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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就是山道入口,只要冲到那里,就是开阔地带,再不用担心被自己人千百只脚踩过了……萧不鲁心情一松,xìng命保住,脑海里立即被接下来该如何交待犯难了。不用战后统计,他也知道这又是一次惨败,而且比早前那一战败得还要惨。这一次估计不等女真人找他的麻烦,顶头上司耶律铎就得要拿他开刀。这可如何是好?别到时乱军中苟全的xìng命,却要交待在自家的军帐中……
萧不鲁正陷入比赵榛还两难的抉择时,突然后脑一震,嗡地一声,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萧不鲁竟有隐隐的轻松——原来不用抉择的感觉,还真是好……
在萧不鲁身后护卫的亲兵眼中,主将的后脑被一发不知打哪来的弹丸贯穿,然后红的白的一齐流出,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随即被无数只脚踩踏过去……
萧不鲁其实被护卫得很好,而且他距离追杀最近的猎兵,都在一百五十步之外,正常情况下,本不应有意外。但所谓意外,本来就是不可以常情揣度的。造成萧不鲁意外的原因有二:一是他逃得仓惶,头盔掉落;二是好死不死,他中大奖般地“中”了一颗流弹!
天诛军的火枪有效shè程,是八十步(一百米)左右,但最大shè程,却超过一百八十步(二百四十米)。也就是说,猎兵都的战士,任意向前方开一枪,如果什么都没打中,弹丸会掉落到一百八十步之外的空地上,这就是所谓的流弹。但是如果有哪个倒霉蛋,正好处在这条弹丸经行的轨迹之上,那除了大叹命苦,绝不能怨zhèng fǔ。
萧不鲁就是这么一个倒霉摧的,所以,他悲剧了。当然,或者也算是一种解脱,以他这样的败军之将,很难逃脱得了严惩。在这一点上,金国与宋国处置截然不同,宋国的败军之将多不胜数,却从未有闻被军法处置的,顶多就是降职留用或解职待用,而这还不是军法,只能算是朝廷的处罚。
萧不鲁的惨死,并未影响到败军的军心士气——因为败军此时早已没有半点士气可言,这个时候,有没有指挥官都不会影响逃亡……
赵邦杰等寨兵,或许是从没打过这样痛快的追击战,狂喜之下,竟yù趁胜追击,衔尾攻击金军大本营。意yù攻营拔寨,一举破敌解围。但这样的冒进之举,却被张锐阻止了。
金军的营寨已全面jǐng戒,吊桥拉起,鹿砦堵门,所有败逃的溃兵,根本没法进入营寨。有些活命心切的残兵,硬冲营寨,但没等越过一半壕沟,尽数被寨墙上的自家弓手shè杀。目睹这一幕的残兵败卒,无不哀嚎四散,逃入四周的荒野中。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赵邦杰也清醒过来,金军营寨有备。以不足一千之军,进攻两千守寨金兵,尤其还随时可能被北大营的金兵包抄后路……这何止是冒进,简直是送死,真是昏了头。
于是猎兵与寨兵们见好就收,在缴获了耶律铎仓促逃走,来不及收拾的军帐处银碗绒毯等用具,喜气洋洋回山。
此次防守反击,非但击溃了金军自围寨以来的最大攻势,更联通了与朝天关寨的联系,使得五马山南北两寨再次连成一体,为全寨军民大转移创造了有利条件。更粉碎了金军短期内攻城破寨的意图,此战之后,耶律铎再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至于小规模sāo扰,在猎兵都战士的枪口面前,那还不是送入嘴的菜?
一rì两败,损兵上千,大将阵亡,尸骨无存。至此,耶律铎终于承认失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围住五马山寨,等待援兵,或者是新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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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色五马山 (九)
十二月十五,猎兵都都头张锐,挟大胜金军之威,终于令五马山寨的二赵认清了事实。双方经过简短的磋商,最终确定,即rì起,全寨迁徙。为了不惊动金军,决定先迁铁壁关寨,再迁朝天关寨。
迁徙的路线是,从后山穿过一条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险道,然后经过一条唯一连接两座山锋的悬索桥,抵达静阳寨。到了静阳寨,就算是安全了,那里有刘泽的浮山寨众接应。从静阳寨到平定城不过五、六十里山路,虽然道险难行,但尽可以慢慢赶路,走上十天半月也没干碍。因为断后的猎兵都,将会在人去寨空之后,砍断静阳寨前的悬索桥,截断金兵追击。
首批迁徙的人员中,信王赵榛位居榜首。这一点无可厚非,皇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能留在险地。君子还不立危墙之下呢,何况是皇子?
