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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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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一阵阵扑来,象一个巨大的吸筒,把人体内的水分迅速吸干。无论如何补充水分都无法使人湿润起来,人的体力、精力极剧减退,什么都无法使人恢复到出发前的模样,恢复到精力充沛的状态。

单膺白、老百贼、韦蒲和几个响导走在最前面,仓庚、洗心玉紧随其后,曹简之作为监军,他走在队伍最后面。老百贼精力饱满,在沙漠中,老年人比年青人更具力量,在这单调的行军中,老百贼还能喋喋不休地说起他当年穿越毛乌素的壮举。

“后来呢?”韦蒲仍记得老百贼得遇异邦女子相救之事。

“什么后来?”单膺白不解,他问。

韦蒲把老百贼昏迷在沙漠中一事说了一遍。

“嗬,还有这等趣事?是啊,哪后来呢?”

“不说了,不说了!”老百贼看看走在一旁的仓庚,有所顾忌。

仓庚冷冷地翘了翘唇角,不去理他。

“说说又何妨。”单膺白催促道。

见大家感兴趣,也触动了老百贼对那一段往事的回忆,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想起那个艾怨的眼神,老百贼不能自已,他讲了起来。

“……当时只是身体虚弱,有了水后,就苏醒过来。他们本来往东,我当时是到榆中。那女子见我身体虚弱,不忍弃我而去,又不知那地方已离榆中不远,要救人救到底。便与其父商议,遂送我北往。”

“有这等事?”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决非妄言。”

“她可能对大侠有意思了?”一响导打趣。

“也真亏她一路照看,才使我迅速恢复过来。到了榆中,我要去九原,他们要去雁门。那天晚上,客舍中,那女子偷偷跑来,哭了。不是吹的,当年我老百贼也是一介剑士,她求我带她走,愿伺候我一辈子。可当年,我……”老百贼说到这里,突然收住了口。

“你说呀!”一响导正听得入迷。

“说什么?说我和她?——我不是说了,我也是一介剑士,自有剑士的行事准则,我虽然感激她,却……”

“是不是前辈心中有什么人了?”单膺白敏感地猜测着。

“我拒绝了。——到头曼城去,怎能带着她?”

“后来呢?”

“后来她父亲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老百贼长叹了一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情景。女孩子被她父亲强行拉走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触。但此后,就一直成了他的心病,但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那一份难以忘怀的真情。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仿佛看见那女孩子一步一回头,热泪盈眶,似在述说着不尽的艾怨。“是啊,假如不是有仓庚……”每一想到这,他都充满着依依的留恋,感到自己有负了一个异邦女子的真情,而人生最宝贵的就是这一份难以割舍的真情!

“前辈真是有负人家了。”单膺白说。

“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一响导赞叹道。

“可我不这样想,”老百贼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自有她的归宿。”

“又在痴人说梦了!”仓庚刺了一句。

洗心玉却有些痴迷,她没想到师叔还有这样一段奇遇。

“算了,算了,不说了。”老百贼说,“有一个小故事,说是楚王张着繁弱大弓,搭着忘归利箭,到云梦之圃去射蛟兕,把弓弄丢了。从者要去寻找。楚王说:‘不用去寻找了,楚人丢了弓,楚人拾了去,何必去寻找!”

“这话说得真好。”韦蒲赞叹道。

“仲尼说得更好,仲尼说:‘犹未足,应该说,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就够了,何必一定要楚人!”

“人丢了弓,人拾了去?”单膺白想了想,大悟,赞叹道,“先生真乃一哲人,晚辈感佩之极。”

“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争竞兮报国恩。”

沙漠被烈日烤得发烫,开始还说说话,到后来,仿佛身上那一张皮都是多余的了。那热气蒸腾起来,把人都要烤焦了,没人再想说话。嘴唇干裂发白,不停的喝水,但似乎不大有用。而太阳却不减低它的威力,反而因威力不及而愤怒起来,放射着它的一支支毒箭。有人因昏沉从马上掉了下来,有人中了暑。人们忙乱了一阵子,让他们苏醒。歇息一会,再把他们扶上马,继续前行。

