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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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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围观。一时驻足。当她推开众人,挤进人群,便看见了有几个豪奴正在拖拽一个小女子。那小女子一手抠住门框,花容失色惊惶失措地挣扎着。一老者跪在尘埃中,向一充张着纨绔习气的公子哥儿求饶。那公子哥儿也不睬他,正笑微微地指点着豪奴将这小女子拖上车去。仓庚见这等模样,已是不忿,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长吏后胜的公子,那小女子是卖唱的。因后公子嫌她唱得不好,扫了他的兴,骄纵惯了的后公子便要拿其作伐,黑死命的糟践。定要将她带回府中去,让她唱上一晚上,要唱得他满意为止。这当然是后公子的习性使然。开始还是说说,没想到事态却变得异乎寻常,这弱女子抵死不肯。这才激起了后公子的兴趣,较起真来,定要将她带走不可。现在正是其大逞淫威的时候。

仓庚本就不忿,再说她也知道,后胜是个行私比周、排斥忠良的权臣。也知道这后公子不是个东西,平素横行市井,强取豪夺,霸人妻妾,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仓庚原本就气不过,只是原来是原来,今天却是眼前。向来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仓庚,一听此言,如何再按捺得住。

这时只见那几个豪奴已将那女孩儿的手掰开,拖着就走。那老汉着急地站起来阻拦,被那些豪奴一把推开。那老汉一个踉跄跌倒在后公子跟前,就一把拽住了那后公子的下裳来哀求。后公子不由得厌恶之极的皱了皱眉,狠狠地提起脚就是一踹,将这老汉踢了翻去。

“爹!”小女子挣扎着。

看到这里,仓庚早已怒不可遏,站了出来,横在那帮豪奴前面,大喝了一句:“青天白日……”

众豪奴还真的不适应,一下子征在那里,但只是一会儿,立即就“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的,临淄城中,除了王族,有几个敢来惹他后公子的?一豪奴打量了一下长得蛮标致的仓庚,歪斜斜的癫出几句话来:“喝!又来了一个花间娘子,——这不正好吗?”他笑对着同伴说。说得众豪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一块儿拉走算了,陪爷们玩玩,你们看怎样?”他得意地问。

“哈哈哈……”

只听得“卟嗵”一声,这豪奴早已翻滚在地。紧接着,仓庚开打,三拳两脚的早已将众豪奴打翻一片。后公子这才发现,遇到了更狠的了,吓得变了颜色,正打算开走。仓庚岂能容他,朝他后臀一点,那后公子便面皮朝下一蹭,撞在一块石敢当上,涂了一脸血,掉了几个牙。仓庚依然不解恨,窜上去,又是一阵狠踢……

事情是做得要多痛快有多痛快,但后果却是严重的。

后胜是什么人?他是齐王建的宠臣,又是后来齐国的相国。这样一个权臣,岂能容忍别人欺凌?见爱儿被打成这样,自然不肯干休,告到临淄府衙,就要来至简剑庭抓人。到了这个时候,千空照和辛利才知道,三妹做下了这等事,徒唤奈何?

这样的事,你叫千空照如何去说?她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辛利就不同了,辛利是至简剑庭的日常管事,知道此事利害。众大臣之间,尚且动不动就有相互攻杀,何况是对一个剑庭(但也好在是剑庭)。为剑庭计,她埋怨仓庚如何这样不晓事,后大人是我们惹得起的么?做出这等危及剑庭的事来?仓庚如何肯服,姐妹间就顶撞起来。

千空照只有制止住辛利:“这不关三妹的事,是那后公子自找。”

随即,又对仓庚喝道:“你也别嚷嚷了,就不知道将他们拉拉开算了,出手那么重干什么?我没说你,不是说你就全做对了。辛利又没说错,这事还不知怎么了呢?净给我惹麻烦,——不要说了,你给我回房间去呆着!”

