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会吧?”洗心玉不信。
“怎么不会,不说病死累死的,就是逃亡的,按律一律当斩。这样的劳役,哪一天没有逃亡者?有人告诉我,数以十计,百计的逃亡者,就在这长城下,当着役徒的面,一刀一个。过去只是听说,今天才算是真正看见。”
“这么残酷?”
“是残酷,却无奈!你呀,别这样事事心存不忍,有些事是不能不为的……。”
“集合了,集合了!”这时她们听到召唤,知道军队就要出发,她们转了回来。
那些军士见她们回来,特兴奋,叫道:
“是不是一个大屯子啊?”
“象不象你们的家?”
“没吓着你们吧?”
“怎能呢?她们可比我们更老辣,是不是?我可没说错?”
洗心玉没理他们,只感到一阵恶心,直想吐。
三更鼓响,他们和将尉、军候们都上了马,跟着行伍。精神抖擞,人衔枚,马勒口,踏着泥泞的大路,随着城门悄无声息的放下,一队行伍消失在黑暗中。长城外的群山此刻特别低暗肃穆,人们互相传递着前面的口号:“跟上!”“快一点!”“水坑。”五千余军士就象一支箭,向老儿盖方向前进。山路泥泞难行,不时有人跌倒。寒流在高空象线一样呼啸,穿过林丛。洗心玉裹了裹衣襟,她跟随着仓庚,老百贼、韦蒲走在她后面,他们是在轻骑卒旅中,并不和单膺白在一起。此时的老百贼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战马上,没有一点混混噩噩的样子。
四野没有一点灯火,从大山深处传来悲凉的狼嚎,惊起的夜雉,笨重的扇动翅膀,从人头顶上飞过。夜显得漆黑而沉重。这样,约摸行进了一个半时辰,远处就现出了灯火,那灯火象那长城边时常出现的鬼火一样,又寒冷又孤寂。它飘忽着,渐渐地因它固有的存在而真实起来。
空气凝固住了。
前面传来命令:“就地待命。”
洗心玉他们和轻骑都下了马,这时,寒风刮得人脸生痛。洗心玉感到特别紧张,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她只感到自己上下齿在不停地叩,无论怎样也控制不住。她想控制,结果连身体都抖了起来,“我发抖了。”她想,但她觉得自己这颤抖并不是害怕。“真冷呀!”她说。那些轻骑都没有理睬她,仓庚、老百贼、韦蒲更是无事一样。前面又传来将令:“听到鼓声,进击!”连命令都是这样短促。
战争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但是鼓声一直没响,时间特别长。等待使人焦躁不安,使精神崩得更紧。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仓庚带着他们朝前走去,仓庚当然更着急,这事关他们自己。他们来到单膺白身边,单膺白和几个将尉正伏在一个隘口张望,胡人的营寨没什么动静。
“怎么样?”仓庚问。
“不知道!”单膺白的声音特别发涩,他在等待前去打探的斥候。
“还等什么?”仓庚语气中透出一种不满。
“……”单膺白没理她,仍紧张地注视着。
“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他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又象是询问,没有自信。
“我们不出击,他们怎会有动作?”仓庚明白了,他是在注视曹简之的老儿盖,“这是不可能的,曹简之又不知道我们已经到达!”
“不,不是,我在等斥候。”单膺白作了个解释。
两个斥候回来,一个肯定匈奴人没准备,老儿盖方向有明亮的篝火。“这就是了。”单膺白兴奋地站了起来,对仓庚和洗心玉说。另一个斥候说:“参连织女前有一陷马沟!”
“陷马沟?”
“是的,陷马沟。”
“传告下去。”单膺白命令道,随即拔出剑来,扫视了一下队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上马!——闻鼓进击,此战必胜!”这命令立即传下去。人们纷纷翻身上马,他再一次扫射了一眼整支队伍,用洪亮的嗓音大声叫道:“击鼓!”
鼓声惊天动地,排山倒海地响起来,具体而实在,空慌又坚固。
“——杀啊!”战士的呐喊声随着鼓声,在这寂静中,在这人心中凸兀出来,象惊蛰的雷声。
整个夜被翻卷过来,如锋利的犁翻卷大地。
整个大地被翻卷过来,如咆哮的风在掀动大海。
洗心玉还没反应过来,久经沙场的战士已越过了她,疾风暴雨般地向前冲去。她被挟持在群马当中,不由自主的狂奔,她很兴奋,抽出剑来。
“杀——啊!”