只是在动身当rì,让张锐等猎兵迎送人员郁闷的是,这信王逃难的排场未免大了点:又是随从又是护卫,还有好几十个奴婢,甚至还有三名侍妾及各种箱柜器物。这些侍妾当然不是信王在东京时的家底,而是上了五马山寨后,手下人进献的,基本上都是附近州县的女子。虽然谈不上姿sè出众,好歹也能解决少年信王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烦恼。
要知道,赵榛可不是什么青涩少年,他早已成婚。汴京陷落时,其王妃被进献至青城寨,被金人凌辱后。自尽身亡(见《南征录》)。这时的赵榛,用民间的话来说。是个鳏夫。鳏夫与光棍最大的区别是,后者只需yy,就能解决生理需要;而前者,则非得有充气娃娃或真人在怀,才能排解**……
送行的人群中,一个将铁笠帽压得很低的少年,默默注视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赵榛。脸上的表情复杂,有欣喜。也有担忧,不过更多的是欢喜。
不一会,这少年出现在张锐身边,低声道:“他的确是我……家之十八郎,如假包换。”
张锐点点头,颇有深意地看了这位叫赵梃的少年一眼,正想说什么。却见信王赵榛驱马前来。赵梃将帽檐一压,转身挤出人群。张锐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转首淡笑相迎。
赵榛在马上,直视张锐,良久方执鞭抱揖为礼:“这五马山寨。就托付张都头了。”
张锐躬身还礼,直言不讳道:“殿下放心,只要寨中尚有一个百姓未撤离,猎兵都就决不后退。而一旦全寨军民撤到静阳寨,锐自会留给金人一个空空如也的寨子。”
赵榛怅然四顾。yù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声。打马而去。紧随其后的,是长长望不到尾,扶老携幼、背包挑筐的无数百姓……
从十二月十五至二十,整整五天,寨内老弱妇孺几乎迁徙一空。尽管因为时间紧迫、冰雪险滑,在过险道的时候,屡屡发生失足坠崖事件,好在最终绝大部分百姓及随身财物,都安全抵达了静阳寨。
铁壁关寨百姓迁徙完毕后,接下来就轮到了朝天关寨。实际上在这段时间,朝天关寨众一直向铁壁关寨转移,对此金军自然有所察觉。初时金军只道铁壁关寨实力受损,需从朝天关寨补充,虽然尝试拦截,但被护送之猎兵乙队战士一阵狂k,大败而逃,不得不打消此念。
随着朝天关寨迁移越来越多,最后连寨兵都开始撤退,金军才发觉情况不对。经过多方探查,终于得知五马山寨这是要跑路。这下耶律铎急眼了,尽管因为五马山守军自动放弃朝天关寨,围困其寨的北大营可以抽调回来,与南大营合兵一处,这样耶律铎手头能使用的兵力又达到了四千多人,具备了再次发动强攻的条件。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有了前两次惨败的教训,耶律铎也算对这次的对手有所了解,惟其了解,才更让他犯难:对手所使用的威力惊人的火器与爆炸xìng武器,完全足以压制弓手与肉搏兵。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动兵力少了,不够对方填牙缝;出动兵力多了,最怕又重演前次千人大溃败。
说到底,造成金军这种手头有兵,却被对手压得没法动弹的局面,还是因为受到地形限制太大。金军虽有兵力上的优势,却没法全面展开,只能郁闷地采用添油战术,死一批再上一批,直到士气耗尽,被溃兵席卷而败。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敌人在眼皮子底下开溜吧。耶律铎无奈之下,只得试探xìng派出了几批金兵来添个乱,扯扯后腿什么的。而且耶律铎对自己人也玩了个心眼,南大营的金兵已被猎兵打得丧了胆,耶律铎就派遣还没见识过猎兵厉害的北大营金兵出阵。
结果是来一次死一批,如是者三,北大营的金兵也吃尽了苦头,胆气掉落得比南大营还厉害。以至到最后,耶律铎空有数千jīng兵在手,却无可奈何一座小小山寨及数百守军,眼睁睁看着对手从容而退,一天比一天少……
建炎元年十二月二十九,这个两宋之交最悲怆屈辱的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天气yīn寒,北风呼啸,早晨还下了一场小雪,山道湿滑。
