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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一片“万寿”地欢呼声此起彼伏,象大海的波涛一样汹涌起来。
人们太兴奋了,感觉太自豪了。
这呼声发自肺腑,即使平日有些怨恨的百姓黔首,此刻也早已被这热烈的场面所感染,而真心地为他们的皇上欢呼。
始皇帝听着这狂热的欢呼,深信自己为臣民所爱戴,这一切全是真的,是实在的。他命令将车帘打开,同行的左丞槐状、廷尉李斯闻报后,叫骑在马上的郎中骑且蔑去劝阻皇上:千万不可大意。
始皇帝岂肯听从,他喜欢这样。王绾、赵高劝他,他也没听,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他的子民是爱戴他的。在有些地方,他还停车走下来,接受地方耆艾老者和各郡县的敬献仪式,或五谷、或召茅、或社土,以示亲民。聆听他们的献辞,并为社稷祈福,以求风调雨顺,百姓安泰。
始皇帝出巡前,丞相槐状、王绾,廷尉李斯和赵高为他的安全,曾与他约法,一切均要听从赵成和闾丘衡的安排。不要随意下车,不要进入民众之中,不要随意地打开车帷,开始他还遵守。但他这个人随意性很大,个性又极强,出了函谷关,过了洛阳,就不愿意接受这些约束了。别人规劝了几次,见他不听,也不敢勉强,都来找季嬴公主。其实青城公主又何尝没有规劝过,可她只是一个孩子,始皇帝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这天驻歇下来后,简抄上说:今天有人在皇帝车驾经过时,扑向车道,现已抓起,正在讯问。又有昨天,皇上下车,接受耆艾长者跪拜,人们争相竞睹帝仪,差一点将皇上挤着了,青城感到这太不安全了。国家才刚一统,各国都有亡国之余,又有以武犯禁的游士任侠,他们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这些不轨之徒,哪一个不是危险?
这天,她似乎有些预感。圣驾过了荥阳,驻跸在大河南岸,她再一次进谏:
“父皇,你是否不要这样随意……”
“唔,唔……”始皇帝正在批阅奏章,心不在焉。
“父皇!”青城公主见父皇一付不理不睬的样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提高了嗓子。
这引起了始皇帝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季嬴,看到季嬴一付恳切的样子,便停止了批阅,问:“何事?”
季嬴便把自己的担心说了。
“老生常谈!”始皇帝笑了。
“廷臣们都担心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作为皇上,不遵守自己制定的规章,那谁还会去遵守这规章?法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国……”说到这里,青城停了下来,因为下面的话是“必危!”这两个字不吉,她没说。所以停了停,才接着说,“父皇是一国之君,军国大事系于一身,岂是儿戏?更何况现在天下还不是那么太平……”
“胡说!”始皇帝有些不悦,他这几日心情正好着呢。
但季嬴不理,她知道父皇喜欢自己,便持宠而骄:“我不是胡说,多少六国旧贵,无不妄想复辟;燕赵屠狗之辈,那能斩尽杀绝。长途漠漠,我们作臣子的,作儿女的,谁不提着一颗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父皇如不答应儿臣,儿臣就不起来了。”季嬴说完,“扑嗵”一声跪了下去。
“什么?”始皇帝勃然大怒,“你竟敢要胁朕?”
“女儿不敢,愿父皇体谅女儿的一片至孝。”
“小孩儿家知道什么?”
“女儿冒死。”
看着季嬴这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始皇帝还真的有些恼了,但又一想:“是啊,这么个孩子,图个啥呀?”他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并生出许多感慨,“唉,这个螟蛉之女!”
“好吧。”他长叹了一口气。
“君无戏言!”
“去吧,去吧。”始皇帝不厌其烦的。
“谢父皇,”季嬴谢了父皇,“再就是,你得换换车次了,你都忘了。”
“得寸进尺!”