西天那一轮巨大落日辉煌,这落日的余辉又显得分外绚丽。一个个巨大的沙丘,将它们的阴影投射到远处去,象一个个巨大的口,将一切都吞没掉。

行军已经三四天了,人困马乏,有些人已经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让他们醒来。他们留给了毛乌素更多难以忘怀的记忆,也装点了毛乌素更具令人生畏的形象。

随着人马的倒下,出发时的雄心壮志,燕然勒名,都已不再据有激励壮志的意义。“这是一个灾难,是一个把生命引向毁灭的灾难!”这种思想开始漫延。只是还没有到绝境,当生命还没有成为普遍牺牲的时候,权力尚能约束。但这对于约束者,对于单膺白、曹简之、仓庚、洗心玉无疑是个灾难——该是走出沙漠的时候,却没有走出沙漠。

然后又走了一天,他们依然没有走出沙漠,他们迷失了,这就是老百贼所说的妄诞、晕沙。人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错,被这沙漠搞糊涂了。当年,洗心玉曾怀疑过齐桓公讨伐孤竹国时,怎么就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现在,却不得不信。人,这个渺小的生物,从来就没有自知之明。“齐桓公有管仲,我们有谁?这个困境怎样才能走得出去?如果走不出去,后果会是怎样?”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对自己说。

迷失方向之后,人的头脑会一片空白,头脑会“嗡”地一下就大了,判断力会消失。所以当方向迷失之后,便难以以自身的力量使自己走出这个迷惑于你的世界,这是一种归命。你的结果就是惊慌,然后是失败,除非有突然的变故。

军中弥漫着一种焦虑

曹简之、仓庚再三追问老百贼:“难道你连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老百贼虽然玩世不恭,但他即使有记忆也没有用,沙丘在不断的变动,地貌象活的一样,不断改变,除非是永久性的标志。

“难道你连哪个仙子也记不起来了?”韦蒲焦躁地刺了一句。

“对呀,她是在哪里救了你?”曹简之认真地提醒道。

那个记忆在老百贼的记忆中很深,这触及到他生命中的话语,激活了他这一部分沉睡的记忆。

“是啊!”他想起来了,那是一片被风沙吞啮了的断垣残壁,他睁开眼睛时,看到那个女子是和她身边的这一片断垣残壁连在一起的。正是有这一片粗犷的断垣残壁的衬托,把那女子衬托得特别娇艳生动,才使他有那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但是,这不是那里。”他详细地描述了那片断垣残壁。

单膺白就立即决定,边行军边派人寻找。他马上派出不少斥骑,向西北,正北,东北方向去寻找。到了第二天傍晚,一探寻的斥骑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现了匈奴人。

“那你呢?”洗心玉立即着急起来。

“我没有被发现,我当时听到马叫,就匐匍在沙丘上……”

“多少人?”

“不知道看不到头。”

“怎么会有匈奴人?”曹简之紧张地问。

“不知道。”洗心玉一时也不明白。

“那我们怎么办?”曹简之又问。

“攻击他们。”韦蒲回答。

“这怎么行!”单膺白马上否定道,他强调说,“我们是来突袭榆中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什么都不应干扰它!”

“对,单将军说得对,”仓庚说,“我们应该从这里消失掉。然后绕过他们,顺着他们的来路,就一定可以走出这该死的沙漠。”

“是不是也会是象我们一样?”洗心玉持疑道。

洗心玉的这个判断非常准确。呼衍提梨和阿里侃正是因为前线韩右屠耆王久攻上郡不下,匈奴人又最忌持久战,在获得韩元亮准许后,将榆中守军集中了万余。在阿里侃的率领下,决定穿越毛乌素,夺下老儿盖,然后向纵深发展,去奇袭上郡的纵深腹地上地,切断上郡与北地的联系,来完成对上郡的合围。敌我双方走的都是同一步棋,只不过匈奴人太顺利了,因而天命不看顾他们罢了。

这天晚上,匈奴人宿营之后,秦军进行了强行军。单膺白除派了一支小队伍回老儿盖去通知李壶外,又派了几个游动哨,监视着匈奴人。“暴露目标者斩!”他发出了这样的将令。遂率领整支队伍悄无声息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绕过匈奴人,绕到匈奴人的来处。并不停息,无论怎样的精疲力竭,无论怎样的艰难困苦,都不能掩饰这突变带来的紧张兴奋和高兴。这是一个好兆头,他们终于可以走出毛乌素了!而且看见有这么多匈奴人离开了榆中,他们更有了决胜的信心。

