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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贯,如果能有十天……不,哪怕是七天,说不定还能赚回来。可现在……明日就是还债的期限,玉尹即便是有天大本事,也变不出来这一百四十贯钱啊。
“小乙哥……”
燕奴轻轻唤了一声。
“九儿姐莫慌,万事有我在。”
玉尹强作镇静地拍了拍燕奴的手,而后站起身来笑道:“大家别聚在这里,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再去想想办法,说不得能想出好主意,明天绝不会有任何事情。”
罗一刀满脸自责,黄小七则默默无语。
所有人,都显出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玉尹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大家振作起来。
事情就摆在眼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
闭上眼睛,玉尹深吸一口气,默默念叨:难不成,这一次真要结束了吗?
内心中涌出强烈不甘,玉尹咬了咬牙,转身准备离开。不管怎样,都要再努力一把……对了,潘楼封宜奴!实在不行,找她通融一番,说不得还有希望。可经过白世明一事之后,玉尹也不敢轻易上门。他为潘楼准备的那出曲目还没开始撰写。
要知道,他准备的那出曲目,极是复杂。
想要写出来,也绝非一两日可以完成……再说了,他也没有那一两日的时间撰写。
可是,至少要先写一些出来吧。
否则空口白牙的过去,人家也未必能够相信。
想到这里,玉尹便准备返回家中,开始着手撰写。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铺子门口突然一阵骚乱。七八个闲汉晃晃悠悠走上前来,为首之人,正是那郭京手下头号马仔,牛宝亮。这些人一边往铺子走,一边大声吆喝。
本来,摊子上还有些客人。
可这些个闲汉一露面,把客人们吓得连忙闪躲。
“牛二,你来做什么?”
黄小七说话间,便抢身出来,厉声喝道。
牛宝亮咧开大嘴,嘿嘿一笑,“七郎,你这是做甚?呵呵,你这里是卖肉的,自家来,自然是买肉。怎地,莫不成这玉家铺子要关门了吗?连生意都不要做了吗?”
黄小七大怒,便要喝骂。
却见玉尹上来,一把拦住了他。
“牛二,我这铺子谁的生意都做,偏就不做你的。”
“哈,我道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玉蛟龙玉小乙吗?
怎么,是不是做不下去了?亦或者是你不敢做自家生意……可告诉你,自家今天要和你做的可是大生意。十斤精肉,合着十斤臊子剁成馅。你若是不肯做,咱们官府说话。难道说,你牛二爷手里的钱,便不是钱了吗?你说是不是,玉大官人。”
玉尹笑了!
“只怕你买不起!”
“你自管切来便是……对了,你自与我切。
自家倒要尝尝,这玉蛟龙切出的馅儿,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快点,二爷还有事情。”
牛宝亮分明是来生事!
“小乙……”
罗一刀上前要阻止,却被玉尹拦住。
“四六叔,人家既然点名要我来,自然不能让别人代劳。
再说了,自家也不是不会切肉,便切与他,倒要看看这些个鸟厮,能耍甚个花样。”
玉尹说着话,微微一笑,从案上抄起刀来。
看了一眼挂钩上的生肉,而后抬手摘下一块,啪的摔在案上,一刀切成两段。切肉需随肉理,不可以硬劈硬砍……玉尹随罗四六学过杀猪,同样也知道如何切肉。只见他用铁钩挑起生肉,顺着骨头刷的一刀下去,便将那肉里的骨头挑出来。
十斤精肉,十斤臊子……
玉尹手脚灵活,动作更是沉稳。
只听铛铛铛声响不断,玉尹手中大刀如雨点般切在肉上。
每一刀下去,都能准确的切入肉理之中,毫不费力将那精肉和臊子剁碎。铛铛铛……刀劈肉馅,极有韵律。玉尹抬手又抄起一口刀来,双刀飞快,将那整块的精肉和臊子剁成碎末。一开始,动作还略显生疏,但随着那韵律感出来,速度随之加快。
牛宝亮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玉尹双刀如飞,也不禁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玉尹而今也算是小有名气,定然受不得激……到时候,他自有一番羞辱。
可现在,看玉尹那荣辱不惊的模样,牛宝亮有些慌了。
自从和李宝争跤之后,玉小乙屡有惊人之举,更比之当初,沉稳许多!