“嗬——嗬——嗬——”
只听得这样一片凄厉的呐喊声,从生命中迸发出来,掩盖着马蹄声,震撼着她的灵魂。马蹄踏着大地,就象踏在她的肉体上一样,震得她浑身的骨骼生痛。
前面的马来到陷马沟前(飞桥已推进陷马沟),踏着飞桥,奋蹄一跃而过。后面的马匹冲到陷马沟前,桥前拥挤,又被后面的马匹挤迫,不幸掉进陷马沟。有的因这猝不及防,遂不顾一切,催马奋起,也掉进了陷马沟。但这给后继者以支撑,就踏着他们,冲了过去。奇袭的秦军踏着这惨叫声冲进了匈奴人的营寨。
匈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顿时乱了手脚,有些连衣甲都没穿。
营帐着火了,但没烧起来,风向不对,这使得胡人得到了喘息。匈奴人本就善于各自为战,且不惧怕死亡。仓惶中,有的已经上了马,持刀扑向秦军,但仓促的迎战是没有力量的,他们纷纷倒在了秦军的刀剑和弩机下。到处是战马的嘶鸣和面临死亡的咆哮。
洗心玉挥动着她的干遂剑,对准一个赤膊的胡人。她感到这剑怎么这样不顺手,她一拉缰绳,使马直立起来,从半空中斜劈下去。她没看见那胡人是怎样倒下去的,只感到手中的剑滞泥了一下,她赶快收回剑来。迎面又是一个剽悍的胡人,持着弯刀,旋风一般,向她扑来。间不容发,她忙挡住他的劈砍,在那刀与剑相格的瞬间,“铿锵”一声,震得洗心玉差一点没掉下马来。她没料到胡人竟是这般凶悍,好在她是剑士,动作敏捷,且功力深厚。她挡了一下,闪过这一刀,在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弯刀时,早已一剑刺通了对方的胸膛。再牙一咬,黑死命的一绞,那胡人就从马上向她倒过来,不是她的剑抽得快,剑就要被这胡人折断了。这胡人张着大嘴,瞪着眼地朝她倒来,鲜血喷了她一脸,她极厌恶地颇有些胆寒地把他推了下去。
“娘的,操你奶奶的!”老百贼叫骂着,忘了根本,一骑冲在最前面。
前面,匈奴人已经组织起坚决的抵抗,须卜察儿毕竟久经沙场,他迅速地调集起军队,双方进入了胶着状。
惊天动地的撕杀声早已惊动了老儿盖的曹简之,自从放出绢鹞儿之后,他一直忐忑不安,等待着。当他听到盼望已久的嘶杀声终于响起时,那早已准备好的,整装待发的军士立即在他的指挥下,从老儿盖杀了出来。
匈奴人腹背受敌,大量的匈奴人战死。
战争——是血,是血在主宰着它的命运。每一个人的倒下,都会使人在心理上产生恐惧。
匈奴人还在抵抗,须卜察儿带着他的精锐冲到了最前面。仓庚一见这个胡人不凡的装束,立即认出了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持剑向他杀来。须卜察儿的精锐之师,抵挡住了前面攻进来的单膺白的前锋,须卜察儿敌住仓庚,两人正是一番好杀。
韦蒲是力量型的,他的剑,杀伤力特别大,一个个胡人倒在他的面前。但秦军的伤亡也渐渐多了起来,这顽强的抵抗,使更多的匈奴人返身投入战斗。
洗心玉没想到匈奴人这么顽强,难怪中原诸侯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一直无法驱逐。这样剽悍的民族,这样顽强的生命力,以死为生,真是见所未见,使她感到震撼。但秦军已经占了上风,前后夹击,出其不意。东方渐渐露出熹微,从它那血红的伤口中流出了渗淡的血痕。更主要的是,须卜察儿不可能得到及时的援助,而秦军,在战斗一打响后,镇守在长城内侧的校尉李壶立即带了五千生力军来驰援。
这来得正是时候,丧钟敲响了。
秦军虎入羊群。
战争——是血,是血在主宰着一切。每一个人的倒下,在心理上都会产生不可扼制的恐惧,再强悍的人,也惧怕死亡,当心理上感到大势已去的瞬间,所有的斗志都会消失。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候。
匈奴人瞬间土崩瓦解。
匈奴人失败了,所有的斗志就不复存在,瞬间,他们各自奔逃。须卜察儿见大势已去,虚晃一刀,落荒而去。倾刻间,洗心玉面前倾泻出一种逐渐开阔的莫名的虚空,并在心理上产生出一种庆幸,因而喜极而泣。
