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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什么,”听到北门晨风这发问,洗心玉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原因。真实的原因是:她是为了自己的姨,也就是她的养母仓庚。只是这个她从来不说。她只说另一翻道理,并在每一次言说中重复,最后连她自己也认为这就是她自己的真实道理。“这里原来没有这种花,我看这花漂亮,就把它种过来。你想想看,有朝一日,满山都是瞿麦,——当时我还以为是剪秋罗呢——满山剪秋罗,你说,好看不好看?”
满山剪秋罗的景色,使北门晨风有点明了洗心玉的心。她是想为这徂徕山做点什么,或是有着一些对生命的眷恋,或是对某一事物或某一人物寄情与物的感怀。北门晨风感到了一丝哀凉。在这刹那间,他好像感到了洗心玉的内心有种忧伤和无奈,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寂寞与痛苦,但他不知道哪是什么?
“这花特别贱呢”洗心玉说“只要一种下,它就活。”
“只要一种下,它就活。”北门晨风听着洗心玉这话,感到了这话中有一种痉挛和颤栗,在掠过自己的心。
“当真?”
“当然啦,你看这蒿草丛中,茅草丛中,它都长得这么好。”
北门晨风一看,果然。但听着洗心玉这意欲表达的言语,他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这花还有春天开的呢。”
“是吗?那它就是一年四季都开的罗?”
“不,不是,是两种花。哦,也不是,不是瞿麦。是这样的,这瞿麦,我们开始以为是剪秋罗,秋天开花的叫剪秋罗,还有一种是春天开花的,叫剪春罗,又叫剪红罗……”
“那你为什么不种?”
“我没有种子,找不到。”
“亏你如此上心。”北门晨风真心地赞叹。他感到,这洗心玉就像一朵剪秋罗(他没想她像瞿麦),不,或许就是那一朵至今也无法找到的剪红罗,夕阳草野中摇曳着像梦一样的剪红罗,有种淡淡的忧伤。或者就像那一朵在那神龛石台子上开着的艳紫艳紫的剪秋罗(他只把她比喻作剪秋罗),凄美得让人心痛。他打趣洗心玉说:“还真有一朵剪红罗呢。”
“你说什么呀!”洗心玉一听就明白。这话说得洗心玉心中好不恼怒,也有一丝凄凉。她想“这飘零子……,好像看到了我的心一样。”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看到了一种沉稳、愉悦和荒芜(以她少女的心)。这个男人,就像残酷的春天一样,以他的温暖强行切入到她这块从未萌动过的处女地,使她那心灵中的女人之花在这无情的温柔的催动下去萌发,然后生长、开放、去遍布这广袤的原野。然而,这一切,对洗心玉来说,都是猝然而至的,她还没有作好一点心理准备。
女人花,摇曳在春风中,女人花在默默地等待。若是你不能及时地摘下她,她就会在春风中默默地凋亡。
三、几微山庄与容悯
一天晚上,北门晨风见支可天又要外出,知道他要到合口村去鬼混。对于一个男人,这在当时并不为过,纵酒豪赌,均为一种豪侠之举。狎妓就更算不得什么。北门晨风不也有和美丽居的一夜情吗?但又不尽然,真正的侠士,是因情所困,而像支可天这样一味寻欢,仍为时人所不齿。
人世间有些行为的差别,仅仅只在感悟之间。想到那一天清晨井沿边,北门晨风感到脸上无光,他为支可天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不想过多干预,但还是忍不住来劝劝他。支可天见北门晨风竟为这事干预自己,大为不满,两人发生了争吵。最后,支可天竟这样说:“美丽居也算得是天姿国色了。”只这一句话,就堵死了北门晨风的嘴。他意是说:北门晨风如今又看上了洗心玉。这把北门晨风气坏了。
支可天不再理他,径直走了。两人便有了些隔核。
第二天早晨,苦须归宾、容悯、洗心玉、辛琪、齐云骑着马,来邀北门晨风去骑马。北门晨风正在美丽居房间里说话,见辛琪来叫他,对美丽居说了一声,就走了出来。大家也不去庄后,而是转向至简堂门前,从那三棵巨枫下逸出。
一行六匹马。
“小玉像模像样了。”容悯赞赏道。北门晨风不说,苦须归宾则不服,她早就会骑马,当然认为自己骑得好。辛琪亦不甘落后。三人约定,以栎树林为界,放纵起来。容悯、齐云、北门晨风紧随。只见山路上一阵轻脆的马蹄声,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打破了这徂徕山的宁静。