若换做从前,玉尹那受得这种羞辱,必然会与牛宝亮动手。可现在,他居然能沉住气,倒是让牛宝亮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牛宝亮转念又一想:怕个甚?他玉小乙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凑足三百贯钱……等到了明日,还不是被自家羞辱?
想到这里,牛宝亮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牛二,肉馅好了……”
玉尹这边把肉馅剁好了,让黄小七找来一张荷叶包裹起来,“承惠十斤精肉,十斤臊子,一共一贯三陌五十七文足。”
“啊?”
牛宝亮正要掏钱,听玉尹说了价钱,顿时吓了一跳。
“不过二十斤生肉,怎地这就要一贯多?”
玉尹闻听,顿时笑了。
“牛二,你可以在街坊四邻打听一下,自家可要的多了?”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道:“小乙亲自出手,二十斤肉才一贯多,却卖得有些贱了。”
“谁!”
牛宝亮闻听,大声喝问。
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姐儿,穿着虽非特别华美,但也不算便宜。
“我说的!”
那姐儿大声道:“小乙哥堂堂开封第一嵇琴,为你这泼皮动手,一贯多怎算得多?”
“你又是哪个?”
“奴家丰乐楼燕七娘,怎地要与奴家动手不成?”
有那识得燕七娘的泼皮,连忙在牛宝亮耳边道:“二哥休要莽撞,这燕七娘非是个好招惹的……她那姘头,便是开封府的押司肖堃。若恼了她,只怕肖堃难办。”
这押司,是北宋官署吏员职务,经办案牍等事务。
宋代把官职分为官、吏两大类,押司便属于吏。似开封府,共有十六个押司,各司其职。但泼皮口中的肖堃,确是个世代刀笔吏,专门负责处理衙门里的案宗。别看只是个押司,可是权力不小。世代积累出的经验和人脉,让这肖堃在开封府,犹如地头蛇一般。开封府尹更迭频繁,可这些刀笔吏,却很少发生变动。
这也就使得每一任府尹,在不同程度上都会对这些刀笔吏产生依赖。
肖堃,便是那些刀笔吏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玉尹不禁诧异看了一眼燕七娘。
他立刻认出,燕七娘就是当初他奏《燕归来》时,赠他嵇琴的欢楼小姐。不过当时,她只有一个‘七娘’的名字。后来还是因为《燕归来》一曲,而改成燕七娘。
听说,燕七娘混的不差。
虽说她没有特别出众的容貌,也没有俏枝儿徐婆惜那些女伎的才艺,但凭着手段,还是站稳脚跟。再往后,玉尹就不太听说她的事情……据说燕七娘和一个官府的吏员好上,便不再抛头露面。却不成想,在这时候,她居然能够挺身站出。
“是啊,开封第一嵇琴为你切肉,一贯钱算是便宜的。”
燕七娘站出来,立刻有人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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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波澜迭起(下)
牛宝亮脸色一变,吭吭哧哧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泼皮,身上那带的许多钱两。一贯钱……可着实让牛宝亮等人,有些难堪。
“且放在这里,待二爷取钱来便是。”
“一个没钱的也要跑来吃肉?”
玉尹还没开口,黄小七便说道:“小乙哥,若是走了他们,怕到头来也是有去无回。”
“牛二,你要买肉,自家卖你!”玉尹沉声道:“你要我切肉,我便切给你……可你现在又说钱不够,莫不成是来消遣我吗?这道理就算说到开封府,我也不会怕你。
没钱?简单,那东西抵啊!”
“对,那东西抵!”
