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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叔是老了,当年住我们家隔壁的时候,因为见过他一身功夫,想学来防身,所以对他格外巴结,和他们家人接触也很多,当年的高庆高叔魁梧高大,年过四十一样孔武有力,高婶还有那农家妇女的质朴劲,见到我就是塞这吃的塞那玩的,根本无视我已经变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和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相处的都很好,想想当年,再看看现在,高叔在石墩子上一缩干瘪的没有一团,哎!
“爷爷,你叫我?”两个十五六岁孩子原本高兴的从里面的跑出来,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小心的问道。
“哦!没事,没事,”高叔伸手抹了一下眼睛道:“小五,小绺,这是你李叔,”说着转向我道:“你两个哥哥我让他们回台湾了,只留两个最小的孙子跟着我,让他们带你去福月楼去,你出去这些年,也不知道家乡菜还吃不吃的惯。”
“带你李叔去,然后就回来,我等你们吃饭。”当他看着两个孙子的时候那添犊之情才流露无余。
“高叔,一起去吧!”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天灾人祸在一些沿海城市屡见不鲜,可在自己熟识的人身上出现还是第一次,我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高叔似乎不愿意再说什么挥挥手让我们走,“门生啊!门生啊!你小子要想做大官就要找个好座师啊!”好象是在和我说又好象是自言自语,接着就不再言语哼起了曲调悠扬的山歌,目光也又转的浑浊起来。
我不愿意再打扰老人,带着小五小绺离开了驿站。
这个时候我那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吃饭,随便叫这两个小子在路边帮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随便还让两小子带了好些熟食回去,看他们刚要走,我想了想又道:“你们以后没什么事跟着我吧!回去问你爷爷一声,他要愿意你们明天就到城东李家来。”又想起什么来,把兜里的十几个鹰洋卷到了熟食纸包里,小心嘱咐了一声就让他们回去。
吃过便饭我根本没有心情再上街看看,看看天色让伙计给家里报了个信,让家里明天一早派人过来接我。然后我就往自己客房一躺开始想高叔说的话,“门生,座师“这些都不过是幌子,说白了就是靠山,要想当官,当大官就要有靠山,何况我这样自问要干出大事的人,如果官职到不了一定的位置想要做事恐怕就难了。
何如璋,以后是我的上司的上司,说起来我在没有到水师任职的情况下他就是我的直属上级,到了福建水师他最少还能做一半的主,这应该是一个好靠山。我倒是想投靠李鸿章,可是一来他北洋现在人才济济,过去不见得有我一席之地,二来中法之战马上开打,让我躲到一边去干着急使不上劲不是我的风格,先把上这老何再说,下面就是赚钱的问题,在那个社会都是没钱不行,要赚钱……
还没等我把赚钱的事情想明白,就已经睡过去了,这觉还是在自己的地盘睡的安稳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交办差事,早办完事早回家,家里我可有四五年没回去了。
“下官李鼎新,见过何大人!”正堂上坐的正是从一品福建船政大臣何如璋,何如璋长就一副官相,方面大耳,留着三缕长须,微添的肚子,眼睛却是不大,一眯起来更是精光闪烁,怎么看都是一个精明人物,怎么会成为一个年轻爱国,年老卖国的人。他在任日本公使期间,做过四件脍炙人口的大事,到了现代还有很多华侨念叨此人,可以说当时对列强强硬的代表人物;而回国任福建船政大臣后期,则将福建海军断送到了法国人的手里。
“承梅啊!坐,快起来坐。”何如璋这个时候很随和,现在正是他事业最颠峰的时候,刚刚升任一品没有多久,也是个绝对的洋务派,说起来和我也算是一门而出的,说这是那一门,那当然是李鸿章一门,李鸿章对他极为赏识,而我和郑伦等八人则是李鸿章亲点出国留学的,所以何如璋对我这个也算是一门而出的晚辈自然能提携的提携了,亲热的叫着我的字。
