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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心跪倒送皇上出去,星华顺便摒了众人。待她起身,便将昨日的事跟她说了一遍。这事绯心是当事人,岂会不知。只觉星华字字锥心,说得她有如芒刺在背。她勉强听完,太后问她该如何处置,真是不动声色把这烫手山芋送过来。若非昨天与皇上在启元殿那番对话,今天她真是又要生生夹在当中两头作难。
她睨了一眼雪清,向太后福了一福低语着:“依臣妾看,这事还是悄掩下去的好。”
“怎么说?”星华哼了一声。
“婉嫔妹妹初入宫帏,得蒙圣宠,难保有些下人不服管束,眼中挟忌。妹妹一直养在深闺,与人和善,哪懂当中利害。下头钻营拱利,妹妹不能挟制,也情有可原。妹妹一直谨顺端恭,甚得圣心,虽说掌奴不力当罚其主,但太后若重罚妹妹,圣上心痛,亦伤了太后与圣上的母子之情。不过是便宜了那从中取利的奴才!”绯心越说心里越难受,这人情她收得实在别扭至极。她口口声声那当中取利的奴才,根本就像是自骂自身。
星华不语,绯心便接着说:“依臣妾看,妹妹管教不力,罚三个月月例。于宫中禁足半月,不得出莱茵宫。将伺候妹妹的八个掌事宫女按例惩处,有四个跟着妹妹入宫的,遣出宫去交于其家管教,也就是了。”家奴不得随侍入宫,当初雪清宫外受宠,进宫的时候根本没走正常选道。而是跟着皇上一道入了大内,当时林雪清的父亲林孝还把四个家生的丫头一并让雪清带进来。太后心里不满,但已经成了定局,说不得什么。只得让绯心按例给她们补了宫籍,由得雪清使唤。
绯心知道,其实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拿不到人,总要有个台阶下。罚的太重,皇上心痛。不罚自己不爽。况且她在意的,是雪清主仆一心,一道勾引皇上,以固其位。现在把她带进来的奴才轰出去,然后再调自己的耳目过去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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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寿春宫,雪清便忙忙的向她表示感谢:“多亏得姐姐向太后求情,不然……”她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其实妹妹着实冤枉的很。昨天妹妹陪皇上游园,后来皇上走了。妹妹便领人回宫,今天一来,太后便说……真是让妹妹百口莫辩。”
“太后如何认定,便是你莱茵宫的人?”绯心一切皆知,便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如何婉嫔一点都没怀疑到皇上身上,昨天可是他让汪成海去莱茵宫送宫衣的呀,又让她早点去请安。这不是摆明了给她放套子吗?雪清再傻,也不会想不通这点吧?
“都怪雪清一时心急,昨天傍晚,汪公公送宫衣送错了地方。雪清一入宫,就听人说,汪公公自小陪皇上长大。最是贴心能说话的。所以雪清便留了公公在前殿饮茶,想知道些皇上的事。公公不愿久留,说还要伺候皇上安置,皇上今天要早些去给太后请安。雪清听了这个,心下暗喜。想着早些过来,可以碰见皇上。谁知一到这里,太后便怒斥雪清,说雪清昨天趁游园之际,指使宫人行那无德之事。皇上替雪清求情,太后都不肯信。其实雪清昨天是带了四个丫头去的,但回来的时候,真是一个不少都跟着的!”雪清话一出,绯心全是明白了。与其说汪成海狡猾,不如说皇上实在高明的很。此时在太后面前,雪清根本不敢说是汪成海送错地方,是自己拉着他打听皇上的消息。若这话一出,别说太后根本不信,更是落了想谄媚的口实。
“贵妃姐姐的大恩,雪清难忘。雪清也知道姐姐难做,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雪清抽咽着说,“雪清此次也长了教训,日后还要靠姐姐多多提点。”
“我知道你在宫里,一个人孤单无依。身边带了几个家来的女儿也算是有个伴,但这事既然已经认定是你,唯有如此以表清白。宫中不比在家,还是慎谨些吧。”绯心轻声说着,顺便婉转的提醒她一下。那个什么“夫君”啊,最好还是别在大庭广众叫了,若当时听到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估计麻烦不止这一点二点。
这事之后,没几天,林中郎便有了回应。其夫人借探宫之便,让林雪清借每日请安之机,给她带了一个玉制的貔貅,玉自然是好玉,是出自西域羊脂暖。不但是好玉,亦是好雕工,针凿细腻,丝丝入髓,但其意更是绯心所喜的。