“既然父皇答应了儿臣,何不让儿臣持宠而骄一次。”说完,她轻快地跑到始皇帝面前,在他长满胡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得始皇帝摇了摇头:“你呀,丫头!”他点了点季嬴,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
第二天,始皇帝听从青城的安排,更换了车次,这时,车驾正进入三川郡阳武县境。
既有热烈的场面,也有平静的行军,那时人烟稀少,更多的地方渺无一人。这日,他们行进在河之阴,此地荒凉,只见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的,风景单调得很。始皇帝透过车帷,见右边呈现出一片低矮岗峦,岗峦上是(乙去,外内)(重复前一)点点的绿色,一直向前延伸,再往前去,这绿色就清晰起来,成莽莽苍苍、黑森森的一片。而左边近河的蒿碱地,虽然也呈葱绿色,但遮不住这片荒凉。荒凉带来的是别一种情感,这使始皇帝为之一振。他默默地注视着这片望不到边的荒凉,感受着这片荒凉中所蕴含的生命力和这一份凄美的悲壮。
他止住了白鹭车的喧嚣,想安静一会儿。前面那绵连的林木越来越清楚,过了一个弯,他看见那林木都是些巨大的爬满松萝的松树和桧柏,松树和桧柏下是灌木杂草,茂盛得很,那林子离他很近。他把目光抬起,向这林中看去,他想透过这密集的沉郁,看向那疏漏的远天,他想穿透这晦暗。而其实,他是在向自己的心逼进(他总是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无时无刻地不在压迫着他),以使自己释然。
突然(只是瞬间的事),只听得空中“嗖”地一声,一个巨大的影子飞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震动了一下。他看到前面第四辆金根车——就是这几天他一直所处的位置——的车舆和(车舟)衡飞溅,那车御和持剑女已被砸得弹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车内的槿妃和宫女早已和车一道坠入了尘埃。后面的马吃惊地跳了起来,引得自己的车驾都受了惊吓,这御者,急忙止住辕马,才没有使车撞向前去。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了,左右郎官目瞪口呆,众侍卫和官员惊慌失色,有人去救助槿妃,但如何救得出来,只见一个百十来斤的大铁锥,早已把此车砸得粉碎,槿妃和一个宫女已被砸死。另一个宫女被车轼木所伤,倒在尘埃中,呻吟着,口角流着鲜血。
大铁锥飞来时,只有青城公主是清楚的,但她却来不及了。她持剑而立,目光扫视过去,早已捕捉到林中的人影:“抓刺客!”她大叫了一声,用剑指向林丛。这时众卫士已将金根车团团围住。
赵成也已持剑在手,率领侍卫扑向那人影。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朝林中逃去,但他如何逃得脱?赵成和侍卫已将他围住。那大汉持剑与他们相持,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军卒,自知无法脱逃,便欲横剑自尽,却失手于赵成那一柄凌厉之剑上。
众侍卫一拥而上。
此时,青城公主正警惕地站在车驾上,持着剑,一步也没离开自己的父皇。
六、驻跸阳武
当天,秦皇御驾驻跸在三川郡阳武县,遇袭之地是阳武县的博浪沙。这一天此后的行程,都笼罩在一种阴寂的氛围当中。群臣都有些惶恐不安,始皇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到了驻歇地,他来到盛殓的槿妃灵床前,坐下,用手抚着她的额发,颜面在微微颤动,他在以一种极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悲伤。
这槿妃不仅贤淑温婉,才艺过人,而且长得也有些象姜弋,只有她,还能使他高兴,解除他内心的孤独和寂寞。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爱妃,竟死在博浪沙,将这些天来的快乐、兴奋一扫而光,这对他的自信心是一种打击。自从天下一统,河清海晏,自己又勤勉于政,这几年下来,看到的简编奏章,哪一卷不是国泰民安?哪一卷不是万民景仰?所有的革故鼎新,都是顺天意,合民情的,可今天,这一铁锥砸下来,把这一切都砸得粉碎。尤其是这温婉贤淑的槿妃,竟成了这罪恶复仇的牺牲。
“想杀死我!”他沉吟了一下,冷冷一笑,对这,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这刺客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这就使他不得不愤怒了。
群臣都来慰藉皇上,劝陛下节哀。
“节哀?叫朕怎么节哀?一个皇妃,一个国家的皇妃,——他们都来了吗?”始皇帝问的是三川郡的众官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立即盛揖而坐,阴沉着脸地宣召道:“着他们进来!”
