,必让你享之不尽用之不绝。但你此时一死,便万事休矣。”
“我说过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区区一个兮沾尘,于他,于你,都只是命不由己的一枚棋子,一个木偶,一件工具。我命的微贱,在他眼里与蝼蚁无异。我今日一死,除了能换我心爱女人的生命,还有什么呢?历史和天下,都不会因我的死发生变动和震撼。”
赵匡胤终于把斧举了起来,他的瞳孔开始收缩。
夷芽凄厉地问我:“沾尘,你竟然真的要为了她,舍弃掉你的生命吗?”
我心里有着细雨带风般的清凉、恬淡。步上先辈们的路,在诅咒里完成对爱的呕沥和朝觐,用灵魂终结传说的脚步。夷芽,不要再徒劳地问我了。
月光下夷芽憔悴的脸更加凄寒,她喃喃地说:“沾尘,你不该去。你不该去。”她又一次唱起了那首遥远模糊的上古歌谣,她痛苦,她绝望,她面容抽搐身体痉挛。可是她不能为我哭泣,她的泪,早已为另一个男人流光了。她在黑暗中歌唱,在黑暗中无助的苦恨,离我越来越远,一直浮荡向时空不可知的鸿蒙深底。
赵匡胤的斧挟着劲风劈落下来,劲厉的斧风里伴着他猛烈的吼啸,声撼江河,势拔山岳。我的身体在劲风里显得更加渺小和微弱,脚下的大地在他的长啸里摇晃,杀气如浪,瞬间排山倒海地涌过来。
这时,那个手提长剑跨过夏南身体的猛虎一样的男人,他跳跃进我的脑海,像一道闪电。他挥剑冲向夏南的一刻,剑锋里迸发的杀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