林中郎感激她在太后面前替雪清兜揽,以玉为信,日后再有筹谋,便以此为凭。这次雪清让太后抓住把柄,最后只是重斥轻责,虽然折了四个家生丫头。但正主没受什么影响,反倒因此,更让皇帝心生怜爱,不可不谓是塞翁失马。而贵妃的重要,于林中郎而言更是必不可少。女儿虽然得到皇上的喜爱,但在宫内必因此不得人心。绝少不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而贵妃,正是绝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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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9章 芳华阵里静观变
大选如火如荼的展开,为这春末夏初更添浓色。除却林雪清被皇上提前册封婉嫔之外,入选者又有十八人,这十八人皆是世家之女,在朝在野者皆有。这样,宣平朝后宫有名谓之人,一下增至四十多人,排下来得近两个月。依后宫例,每月初一初二,是要给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也就是皇后。初三是贵妃,然后依次。其实这个旧例不过是形同虚设,皇上现在压根不往皇后那去,但他也依旧奉行雨露均施。
于是争奇斗艳更胜从前,与皇上不期而遇的事件比比发生,今日你南临小调以感圣怀,明日我便塞北高歌以动圣心。今日你阳光之下,展扇扑蝶。明日我便靡雨之中,倚树赋诗。今日你作画,明日我绣帕。各人皆祭出看家法宝,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整个后宫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进入盛夏之时,宁华夫人已经身子渐出形,婉嫔也在六月初时传出喜迅。圣心大悦,加封婉嫔林雪清为昭华夫人,风头已经压过宁华。当初宁华夫人有孕,皇上只是赏却无封。如今婉嫔有孕,不但厚赏而且加封,孰轻孰重,一眼即明。太后心里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况且现在新人辈出,皇上花丛里流连得不亦乐乎,让太后一点儿也错眼不得。
绯心对此见怪不怪,她只冷眼旁观。其实从后宫等阶分布,便可知皇上心中一二。这十八人里,等阶最高的是灵嫔,而她却是这十八人里家世最差的一个,父亲为北六省司马。有兄弟两人入仕为官,一个从文,是央籍令的五品执事。一个从武,已经远派西境戍边,不过是个六品的随军参骑。但从他们家往上捋,所在的位置就比较重要了。如果加升,于央籍令的哥哥便很快进入堂府要员之中。于西境的弟弟,只再向上一步,便成五品监军。加上其父,西北一带的兵事再难掩过皇上的眼。
这次大选,皇上虽然亲选,但显然没和太后有任何冲突。所入之人,皇上没有亲点哪位,所封的品阶,也都合理。但绯心明白,太后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她日益老迈,而皇上年华正盛,她再不可能像以往那样,由控制后宫从而控制朝堂。皇上亦不可能向以往那样,对她言听计从。她现在要做的,已经不再是事事掌控。而是需要竭力加深与皇上的母子之情,以备日后,皇上可以温和的处理与他们阮氏一系的关系,安保他们的富贵荣华。
绯心也明白,自己的地位可以说是太后给的。所以她一向对太后言听计从,而之前皇上的提醒,是要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警告她不要再一昧的试图欺上瞒下。太后一旦成了后宫的摆设,其实她这枚棋子对皇上或者对太后就会皆无用。所以从她心底讲,还是希望这种表面的平衡可以更长久些。她操持后宫也算得力,这几年来后宫也算是风平浪静。她希望这种平衡更久些,皇上也许会更注意她掌局的本事,让她一直当这个‘管家’,毕竟,这不是人人皆能做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到了夏季。这段日子其实也算平静,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婉嫔升位为昭华夫人之后,绯心去看过一次,送了一幅线绣百子图。这份礼着实太轻了,但绯心是顾着太后的面子。况且宫里一向是懂得避忌,越是到了妃子有孕越是要注意。向一应补品,香料等,绯心是一概不送。这些东西最易落柄,若是她的身子有什么闪失,很容易会先怀疑一些吃的用的。况且有例在前,之前的那位昭华夫人,不就是因为送给慧妃些东西。最后慧妃身死,她说不明白,回宫自尽的么?