仓庚走后,师姐妹二人商量了一下,立即前往尚平府去见尚平君田则。田则是齐王建的异母弟,甚有贤名,力主百家自由纵论,为稷下士人所敬重。田则平素颇欣赏至简剑庭,与千空照、辛力私交甚笃。出了这么大的事,千空照知道,也只有请田则出面,这事或许才能过得去。

好在事出有因,后公子的行事实在令人不齿。更主要的是尚平君平日也看不惯后胜,早就想压一压他那正健的风头,遂言于齐王。齐王建虽想偏袒后胜,却因这事实在无法袒护,只是寻了一个那剑庭怎能这样自行其是的不是,叫剑庭到后胜府中去赔个不是。后胜是个极精明,又有城府之人。知道自己儿子招人非议,又不得齐王鼎助,更知道田则是借事生非,尚若较起真来,反会因小失大,因而只得送给尚平君一个人情。这样,千空照和辛利才带着上金若干去了后胜府,赔了许多不是,才使这一场风波平息。

正是出了这件事,辛利劝千空照,不如离开临淄城的好。她的意思是:后胜是小人,必不肯放过,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千空照想想也是,她还想到另一层,身处乱世,不如借这个机会,远离了这是非之地才好。这样,才有了至简剑庭迁出临淄城之事。也正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事,至简剑庭才对尚平君田则心生感激,欠下了他时常照看的恩惠。

尚平君田则只有一个女儿,叫田悯。在齐国将倾之际,他将她交付与他的门客——田悯的老师黄公虔。这黄公虔不是别人,正是兰陵双清楼的虞丘台。兰陵双清楼事发之后,虞丘台带着他的家眷逃回楚国,受故主项燕之命,到齐国来游说齐王。临行之际,将自己的一对孙儿孙女交与项燕,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齐国。他先是见了尚平君,这时,齐王建已与秦交恶,已决定与秦一战。这样,他就留在了尚平府,成了田则的门客。后来,又成了田悯的老师。

田则受到重用之前,已知齐国无力回天,身为王族,自然责无旁贷。但田悯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平日视若掌上明珠,如何叫他放得下心来,于是将她托付与黄公虔。临危受到这样的托付,黄公虔誓曰:“决不有负公之托!”尚平君嘱他带田悯前往徂徕山。实则我们所奇怪的,引起北门晨风关注的容悯,就是齐国的王主田悯。她的侍婢齐云也果真就是尚平府的丫环。

徂徕山外的纷乱政局,如今都已平复,一个新的纷繁世界却又摆在我们面前。历史的变幻已经落幕,而人生的场景却又已经拉开。那已平复下去的诸侯征战,如今又以另一种形式展示在我们面前。北门晨风和美丽居居然在无形中闯了进来,他们又将给我们展示一种什么样的图画呢?

黄公虔带着田悯和田悯的卫士来到徂徕山后,在至简堂北面的山谷中置了一处庄园,取名“几微山庄”。几微者,即《易?系辞下卷》所说:“几者,动之微”之意。也就是鬼谷子所说的“虽覆能复,不失其度”之意。而后,将田悯和齐云安置在至简堂,一是在至简堂众多女孩子中,不会引人注目。二也是有个伴,不使田悯孤单。千空照、辛利感念尚平君的早日眷顾之恩,遂将田悯和齐云留下,对弟子们和下人只说是客,她们以平辈待她。因此并没有人(洗心玉、玄月除外,她们感觉到了)察觉到容悯竟是齐国的王主。

然而事情却难以预料,北门晨风、美丽居、支可天来到了至简堂。

二、少女们

 日子如白驹过隙,美丽居的伤口渐渐好了起来。

自从北门晨风英雄救美救错了之后,洗心玉姑娘成了燕姜夫人。燕姜夫人又是大名鼎鼎的燕太子妃,这下大家都叫她太子妃,叫得洗心玉很不好意思。

洗心玉是姑射山人氏。父亲叫洗洵,战死沙场,母亲闻讯后,忧伤而亡。她从小就被千空照的小师妹仓庚带至至简剑庭,但却拜上古师为师。上古师待她如女儿一般,徂徕山就是她的家。庄周在《逍遥游》中说:“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姑射山就像梦幻中的华胥国一般。大家都说她有那种味道,她又是姑射山人氏,于是大家叫她姑射子。现在大家又叫她太子妃,她也颇感得意。

那天,惊心动魄的一幕,确实令她感动。飘零子拔剑相助,美丽居挨了一剑,她为美丽居异于常人的举动所惊骇。尤其不能理解的是,自己怎么的就变成了太子妃?

