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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郑重点头。
朱婉婷腾出双手,强忍腰肢被勒的痛苦,取出鹰嘴铳,再从弹囊中掏出一枚定量包装好的弹药纸包,用嘴咬破。倒药、夯实、填弹、压实,再将剩下的药末倒入药室,将枪口对准五丈之外、大半个身体已经露出来的活女……
嗒!居然哑火了。
这奇怪的声响与战场生死中历练出的直觉,令活女一惊,抬头看到一根乌亮的铁管子对准自己。尽管不明白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很危险!
活女当机立断,手一松,整个身体蹭地向后滑去,就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城头上时。砰!一声闷响,将活女铁盔的缨络击得满天飘红……
这一声枪响,令活女眼角抽搐,心头直泛凉气。只要反应再慢一丁点,那就不是缨络飘红,而是脑袋见红了……
这一声枪响,惊醒了叶蝶儿,她已经没时间自责,只是咬着发白的嘴唇,狠狠将红亮的香头,捺到引信上……
枪声过后,活女又露头了,但这回小心许多,抬眼望去——只见哨楼里那个冷艳的女子,正冷冷盯着他,双手娴熟地cāo作着那柄能发出巨响与弹丸的武器;而不远处那名适才被他杀气所震慑的女子,居然敢回瞪他!那女子怀中,正抱着一个枕头大小的布包,上面插着一根短索,嗤嗤冒着火花……
活女的头皮一阵阵发麻,每当有这样的感觉出现,就预示着有极为危险的事情发生。是什么样的危险?那柄可怕的火器还是眼前这个诡异的包裹?
“金狗!你们年年入侵中原,屡屡生灵涂炭,不就是为了抢米粮、抢金银、抢牲畜、抢女子么?既然这么喜欢抢东西,姑nǎinǎi就送你一件天枢城的纪念品,也不算白来一遭。拿去吧!”叶蝶儿将燃烧到只剩一截手指头长短引信的炸药包,狠狠劈面扔向活女。
活女虽然听不懂这女子说些什么,但白送上门没好货,这是古今都懂的事,更别说是扔上门了。
活女慌不迭用肩膀一撞,将那包裹顶开。包裹在城头弹跳一下,高高蹦起,然后,垂直掉落——
轰轰!火光冲天,巨爆如雷,整个奈何关城仿佛都颤抖了一下,两侧崖壁的泥土石块什么的簌簌滚下,浓浓的硝烟与尘雾,将若大一个奈何关笼罩得迷蒙难辩。爆炸过后,之前城下还乱哄哄的吼叫声与兵刃磕碰声,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只有群山不断回响,轰轰隆隆,绵绵不绝……
叶蝶儿蒙头掩耳,死死趴在穹顶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被渗着腥气的烟尘与浓烈的血腥味呛得连连咳嗽,慢慢支起身子。
“蝶儿,你怎么样,没事吧?”上面传来三女紧张的询问。
“我……没事。”叶蝶儿抬头四顾,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远山近景都是模模糊糊。不远处那根粗大的钩索还在,而那个有着凶狠眼神的金将,却已不见踪影。虽然看不到城下的死伤如何,但那如沸水一样蒸腾而上血腥气及爆炸之后的死寂,却不难想像这炸药包所造成的惊人战果……
碉堡内,可以听到女兵们与幸存的jǐng备营战士阵阵欣喜若狂地欢呼。
“我们,守住了吗?”杨调儿喃喃地道。
“那还用说,守住了!而且,是我们天骄营守住的!”赵玉墙清亮的声音中充满着骄傲。
“别光顾着开心,快将蝶儿拉上来。”朱婉婷一声提醒,二女才醒悟过来,差点把最大的功臣给忘了。
在三女齐心协力之下,叶蝶儿终于回到哨楼中。一把将叶蝶儿拉进屋中,四女情不自禁紧紧搂在一起——后世流行的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是最重要的一条。在男人之间是如此,放在女人身上也不会例外。在战场中结下的友情,是生死之交,远胜于人间种种无病呻吟之风花雪月。
生死搏杀结束后,每个人的心弦都是从极度绷紧变为疲软松驰。四女相互扶持着无力坐倒。赵玉嫱的屁股刚一着地,仿佛被火烧一样跳起,失声叫道:“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
三女一怔,侧耳倾听……远山空谷,隐隐传来熟悉的鸣枪之声……
叶蝶儿一下蹦起来,举目远眺,适逢一股山风吹来,将已淡薄许多的烟雾荡涤一清——奈何关前,之字形的山道上,两杆大旗迎风卷扬。一面是天枢城的标志星芒旗,另一面,黑底白字,一个大大的“狄”字!