而婉嫔林雪清经过上次,也着实聪明多了。不以有孕为尊,更不以加封为傲。即便升位为夫人后,照样日省太后,皇后,贵妃。直到太后亲自说夫人身子不便,不必拘礼,这才罢了。
绯心对这段日子还算是满意,除了每月初三。他对她总是粗暴,眼神越加诡深莫测,阴明难定。让她更是难猜他的想法,开始是猜不到,后来便是不敢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又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虽然她是达不到什么吾日三省己身的圣人标准,但也算是中规中矩。不用他刻意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更不用他刻意表示,她当然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但是,不管她做的多好,他似总是不满意。
这段日子,绯心没再去过御花园。那里她有阴影,况且她也忙。每日的锁事很多,下半年的工夫就更多了。下月就要到中元节,接着便是中秋,然后就是太后的千秋,年底又是皇上的万寿。紧接着又是过年,估么着过完年,宁华夫人的产期就近了。
虽然说这些事有内廷居安,执行两府打理,又有宗堂令监督,绯心一个后宫贵妃,等阶虽高,但也用不着她事事挂心。但照例这些事是要过皇后的眼,参考皇后的意见。但皇后现在诸事不理,一应皆推委给她,她又得顾得各宫的面子。太后更是睁眼闭眼,一副净心吃斋的模样。所以,搅得她一日不得闲。也实在没什么游园闲逛的时间。就算有,她宁可在宫里制制香,一天也就打发过去了。
其实绯心也没太多地时间去嗟叹那每月初三地小事。再说了。她可以保证自己地位不倒。这每月初三也格外重要。算起宫中有称谓地就有四十多人。再加上没名号地就更多。能保持每月皇上都驾临一次地。满打满算这宫里也没几个。况且她地年头也算不短了。
今天又是初三。绯心晌午便准备妥当。熏了白莲桑芙蓉。换了藕合绽白花地锦衫。准备了一应物品。心内再是抗拒。该做地工夫却一点也马虎不得。以她地经验。这档子事他总是不愿晚上做。况且晚上他也从不宿在这里。通常来了就入正题。连话都懒怠跟她说。完事就走。通常来时就是黑脸。走地时候更是黑脸。
但今天绯心一直等到黄昏。也没见他露脸。她微是诧异。正想着他是不是临时转道去了别宫。这边绣灵已经回来告诉她。说今天朝中事忙。这会子他还在启元殿议事呢。绣灵只是远远地打听了一下。没敢过去。听说好几个大臣在里面争得面红耳赤。估么着一时半会他脱不出身来。
听绣灵这么一说。绯心心底着实松了口气。皇上一向折不压宿。照这劲头。他晚上估计都出不了启元殿了。这就说明。他许是今天来不了。她这边想着。人一松快。状态也跟着上升。原本紧巴巴地面容也松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让人摆饭吧。本宫想吃些东西。”绯心懒懒地伸了一下手。轻语着。
绣彩本来一直立在她边上打扇。听了绣灵地话。不由地说:“娘娘。不如一会娘娘罢了饭。拿些子补品去看看皇上吧?”
绣彩一向快人快语,这话也确是说到绣灵心坎上了,忙跟着点头:“是了,我看别宫的。都隔三岔五的去看看皇上,问候一声,也算是惦记不是,皇上瞧着也喜欢。”
“你刚也说了,启元殿那正议事呢。皇上忧心国事,身为妃嫔就该安守静端,哪有动辄过去叨扰的理。她们初入宫不省得事,你们居然也说这些?”绯心抚了下眉头,微摆了下手,没怪责她们的意思,但也不想再听。
这二位皆是知道绯心的脾气,便不再多言,照她的吩咐着人摆饭去了。绯心吃了些东西,便早早歇下了。最近事忙,她连歇午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又崩了一天,格外的紧张。这当口松快下来,没一会工夫便睡着了。
正文 第010章 最是难懂君心意
绯心是被一种沉重的压制弄醒的,闷得她的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睁开眼,一下便借着帘外昏光看到一双闪亮的眼眸。她脑子一激,整个人便僵了去。皇上?他多时来的,她居然丝毫未觉?他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