秦军终于击溃了匈奴人,重又坚固了老儿盖。
单膺白和仓庚他们则被留在了老儿盖,接受校尉李壶的管辖。后李壶奉调回上郡,老儿盖则由都尉单膺白和典护军曹简之率领。
七、奇谋
小胜并不能挫败匈奴人的锋芒。
此时,头曼单于,左贤王冒顿屯军九原。单于长子冒顿自从从月氏国夺骑逃回之后,复又嬴得头曼单于的宠信,因此右贤王韩元亮想以这次与秦决战来嬴得气势,巩固自己在北庭的地位。驻守榆中的是右大将呼衍提梨和韩元亮的心腹爱将右大都尉淳维士阿里侃(他现在已是右大都尉),以此确保对秦用兵之支撑。
数十万匈奴铁骑穿过红碱淖,越过秃尾河,在韩元亮的率领下,挺进上郡,带着北漠风沙的狂啸,想在上郡击败秦军,兵进中原。
秦廷任命中尉栎阳云师牧黄均为骁骑将军,卫尉江左桐风徐徐延龄为骠骑将军和将军杨翁子在长公子扶苏、大将军蒙恬的节制下,带着他们各自的部伍,在雁门、云中、北地进行着顽强的艰苦卓绝的抵抗,主战场则是在上郡。龙应奎此时为黄均手下将尉。
胡茄此起彼伏,区脱纵横,绵延数百里。在遮天蔽日的旌旗中,常有突出的胡骑闪现,一晃又不见了。而那踏起的战尘,却经久不散,混合在蜃气之中,从中透出鹿柴处处,辕门点点,异样的装束,令人看了触目惊心。
老儿盖在上郡西南,是上郡的掎角。如此地不保,胡骑便可以从这里突入长城,切断上郡与北地的联系,并可以由此进攻上郡的腹地上地,因此此地是军事重镇。老儿盖的防务有它的天然优势,那就是在它前面翻过数座峰峦,就可以看到毛乌素大沙漠边缘,那一望无际的风蚀土堆群。穿过那风蚀土堆群,毛乌素大沙漠就呈现在人们面前,这既是不可克服的天然屏障,又是不可深入的生命禁区。
在老儿盖,洗心玉不时会想起北门晨风和角者,不知道他们怎样了,深为他们担忧。四个人也曾想要打探他们的消息,但在这军事重地,根本不可能。尤其是他们也不想把他们牵涉进来。单膺白虽然相信他们,但有卢粲的密令在,亦有控制防范之意,更不要说曹简之了。
戎马倥偬间,这突然涌起的情感,象这苍茫群山上薄薄的云丝儿,高远的云丝儿,转瞬间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眼前的悲凉还是悲凉。
北门晨风和角者随着翠帘进了上郡,转进一条小巷,来到负二家。这是个殷实的小家,翠帘和负二虽是徙徒,但由于负二曾是行商,成为长公子扶苏法令的受益者。他们不但脱了奴籍,成为平民,还由于负二粮秣运输的出色,负二成了斗食,负责一支到齐郡、薛郡、(王郎)琊郡运送粮秣的队伍。如今大战在即,他又转任库啬夫,在军候手下,负责管理和发放粮草。在这上郡城内有了自己的家居。
北门晨风来到负二家时,负二不在,到了傍晚才回来。负二并不认识北门晨风,但他知道北门晨风,能见到北门晨风,能有北门晨风这样的节侠到自己的家里来,他甚感高兴。翠帘这时已摆好一案丰盛的晚餐,弄了点薄酒。负二陪着北门晨风,让角者也坐到案几前。
闲话说了不少,尤其是说到田悯,令负二和在一旁忙上忙下的翠帘欷嘘不已。然后谈话进入正题,负二问起此次北来。北门晨风回答:“抗击匈奴,向韩元亮索仇,最好加入到军队里去。”他们是这样想的:只有这样,在秦军战胜匈奴人时,他们才可以找到韩元亮。
“这个却难。”负二沉吟了半响,说:“长公子宽宥罪徒,也不是什么人都宽宥。象节侠这样有重案在身的人,尤其是洗姑娘,这太危险。大侠不如听我一句劝,不要想复仇的事了。只要朝廷战胜了匈奴,与你们杀了韩元亮没什么不同,都一样的。”负二是行商,不明白侠士眦睚必报的侠义精神。北门自然不会接受,但也不想太为难了他,也知道他没有什么权限,只求他想个法子,把他们安顿在上郡城内即可。
“这个却好办,”负二说,“只是要委屈一下大侠。”
“不妨,只管说。”
“我这里最需要的就是碎草料的军徒和舂米的舂妇,但这确实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