苦须归宾拔得头箸。
“怎么样?”她看着容悯,轻蔑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还当真哪,这鬼丫头!”容悯指着洗心玉。洗心玉笑着摇着头。
“要强的苦须自然嬴得不假,但……,容悯也没说错。”北门晨风心想。
洗心玉的笑声很脆,仿佛蓝天中欢快的云雀。
天高气爽,一支支黄花蒿开着,间杂着苍然的马棘和龙牙草。杂草遍地,纵横着麻栎树赭褐色的落叶。长春藤的藤蔓则蒙着蛛网尘埃的,从这麻栎树上挂下来,随风飘拂。整个林丛在风中发出一阵阵簌簌的私语声,仿佛少女们在说话。
两条路在他们面前展开,一左一右。左下山,直通合口村。右通向哪里?北门晨风不知道,像是山口。他和大家一起转向右。
“对,我们到几微山庄去?黄师伯多日不见了。”洗心玉提议道。这几天,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话语特别多。
“谁说好几天了?不是前几天才来过吗?(指黄来过至简堂)”辛琪大咧咧的,一语就戳穿。
洗心玉涨红了脸。
“姑娘,我们去吧?”这是齐云在为洗心玉掩饰。
“那好,我们去。”容悯想了想,也同意了。大家转向山口。身右是垅田,高梁的青粒正在昂扬。向上是山口,山口处,几株高大美丽的白杨树,长得那么粗犷,倒不像白杨了,而像是山毛榉一样,直插云天。没想到白杨也能长得这样粗犷。突然,北门晨风眼前一亮,山势从他眼前泻出,泻出一片好深邃的谷地,似不真实的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拉近了他与这邃远谷地的距离。
“好雄伟的地方!”北门晨风不由得脱口而出“徂徕山真是好风景。”
“能得到你的赞许,看样子还真是不错了。”洗心玉有意接近北门晨风,接过了话头。她本意是赞同北门晨风的话,但经这样一说,却像是打趣。打趣是,像北门晨风这样浪迹天涯、见多识广的人,按说不会为徂徕山这不具盛名的风景所打动,因而北门晨风所表达的赞许,仅仅只是一种随口。所以洗心玉这本是真心的话,反倒像是在打趣。
“你不信?”北门晨风感觉到了。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风景不在于盛名。”
洗心玉不语,这思想其实正是她自己的思想。对大自然,只要你用心,每一座山峰,都有它独特的壮美,就像每一个少女都有她独特的亮丽一样。但她没能正确的表达出自己这一思想,而是让自己充当了另一种角色。她嫌自己好笨,辞不达意,便显出一丝痴騃来。
“走,我们往右!”苦须归宾叫道,拿鞭子一指。苦须归宾对北门并不反感。
右边深邃处是一片林子,苦须她们都是熟悉的,只有北门一人不知。他看见那林子里显出一片粉墙黛瓦,又兴奋起来。那粉墙黛瓦立在那片林子里,好像是一片灿烂的阳光落在浓阴里一样,显得那么明快、陈旧,给浮尚的心灵覆盖下一种淳朴的绵长。
洗心玉突然停住马,她的动作总会使人产生出一种怜惜。为了刚才的失态,她对北门晨风说:“北门子,你看这右边的一堵墙仿佛被一整个夏天的阳光晒熟了似的,便和往日有所……”说到这里,洗心玉突然不说了,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北门晨风正想问她:是不是和往日有所不同?但看见洗心玉这有些发窘的样子,似乎也有些明白,知道这女孩子心地细密敏感,也就没问出来。
来到这庄子前,有庄客牵了马去。容悯和苦须归宾不管北门晨风的奇怪,径直走了进去,洗心玉陪着北门晨风落在后面。看来是非常熟悉的。一老者乐呵呵地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越过容悯,立即看见了北门晨风。容悯叫他老师,北门晨风看见这老者自然不由得一征,他怎么会不认识虞丘台呢?“这老者……,”他想“是认识的,这不是……”
虞丘台看见了北门晨风,眼睛一亮,也认出来了。只见他先入为主的发话:“莫非是飘零子!”又立即自我介绍道“黄公虔,不认识了?”
“黄公虔?哦,你看你看,黄老夫子!——别来无恙!”北门晨风这人有点机敏,立即接过了话头。顺着黄公虔的话说下去,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容悯奇怪了,问:“北门子,你认识我老师?”