“他……我们的天诛军,终于回来了……”
经历了生死鏖战却没有哭泣过的叶蝶儿,在这一刻,终于掉下泪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二次奈何关之战 (七)(浴火冰莲)
狄烈是踏着一路血肉尸骸来到奈何关前的。**跟随在身后的,是随其出战的第一步兵营两个都及jǐng备营四个都的兵马。至于第一步兵营其余三个都的兵力,则是在何元庆的指挥下,节节阻击想拖住天诛军回援的金中路军,为大军断后。
从听到第一声爆炸开始,狄烈就意识到被金军抄了后路。不过当手下一干将领大惊失sè,生怕被前后夹击时,狄烈却一语道破金军的用意,稳定了军心。
这倒不是说,狄烈的智略远高于同侪,而是做为一名来自后世的特种兵,对所谓的特种作战,最为敏感。
以小股jīng锐兵力,避开当面大军,从小道绕至敌后,对自以为有大军在前阻敌,而疏于防范的关城发动突然袭击。攻其不备之下,常常能够一举得手,然后据城封死敌军退路,待敌士气丧尽之时,兵马自溃。这种以最少兵力,达到最大战果的战术,就是典型的特种作战。
当然,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宋、金还是西夏等国,都没有这样的提法,也不会有意识地使用这种战术,更谈不上重视。虽然兵法上说“以正合,以奇胜”,但两军对阵,讲究的还是堂堂之阵,对于所谓的奇兵,真正运用的,还是极少。
如果是在平原战场,莫说狄烈,就算是何元庆与高亮这样仅经过几个月军事培训的士官,也会考虑到敌军会不会分兵断本军后路,自然也会做针对xìng安排。只是。这可是太行八陉中的井陉道啊!此道一被截断,哪里还有绕行的可能?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大意了。
狄烈当即召来高亮询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小道可以绕过去。高亮在太行落草也不过三五年光景,加上也不是本地人氏,居然不知。结果一路查问下去,总算在jǐng备营那里问到一个老太行人,得知的确是有一条采药人的小道可以绕过大军,出现在奈何关前。
众人听到后,都是松了口气。还好。奈何关不愧是存在了上千年的重要关隘,你可以绕过出关拦截的大军,但绝对绕不过这长城第九关。而且既然是抄小道,还是采药人走的险径绝道,就绝不可能派出太多的兵力,有个三五百就了不得了。
可是众人松了口气,凌远却一脸紧张,脱口道:“可是,我军留守在奈何关的兵力。不足一队人……”
何元庆与高亮等人这才相顾变sè。狄烈这时更是脸sè沉重地加上一句:“奈何关是配套火枪防御来修筑的,那种常用的守城套路。比如滚木擂石、油罐、金汁之类的都用不上。只能是火枪加霹雳弹,而火枪,已被我勾抽一空……”
众人这下才真正着急上火。当然,如果就此撤军回援,不过十数里山路,紧赶慢赶,最多个把时辰就可杀回。相信以奈何关及天枢城的兵力,支撑到援兵赶回还是没问题的。
偏偏在爆炸响起时,本已士气大坠的金中路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杀过来。后面的大股骑兵,毫不留情将前方辛苦填坑的辅兵杂役,全部驱赶跌入陷坑里。完成了人肉铺垫后,骑兵分开两侧,数千阿里喜步卒冲锋,意yù缠住天诛军。
撒离喝与设也马计算得不错。却还是低估了天诛军的火枪旁牌加重步兵方阵的威力。在密雨般的弹幕之前,阿里喜步卒死伤惨重,还没等冲到方阵前,就被滚滚爆雷炸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这才使得天诛军能紧急拔营,脱离战场。当然,也必须要留下一支人马断后,同时,张立与释智和的第三、四营仍隐于山坡不动,从侧翼牵制金军。
虽然天诛军主力顺利摆脱了敌军纠缠,但毕竟是大军撤退,兼有金军方面的设也马及萨满巫师一番鼓动,使得金军上下认为奇袭成功,当面之贼兵已败逃,并且退路被断,难逃前后夹击的败局。这一下士气顿时爆涨,无不奋勇当先——按金军一向惯例,杀敌者可取敌兵身上甲胄兵刃及财物。而天诛军重甲兵从头到脚那一身jīng良装备及手中的重武器,价值不下百贯。别的不说,抢得这样一副好甲,也就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不是。