“承梅啊!回来了有什么打算?李中堂几次问到你的情况,说等你一回来就调你到北洋去。”何如璋是李鸿章一手提起来的,对李鸿章感恩戴德,而李鸿章很明显对我们这次出洋的几人也是非常重视,一回来就把我们全部要走,作为拱卫京师的北洋的新鲜血液。
“说起来,还就是你们这些出洋的学生有本事,拱卫京师就靠你们这些人了,郑伦他们几个比你回来的早,已经过那边去了,现在都是从五品守备之职了,各个也都是什么三副之类,这些说起来我也不懂。”
“何大人,此次下官回国,还是先准备在福建水师历练历练,北洋谁不想去啊!可是那里都是学长,师兄的!这个……”
“噢!”何如璋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好,好,承梅有志气,有朝气啊!看看你们,感觉自己老喽!”好象真事一样叹了口气,其实象他这个年纪正是仕途的颠峰时期,既有资历又有学问再加上有靠山,不出问题三五年内就能进军机处被人称上一声中堂。
“何大人那里话来,何大人在东洋期间,一收领事裁判权于先,再护我属国琉球于后,更有《奏陈务请力筹抵制疏》痛述东洋狼子野心,而后不计个人安危深入东洋日本国考察其国情,现在正是何大人在此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何来老了一说,即便是老了,也是廉颇老矣,尚能杀敌。其实我最希望的就是过上两年能改口叫您一声何中堂。”心中又想起昨天高叔说的话,要找靠山,找靠山。
“哈哈,哈哈~~”
我说的那四件事就是何如璋任日本国公使期间最值得称道的四件事,可以说那个在那个遍地都是卖国贼的时代,是个大大的异类。说的他怎么能不高兴,更不用说我叫他中堂这种在大清仕途顶峰的称呼了。
“那个时候书生意气啊!不过想起来就觉得解气,东洋小鬼子也敢骑在我大清国的脖子上,老夫不教训他还待怎的!”
“何大人,现在福建船政这边都由您做主,说起来,您应该是我的座师啊!”我装做一副才想到的样子,一个大礼行了下去。“李中堂一直在北洋,沈督抚也不在福建。那些学堂的八股文人一向和我们都不待见,各级的满汉官员更是对我们这些船政学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起来在福建能够照拂我们船政学子的也就只有您了。”福州这个地界虽然说是海商云集,学习新学的也非常多,而且朝廷诸多的洋务派官员也都到这里来任职,但是几千年的封建统治还是影响着大多数官员和百姓,特别象我们船政学堂的人,现在除了一些真正开明的人士或者是一些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报考,待遇都已经开到天上去了还是招不到人,而那些私塾之类照样人满为患,不能不说一种悲哀。
何如璋也没扶,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眼见着我行完礼,拉着我坐了下去,道:“承梅啊!你说的没错啊!他们不知道你们的苦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想法是好的,但那北洋水师毕竟拱卫京师,而且你的师兄,学长,还有李中堂都在那里,升迁容易啊!不过我身边也是缺人啊!没有几个贴心的人不行啊!”这句话说出也就显示出他的意思了,一来算是承认我这个半路投到门下的门生,这二来就算是答应我留在福建。
“老师明鉴,我留在福建,确实存着不甘伏于人后的想法,而二来朝廷南疆即将有事,我留下来也能出上一份力。”
“不可胡言乱猜,那个说南疆有事啊!”何如璋手拍桌子勃然做色道。接着可能觉得自己样子太严厉,轻抿了口茶水道:“承梅啊!法人与英人不同,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不要因为口舌断送自己的前程啊!”
很多的福建当地的大臣都对法国人保有一定的幻想,就连创办福建海政学堂的沈宝贞也有这种想法,也就怪不得何如璋有这种想法了。
“学生不说此事,”我立刻认了错,既然他不想提我就不说这个,“那福州将军是个满人,和老师一向不对付,而福建水师舰队指挥张成也是他的人,老师做的这个福建船政大臣也只是做了一半主,连那学堂中的洋讲师也都大部不听你的,我留下也能给老师出上一份力啊!”