这下,她的心可真有点乱了,有些想去和北门晨风接近,以便了解燕姜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清晨,在明丽的阳光中,至简堂从沉寂中醒来。

只见窗前一片鬓云缭绕,宝鉴银盆,玉肤雪肌,比那清新的东方更清新一片。

至简堂的节奏比别处慢一拍,优渥从容。

北门晨风和支可天住在西厢房,正对着不远处的水井。他们起来后,那里正热闹起来。

张妈胡妈几个壮妇在忙厨。继而,几个年轻的织女、女佣像一片云一样飘过来。她们立即把井口占领,把个男佣们挤到一边去。突然其中一个织女大叫了一声,立即涨红了脸。只见一个赤着膊的男佣调皮的挤进她们中间,还故意摆动着膀子。听到这女人的尖叫,他开心的对着井沿下的同伴,眨眨眼,那里便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几个年轻点的织女女佣只得不好意思的走开,但张妈胡妈却不依,反把他推了个四脚朝天。

看到这里,北门晨风笑了起来。

玄月、齐云、辛琪过来了。辛琪是至简堂辛利师傅的养女,大家叫安仪师二师父,也就叫她二姑娘。当然也不全是这样,还因为辛琪为人厚道,容易轻信。虽然有时也能听明白人家的话中话,但绝大多数时候,假如别人转弯抹角的逗她,她就浑然不知。即使别人提醒她,她还懵里懵懂的“是吗是吗”的问下去,惹得别人忍俊不已。这时,她们过来了。她们的到来,使井边安静了些。男佣们不敢放肆,反倒帮她们提水。她们露出丰腴白皙的手腕子,擦着脸,朴素而美丽。

北门晨风正欣赏着这一幅风俗画时,突然看见支可天出现在那井边。“支可天!”他差点没叫出声来。回转头,刚才还在身边的支可天不见了,这令他感到又好笑又好气。“这该死的”他骂道,摇了摇头。

紧接着就出现了不愉快的场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支可天出现的时候,女孩子们就一个个的走了,只剩下他和几个男佣。那场面叫北门晨风感到难堪。

他们本来要一起去溜马,这样北门晨风便不想再等他,一个人出了边角门,到马厩里牵出他们三匹马来。马倌老长头正在梳理马鬃,整理大车、轻车。他拍拍北门晨风的那匹青骊马和美丽居的照白玉,两匹马一点杂毛也没有,毛色发亮。见了北门晨风,那青骊马喷鼻扬鬃,长嘶一声,就着笼头踢踏着蹄子。“你看你看,它兴奋得……”老长头拉着嚼环爱惜地说。另几匹马也兴奋起来,这时,支可天毫无羞色的走了过来。

虽然北门晨风不愿意,但两人还是牵了马,出了马院门。那里有路通向至简堂后门外的庄田,他们想顺着这条路往庄后去溜马。刚出马厩院门,本来没意识到的机织声就突然从前面响起来,“咔嚓、咔嚓”的,既单调又富有韵律。原来,这至简堂的东墙里边是至简堂的织房,因是清晨,没有几张机在响。也不知什么原因,北门晨风便不想再往前走,遂和支可天转向至简堂正门。才走了几十步,便看见东边小路上有石壁,那石壁上似乎有个神龛。北门晨风喜欢寻胜探幽,他将马缰绳交给支可天。自己便走过去攀那石壁,他意是想看一看那神龛是什么样子?神龛中的神又是哪一位尊神?他抓住石台,引体向上。眼睛刚过石台,突然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现出一朵孤零零的淡紫色的花朵来。这花朵那么孤单的开在这一片光秃秃的石龛前,被这岩石衬托得那样娇艳妩媚,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一样,那么清新的摇曳在他眼前。这花粉蝶般大小,五瓣花瓣边缘呈流苏状。乍一见到这样令人哀怜的花,令北门感到惊讶极了。在这特定的时空中,在这特定的注视下,他感到,这花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他甚至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花更漂亮的花了。

这时,容悯、洗心玉、辛琪、齐云踏着春泥,一身洁淡的从至简堂正门走过来。她们刚转过来,便看见北门晨风,不期相遇。北门晨风正攀在石台上,叫她们来看。辛琪一听就笑了起来,说:“稀罕个啥,是不是瞿麦?”她说这话时,看着洗心玉。

“瞿麦?”

“是呀,是瞿麦,原来我们还以为是剪秋罗呢,后来容悯、齐云来了,我们才知道是瞿麦。——这里多着呢,全是她种的。”辛琪指着洗心玉,笑说道。

“为什么?”北门晨风想不明白,“有这个必要吗?”

“就是这样,徂徕山的瞿麦全是她种的。”

“种满山花?”

“是啊,她呀,就这么怪,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每年,她都要走四五十里地,到博阳北山去採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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