何元庆以二百火枪兵加一百重步兵,硬生生打退金军数次疯狂进攻,而狄烈率第一步兵营及jǐng备营大部,全军急行回援。一路疾奔,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奈何关。只是没想到,战斗竟已经结束,而且,还胜利了。
但见奈何关前,尸首枕籍,血流遍地,触目惊心。回援的天诛军将士,一路行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讶异,心下也越来越吃惊。待大军行至奈何关前,看到被硝烟熏黑的城墙,以及墙上厚厚的血块,还有关城下那个巨大的凹坑及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无论是狄烈还是普通的士兵,无不肃然沉默。如此惊心动魄的血战,不难想像守军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奈何关吊桥轰然放下,城门大开,同时门洞内的万斤石闸,也在绞盘的绞动下,一点点向上抬升。这个一万五千多斤重的石制闸门,其掣动室就在奈何关第三层,由两枚巨大的铁环扣、四道粗如儿臂的铁链、两组铁滑轮、一个巨型绞盘台组成。每次开合,都需要十至十五人推动绞盘。虽然比较费力,也挺麻烦,但防御xìng却极高。任何一支攻城的军队,面对这个厚达一尺的石门,都要头痛不已。
闸门开启,守军脚步嗵嗵,小跑而出,迅速分成两排,在门洞两边立定。随着一声令下,整齐地举拳至胸,向回援的天诛军将士致以军礼。
见到这支军容整齐、行动矫健的队伍,上至天诛军军主狄烈。下至辎重辅兵,无不目瞪口呆,大出意料。
女兵!天骄营!
难不成守城的就是她们?这城外尸山血海的,不会……
几名军官从门洞那边齐步走来,天sè虽暗,但长长的甬道已燃起一支支火火把,照得一片亮堂。红亮的光影下,可以看到为首的正是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身边是副指挥使叶蝶儿。她们的身后,亦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第一都甲队队正赵玉嫱。第二都乙队第三什什长杨调儿、伍长莫青莲……
看到狄烈源源而至的大军,除了朱婉婷仍然保持沉静,每一个女兵脸上都难掩激动,尤其是叶蝶儿……
“狄大……总教官,奴……你终于回来了……”叶蝶儿眼泪扑簌而下,说话语无伦次,强忍住要扑到狄烈怀中的冲动,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到底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周副都头,他……死的太惨了……”
狄烈在女兵营的军训中多次提到。女兵禁止自称为“奴”或“奴家”,只能说“我”,至少在军中必须如此。叶蝶儿说惯了,有时还会顺嘴冒出禁语来。而由于三大女兵营还没有真正完成全部训练,未获得狄烈亲授的营旗,还没列入天诛军正式的战斗序列。所以,对狄烈的称呼是总教官而不是军主。
“周副都头?是……周定远吗?”狄烈对这个夺取平定的功臣还有有印象的,心下失惊。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竟打得如此惨烈?连副都头这个级别的军官都阵亡了。可是以奈何关这种防御体系而言。很难发生白刃战,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迈着正步上前,向狄烈郑重行了个军礼,肃然道:“天骄营第一都,一百零八名将士,驰援奈何关。胜利完成任务,请总教官检阅。”
门洞两边的百余女兵们,满脸疲惫,娇容尽是油渍与烟熏。却掩盖不住一股经历了杀伐血战的冷厉英姿。
浴火冰莲,铿锵玫瑰,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每一名女兵身上,都绽放着属于她们的骄傲荣光。
所有的天诛军将士,心里油然冒起一股寒气——这,就是红煞之军么?!
奈何关东城门军营的军将房舍里,红烛罩纱,明亮照人。更点燃一个个火盆,将不大的房间烘得温暖舒适,使得大战之后疲乏的身体,难得的放松。
房间里人不多,男女都有:狄烈、高亮、凌远、朱婉婷、叶蝶儿、赵玉嫱、杨调儿等天诛军高级将领都在场。这其中只有杨调儿的级别较低,不过因她与狄烈及叶蝶儿的亲近关系,加上此次战斗表现活跃,升职在望,倒也有了旁听的资格。
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