天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一个大湖前,老百贼看到这个湖,便知道此地离榆中不远了。现在他们坚信不疑地驻歇下来,派出探马,放松休息。

匈奴人象他们一样,在进入毛乌素大沙漠的时候,也同样的坦然、从容。当然,他们对沙漠的认识远比秦人高明得多。秦人行进在风化土堆群时,也曾是同样的从容不迫。等到单膺白获知这支匈奴人已象一条巨蟒一样消失在那茫茫无际的沙海深处时,终于以手加额,感激上苍福佑。同时,他还获得这样的好消息:毛乌素沙海的边缘,没有匈奴人防守!兵贵神速,虽然军士经过几天几夜的强行军,早已疲惫不堪。但单膺白还是决定,当晚袭夺榆中。面对即将到来的胜利,整支军队都振奋起来——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吃饱喝足之后——一支生力军出现了。

九、再赌一把

 军士抓住了几个榆中城出来打柴的居民,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通关券。他们立即被带到了单膺白面前,这些榆中的原住民都是大秦人,他们根本没想到,在此地能看到朝廷的军队,感极而泣。单膺白安抚了他们,也询问了他们。

榆中原就是魏国的城邑,后为秦所夺。象中原的城池一样,也是用绞链将城门吊起放下至护城河的。

获知这个情况后,又有了通关券,一个大胆的构想在单膺白心中形成。他与曹简之、仓庚等思谋道:“如果利用这些通关券,进入榆中,到了晚上斩下吊桥,来个里应外合,榆中可下。”

只凭几个人的力量斩关夺隘,则非仓庚他们几个人莫属。

“你不要去。”仓庚指着老百贼,她对玩世不恭的老百贼放心不下。

“不赌,行不?”老百贼急得一脸通红。

“不赌也不行。”洗心玉也不放心。

“好你个小玉,坏透了,这不公平,我和飘零子说去。”

“那就更不能让他去了,看这闹的!”韦蒲听他说出飘零子,心中就不痛快。

老百贼无法获得他们的同意,只有耷拉下脑袋,不声响了。

双方约定:戊亥时分单膺白带着十几个军卒化装成贩马客来叫关。仓庚他们只要听到叫关声,就立即动手夺关,单膺白、曹简之则立即挥军攻城。

三人骑着马,带着几个精干的军卒,在离榆中几里处下了马,将马交与其中一个军卒带回,然后打算分散徒步进城,却见老百贼坐在道旁。

“这怎么得了?”仓庚一眼看见老百贼,急了,“这老头子,越发胡闹了。”

“我听话就是了,决不来……这个。”老百贼伸出一个拳头来。

“那哪有这么简单?你老怎么这样糊涂。”洗心玉埋怨道。

“不就是这个。”只见老百贼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通关券。

“哪来的?”韦蒲皱了皱眉。

“小意思,小意思,不就这……”老百贼对仓庚扭捏地笑笑,作了一个偷摸的手势。

“赶他也不是办法?”洗心玉对仓庚说。

“就是,就是,小玉,好人哪!”

“怎么又成了好人?”韦蒲拉了拉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不是好人?”

“嗤,才说过就忘了!”

“莫开玩笑,莫开玩笑。”

“听着……!”仓庚一脸严肃地说。

“这不是儿戏。”老百贼应接了一口。

“你老不糊涂?”洗心玉呶了呶嘴,笑了起来。

这样,四人分成两组,过了吊桥,进入榆中。

榆中固然是一座战略要地,但此刻远离战场,繁忙的只是辎重保障,云集着各种车队。粮草、马匹、牛羊、各种战争器材,源源不断从北庭运来,又源源不断向上郡前线输送。虽然防备森严,却也透露出森严中的松懈。这座位于毛乌素沙漠北缘的城邑,随着战场的东移南下,似乎远离了危险。森严的战时戒备,崩紧了人的心弦,而一旦危险过去,人们立即松弛下来。前线战士的浴血奋战,换来的只是后方将士的醉生梦死。在不测的命运前面,生命之花格外绚丽,哀叹人生之不再,明天的生命又将属于谁?谁也无法预料。因此,此时的榆中城,既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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