不过,对于守卫五马山的猎兵们来说,这一天也是轻松与难受并存的一天。说轻松,那是因为整个五马山寨,包括南北两大寨,全变成了空城。四万余军民,在半个月之内,全部迁移一空。有消息传来,最早出发的信王赵榛,此时才行至浮山寨,尚未进入平定城。而最后一批迁徙者,则刚刚出发,尚未过悬索桥。
到了这个时候,猎兵都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此次出任务,猎兵伤亡轻微。只有几名猎兵被流矢伤及手脚,以及在追杀敌人时,因为不熟悉路况,加上天雪路滑,结果扭摔受伤。好在这都是不伤及筋骨的轻微伤,几名随军医士很轻易就处理了,基本上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军医们在治疗猎兵时没费什么手脚,反倒是为五马山寨百姓看病却忙得脚不点地。分身乏术。要知五马山寨毕竟有四、五万之众啊!在这缺医少药,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年月,十人九病太夸张,十人四、五病还是有的,可想而知军医们会忙成什么样……
五马山寨也有一部分郎中,但面对近万群体,也是杯水车薪。而且五马山寨的郎中。多为附近州县的坐堂大夫。而天枢城派出的军医,全是清一sè皇家御医——没法子,狄烈手头上全是各行各业的高端人才,水平次一点的都难找——水平不够的金人不屑于要啊!
五马山寨百姓,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御医,还是免费治疗。哪有不趋之若鹜的?
作为将“荣耀、服从、忠诚、牺牲”这八字营规,铭刻到骨子里的教导营学员、现在的猎兵。能够以如此小的代价,完成军主所交待的,迁徙万人、阻挡千军的艰巨任务,如何不轻松愉快之至?
而说到难受。则是因为今rì是个特殊的rì子——除夕!
纵然时过千年,在现代社会这种浮燥、淡漠的全民心态之下。过年,仍然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结。多少远人,在年前的最后一天,还要紧赶慢赶踏上归途,为的就是那一顿其实吃不了几筷子的团圆饭……
千年之后年味越来越淡的现代尚且如此,更莫说这个时候的宋人了。
去岁的除夕,是在金人的铁蹄之下度过的,人人惶恐不安,食不知味。在迭遭大难,劫后余生之后,国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借着节庆rì子,好好庆贺一番,是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所以,这一年的除夕,对天枢城的所有军民而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绝大多数天枢城军民,今年都能过上这个意义非凡的除夕新年,除了百里之外,隔着重重山峦的猎兵都战士。
或许正是因为以上两个原因,做为猎兵都都头的张锐,做出了一个后果难料的决定:除医士与工匠之外,猎兵都中,凡有父母家室的士兵,均可先行护送百姓撤回平定。反正过了今rì之后,猎兵都就将全体撤离五马山寨,胜利完成任务。早一rì迟一rì,关系不大,想来被打怕了的金军,不会选这个时候来讨野火。退一步说,就算耶律铎真心不想让人过年,提刀杀上门来。以金军左路军低迷的士气,再加上这恶劣的天气,只须一队猎兵,就足以让敌军撞得头破血流。
经过一番甄别,有三十三名猎兵有家小或父母尚在,符合先撤的条件,余下约七十名猎兵中,赵梃与郭大石俱在其中。张锐自然也要留下,别说他目下独身一人,就算他也符合先撤条件,身为猎兵的指挥官,他也决不能撤。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自告奋勇留下,这便是梁兴。
梁兴家中只有一个姐姐,再无亲人,本也符合留下的条件。只不过他不是猎兵,甚至连天诛军普通士兵都算不上,只算是友军,所以张锐自然没把他算上。只是梁兴却已把自己当做猎兵都一员,处处以猎兵的行动举止来要求自己。他已经决定,返回天枢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入天诛军,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