苦须归宾也正有不解,也问北门晨风“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叫北门晨风说什么?我们知道,这黄公虔就是虞丘台。北门晨风至所以认识虞丘台,其实也仅仅是在兰陵双清楼。因为那时季姬遭“玄冰十三壬”的砥砺,需要北门晨风扶持,因此他每月总要到兰陵双清楼去一两次,因此和虞丘台打过照面。高渐离一出事,虞丘台就销声匿迹了。秦王政一直在追捕他,现在他出现在这里,这里面充满了多少变数?又有多少隐密?再者,北门晨风也有点猜度到容悯的身份,就怕自己一开口,就露出破绽,惹出许多不便来,所以他正想敷衍。
“渴死了!”在堂前依案刚席坐下的洗心玉恰巧这时叫了起来“黄师伯,有没有熬制好的浆饮?”
“有啊。”黄公虔正想吩咐佣妇,齐云马上说:“我来。”她就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就用一式金银镶嵌的堞盘和青瓷杯盛来粔籹,枣粳,糖扶于粯等甜点和浆饮。这时容悯和黄公虔一起进入内室。辛琪说:“黄师伯是容悯的老师呢。”
“喂,飘零子,你怎会认识黄师伯?”苦须归宾仍感到奇怪。
“苦须,你口干不干啊?喝点浆饮。”洗心玉立即打断了她的问话。
北门晨风马上就明白了,这洗心玉冰雪般地聪明,她在为自己掩饰。
说话间,容悯就随着黄公虔出来了。
“这浆饮熬制得好,怎么配制的?”洗心玉喝出了好浆饮,欢喜得很,问走出来的黄公虔。
“看看,这丫头,就是鬼,”黄公虔指着她,对北门晨风讲“喝出来了。”
“这浆饮好么?”苦须归宾不信,马上喝了一大口,她没喝出来。
北门晨风也没喝出来,只感到清爽不腻略甜。
还是容悯执起青釉瓷杯来(这种瓷杯在当时,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她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再小小的呷了一口,仔细品尝了一会,才说:“是不错,”她回过头来对洗心玉笑着说“香气清雅,颜色纯正,滋味淳厚,余味不尽。”
“怎么样?”洗心玉得意洋洋的摇着头,看着北门晨风。
“我不懂浆饮,实在是品不出来。”北门晨风老实的说。
“雕龙小技而已。”苦须归宾显然对此有些不屑。
“不,也算是一件技艺呢。”齐云说。
“何必把心思放在这等浮技末节上?”
“不也是一种情趣吗?人生有时也是需要一点情趣的。”没想到齐云竟说出了这样的话,北门晨风已经完全明白。齐云这人不大有失礼的时候,她说话做事总是那么温文得体。
“要说品浆品酒,”黄公虔叹息道“傅仰三可谓天下一品,只是可惜了。”
“傅仰三是谁?可惜什么?难道不在了?”苦须归宾问。
北门晨风想起了傅仰三的被车裂,便有了一种不忍。他把傅仰三因高渐离一案被牵连一事说了出来,但他并不知道这事与虞丘台有关。黄公虔也没想到这事竟会牵涉到傅仰三,且把他害得那样惨,心中对秦王嬴政便生出一层积淀。
“那他是参与了高渐离一案?”洗心玉心地善良。
“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乐师。”这种结果也是北门晨风所没想到的。
“那秦王可能不知道吧?”苦须归宾似有不信。
“这不可能,”容悯说“嬴政这人,是一个极度贪于权势之人。事无巨细,没有不过问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人表面上宏才大略,骨子里却是眦睚必报,又刚愎自用,甚至滥杀无辜,无所不用其极!”容悯当然对嬴政充满了仇恨,用的语言也很偏激。
“这样一个人怎能天下一统?容姑娘,你这话说得难以叫人信服。”苦须归宾明显不同意容悯的话。她对秦王有着崇拜,不能容忍别人砥毁他。
“对,对,苦须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人很复杂,”黄公虔插入,说,“不能简单一言以蔽之。他既懂帝王之术,也有很好的个人素质。既善于兼听,又崇尚独断,权谋机变,无一不通。工于心计而又不失大气。尤善于经国致事,知人善任,不愧为一代枭雄。但我觉得,这个人又好大喜功、专横跋扈、暴戾残忍、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