众人大声呼喊,让牛宝亮面红耳赤。
已骑虎难下,他心里清楚,今天要没个交代,只怕休想离开。
玉尹是马行街的老户了,街坊邻里关系不差,而且和军铺房也颇有交情。万一弄的军铺出面,事情怕就有些难办。千算万算,本想折了这小子的面子,不想……
不过,牛宝亮毕竟是个泼皮,哪里会讲脸面?
他想了想,把身上衣服下来,只着了一跳袴子,光着膀子赤膊而立。
“自家这里还有一贯,七套衣服,怎地也值三五陌……且押在这里,回头来取。”
七个闲汉光着膀子,让玉尹也无话可说。
后世有句话却说的好:人之贱则无敌!
这些闲汉泼皮,哪有什么脸面可言。
差不多就成,如果逼得太狠,只怕会闹出事端。
玉尹也不想和这些人再纠缠,便挥手让牛宝亮等人走了。
与燕七娘道了声谢,而后又与众乡亲作了一揖。他正准备交代罗一刀,然后回去谱曲,哪知道罗一刀却抢先开口道:“小乙,自家今天有些不太舒服,就先回家歇息了。”
“四六叔哪里不舒服?可要找个郎中?”
罗一刀忙摆手笑道:“只是昨夜睡得不好,所以有些疲乏。
那来的那般娇贵,还要寻郎中诊治?小乙莫担心,待回去歇息一下,便无事了……”
“那,四六叔早些回去歇息吧。”
昨日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给罗一刀带来的刺激,可以想象。
若一夜没歇息,一大早又赶来铺子做事,必然疲乏……对此,玉尹也没有想太多。
好在此时已过了午后,铺子里也不会太忙。
黄小七几人也是铺子里的老人了,想必能应付过来。当初罗一刀没回来时,不就是黄小七几人帮忙?当时那般艰苦都熬过去了,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九儿姐,自家先回去了!”
“小乙回去忒早作甚?”
玉尹笑了笑,“丰乐楼去不来钱两,还有潘楼可以。
自家就不信,这开封府人人都如那白世明一般……再不济,自家当个乐师,也能凑足钱两。九儿姐莫再为明日事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与刚重生时相比,玉尹言语中多了几分自信与豪气。
燕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后,“那奴也随小乙哥回去,虽帮不得大忙,也可端茶送水。”
“这样……也好!”
玉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两人又和杨廿九张二姐夫妇交代了一下,便匆匆赶回家中。
回到家,玉尹也顾不得疲惫,便铺开纸张,撰写曲谱。不过,他这回要撰写的曲谱,比之那《梁祝》还要麻烦一些。其间包涵了许多内容,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燕奴则生了火,在厨房忙碌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
玉尹吃罢晚饭后,又回到房中苦思冥想不止,而燕奴则坐在屋檐下,取出玉尹的袴子,就着微弱灯光,仔细缝补。庭院里,极为宁静。清风拂动院中那可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月光从枝叶缝隙,照在庭院中,点点斑白,颇有几分动人。
小院,古树,油灯!
屋檐下美人端坐,缝补衣衫,令人顿感温馨。
玉尹写了一会儿之后,放下笔来。
思绪有些混乱,始终静不下心来。这也使得曲谱进度缓慢,令玉尹颇有些头疼烦闷。回身,看着燕奴的背影,玉尹自有一番感触。莫名其妙穿越来到了北宋,莫名其妙有了家,有了妻子……这在玉尹前世,是万万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否则燕奴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应付得了即将到来的乱世?
轻轻拍了拍脸颊,振作了一下精神。
玉尹收起心思,正要伏案书写,却在这时,燕奴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触,却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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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玉尹的思路。
没等玉尹起身,燕奴已站起来,朝院门走去。
“哪个?”
她一边走,一边询问,顺手还从墙根抄起一根烧火棍来。
“敢问,小乙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燕奴回头朝玉尹看去,而玉尹此时,也走出了房门。
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又想不起来。玉尹微微一蹙眉,朝燕奴点了点头。总体而言,开封府虽然有许多泼皮闲汉,但治安并不差。虽说不得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还算安全。再说了,玉尹也好,燕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