何如璋不好财,不好利,好名好前程,现在离那军机处不过一步之遥,当然也想在这职位上有所建树。
“承梅,难为你还如此想啊!”何如璋只是回了一声就不再出声,我刚刚回国,没有太多的接触,今天刚见面就已经收为门生已经有些过了,再谈满汉争权,顽固派与洋务派之争那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装做才想起来的样子说道:“老师,这次从英吉利回来的匆忙,只带了这二块怀表,就勉强算下官的献师礼,留下来给老师把玩,改日还要有一番谢师之宴的。”
怀表虽在宗室之间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对于薪俸不多的何如璋来说还是一种奢侈品的,这种外包全钢,内镶钻石的最少也要三五千两银子。
何如璋也没有推辞,拿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说起来,这些精致器物还是鬼子们的好啊!”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刚才咱们论的是私谊,现在谈公事,你以五品军功补用千总,待你一月过后,再实授其职吧!”
“是,谢何大人。”
“别那么拘谨,好了,你把差事交给师爷,就回去看看吧!出国四年啊!不容易啊!”口上说着,直接端茶送客了,看着我施礼扭身出了大堂。“一个月后过来,再给你安排差事!”老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谢何大人。”对背影遥遥的拜了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马尾海战的时候他也在投降派的阵营,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他都在为一个国家的强大做着自己的事,至于还有派系之争,观念之争,那是这个时代历史局限性所带来的,除非是圣人,否则又有谁能跑出这个历史的圈子呢?
第三章家(上)
回家,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近乡情切,近家情更怯。
作为海商的子弟,在生活上是没有问题的,在对新兴事物接受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些年来,我和家人并没有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产生过什么矛盾,特别是前世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我,有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大少爷,到了。”管家李福一早就等在客栈门口和我一起到了船政衙门,等着我出来的时候,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小轿,坐在轿子上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离家五年,终于回来了,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呢?正转着念头,李福提醒我家已经到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撇过其他念头,先是整理了下官帽接着看了看官服,深吸一口气这才走下了轿子。
“噼里啪啦”的声音可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才看到隐约三弟带着个女孩两个人点燃的一挂“万子鞭”。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我,三弟已经长的很高了,那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女孩子一定是我走的时候还哭喊着叫着“哥哥别走”的鼻涕虫四妹,现在则躲在三弟的身后偷瞧着我。
因为早上是去拜见上官,所以是穿着官服,这也刚好随了父母兄弟们的心愿,不然搞这么大排场我要穿了一身西服他们还不被气死,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没有补实缺,没有蓝呢大轿可坐,只能坐了一顶平常家里接送贵宾所用的小轿。
“父亲大人,孩儿不肖,出海外番五年,挂念故里,今日回乡就再也不走了。”我跪在父母身前,反而脑子非常清明,请安行礼叩头作的一丝不苟,分毫没有出错。
父母含笑看着我,他们可是带着阖府人等出来迎接,对于海商世家来说,家里出了一个朝廷命官证明已经由“商”完成了向“士”的转变。
“好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别逗的你妈老哭,你妈这两年身体不好!”父亲自己抹着眼泪,却一个劲的说母亲如何如何,不停的拉扯我,以防我又要跪下去。而母亲那边去早已哭的淅沥哗啦,连句完成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只是抓着我的手臂不停的打量着我,好象在说着什么,看口型能看出来,母亲在不停的说“黑了,也瘦了。”
“大哥。”两个弟弟过来拉起了我,四妹则躲在了一边偷看着我,看我看她先是做了个鬼脸才脆生生的叫了声“大哥”。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说吧!”父亲说话了,接着向周围邻里作了个罗圈揖道:“各位街坊邻里,小儿鼎新今日回家,缴天之幸,受皇上之赐得五品千总,晚上有空来府上喝杯水酒,与大家共喜一场。”
父亲在外面说话,我则被三个小的拉着不停的往前走,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才在一个堂屋坐下,吩咐几个仆人上了茶,父母两人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在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