三川郡守张执敛,阳武县县令高伯牛,惶惶然,正在皇上驻歇地等待宣招。张执敛已经下令将阳武县尉槐里拘押起来,他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办事的?博浪沙本就是一险恶之地,他和高伯牛曾多次叮嘱他,那里离驰道近,要严防,可还是出了事,而且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不寒而栗,“除非是这厮故意做下的,否则,一切都不好解释。”听到行宫内威严的宣招声,两人不由得脊梁一紧,趋步进内,见了皇上,匍匐在地。浑身都紧张得直冒汗,人也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这两个战战兢兢的失责之臣,今天,秦皇的心态真有点失衡了。不仅是爱妃之死,重要的是这摧毁了他心中的信念,使他原本虽认同却未必完全苟同的韩非的思想,突然显示出有绝对必要执行的紧迫。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在不自觉之中,被意外之手不经意的拨动了一下,他的精神,他的信念就改变了方向。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方向,却再也不是他原有的生命了,他将永远偏离了故有的自我,走向了一个全然不知的世界。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明白,在生命的无意识之中,就象是从死亡之血海中爬出来了一次,他的灵魂就变得更具冷毅的色彩,他的思想也不想再受到制约。
张执敛、高伯牛磕磕抖抖的把责任全推到槐里身上。
秦皇岂管这些,本来他对大臣还是会有所偏私的。可今天,看到张执敛,就想起槿妃,仿佛这张执敛就成了那刺客一般,全不理会。只对冯劫、李斯说话,他严敕道:“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查出幕后主使者,除恶务尽,不留后患。郡守县令,还有监御史以待罪之身,协同审理,如此失责,不能不察。否则,天下再也不会有失责之臣,朝廷又拿什么御制别人……”
阳武县衙烛火通明,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廷尉正监李(木隽),侍御史赵成,中大夫闾丘衡及三川郡、阳武县官佐齐聚于此。剽悍的刺客被五花大绑的推入,幽暗的烛火闪动在他晦涩的颜面上,显得暴躁凶残。这刺客被推得进来,并不屈服,府役们一阵乱棍,硬是将他打跪下来。但不管怎样讯问,这刺客只管叫骂,不肯言事,只得动用大刑。惨叫声从这厮口中叫出,特别惨烈,仍不招供。李(木隽)只得叫抬炉火进来,将烙铁烧红,问这厮:“招是不招?”这刺客被捆在柱子上,象一匹困兽,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此刻,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哼!”李(木隽)哼了一声,“用刑!”他严厉地一挥手,下令道。随着他这一挥手,便听得“嘶”地一声,那刺客就狂乱地挣扎着惨叫起来。一阵刺鼻的奇臭随着这厮被灼伤的皮肉冒出的青烟,充塞了整个县衙,李斯和闾丘衡不由得脸面抽动了一下。李斯虽身为廷尉,可从来没看过行刑,闾丘衡也一样,他虽是武将,那也仅在战场上。
他们看了看冯劫和赵成,见他们依然皱着眉,铁青着脸。
“嘶——”
“啊,娘也!”
随着这烙铁在这厮的皮肉上滑动,这灼伤皮肉的声音和惨叫,不论是对刺客,还是对在场的所有人,无疑都是一把锋利的刀,是一种精神折磨,也无疑是一种对意志力的考验。
刺客昏了过去。
“泼醒!”赵成咬了咬牙,吩咐道。他也看了看李斯。
李斯斜看了他一眼,立即端正坐起。
一盆水泼过,再一盆,那厮慢慢醒来。
“问他!”赵成用手点了点那行刑的狱吏,突然,他愤怒起来,“他娘的,你还楞在哪里干什么?”
“招是不招?”
“不招?不招老子今天就一寸一寸碎了你!”李(木隽)也发了狠。
那刺客一闻此言,知道今日难逃一死,遂一发力,挣断了绳索,猛地一头撞向墙壁,当即撞得脑浆迸裂,活活地将自己撞死了。
冯劫和李斯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作为中枢大臣,冯劫和李斯在刑讯方面可没有李(木隽)、赵成老练,审讯审到了这个地步,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真他娘的,死硬!”李(木隽)狠狠地踢了踢刺客的尸体,看着赵成。赵成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每到关键时刻,都异常冷静,现在他就在思索。他想了一会说:“这样吧,各位大人,去叫三川郡的地方官员来看一看,或许有认得出来……”
驿馆里候驾的地方官吏被召到县衙里来辩认刺客,大梁附近的浚仪县县令韦望之一看到这刺客的尸身,就变了颜色。这岂能逃过赵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