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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烧杀掳掠得差不多了,桑仲才想起这“梅花寨”还有最后一片“花瓣”,在河对岸。桑仲此时正在享用胜利果实之一——一名王善的侍女。对于一个弹指可破的子寨自然不会上心,吩咐一支三百人队,迅速渡河破寨。
只是,一切都晚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耽搁。李宝已成功在东岸筑起一道鹿砦屏障,正堵住石桥入口。在鹿砦后方,数十名旁牌手,掩护着两排约百名弓手。弓手后面,则是千余手持朴刀、哨棒、素木枪,甚至叉子、铁锄的褐衣义军。
三百叛军刚冲到东岸桥头,就遭到迎面一阵暴矢攒射,纵使有旁牌护体,依然倒下一大片。叛军立即还以颜色。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有充分准备并利用地形的好处了。
李宝的义军弓手。排成两行。形成一个半弧形的打击面。同时前方的鹿砦,也能有效阻止敌军冲击,使弓手们能比较安心地射击。叛军一方则反之,三百人被宽不过两丈的石桥挤压成长长一排。弓手也被拉成一条竖线。弓箭这玩意。距离越远。射程威力什么的自然就越弱。
两军对射结果,就是李宝军的弓手,将桥头挤成一团的叛军纷纷射杀;而叛军弓手除了前面几排还能射中对手。略有斩获外,大部分弓手都因为距离较远,或者射不到敌阵之前,或者射到了却成了强弩之末,伤不了敌……
石桥两边围栏低不过膝,根本拦不住人。中箭者多被同袍挤跌下滔滔河水中,河面上尸体沉浮,半江尽赤。
对射居劣势,且地形极为不利,有许多叛军只是伤个手啊脚啊什么的,却也半是受伤半是被挤,生生掉入河中,白白丧命。叛军士气大沮,不断后退,拉远距离以策安全。退着退者,最后变成了败退,狼狈地逃回西岸。
堡寨内,桑仲正反扣侍女双臂,以后进式爽着,一听这坏消息,火热的黑棒顿时软成了泥鳅。**着壮实的身体,随手抓过刀鞘就将那报信的士兵砸倒,口沫横飞地咆哮:“一群流贼土寇,就将你们揍成这样!真真坏了我八字军的名声。吹号角,全军集合,别去管那些破寨子了,全给爷爷去踩烂王善的最后一个子寨!”
当桑仲率仓促集合的五百余军兵,其中还包括三十余骑,奔至桥头时,才发觉这桥真不好过。限于地形,士兵再多,也只能排成两列往前走,这样就造成局部兵力单薄,容易在对方的打击下崩溃。这就有点像大军走栈道或过峡谷,敌军只要在出口摆一支兵力,你兵力再多,也很难突破,就算有骑兵都不行。
桑仲终于休会到抓瞎的感觉。
而他对面之敌,李宝,同样也在悬着心。
这条黄河支流,桥梁可不止一处。在郭桥镇,这的确是唯一的石桥,可在数十里外,封丘以南,则是著名的陈桥镇,那里还有一座石桥啊。桑仲的八字军,五月方至东京,迄今不过两月。随后,就一直驻滑州,对东京附近的地形不熟……但是,对手早晚会知道的,一旦对手从陈桥绕击侧后,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撤回子寨,就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但放弃桥头,凭寨而守,又能抵挡得了几时?
守桥头?还是守子寨?王善寨最后一名统领李宝,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
距郭桥镇五十里外的阳武城西北方的黑阳山下,同样陷入两难境地的,还有八字军另两员叛将:李横与李忠。
这两人原本负责攻取杨进寨,酒肉开道,内部开花,结果也挺顺利。杨进寨被攻破之后,丢下残局让随后赶来的刘忠收拾,二李率两千人马,直奔张用寨而去。
按二李的原计划,一破杨进寨,就算撕破脸了,接下来的河北义军十寨,便只能是强攻硬取。其中最有战斗力的,只有张用寨、丁进寨与李贵寨,击破这三个寨子,余下的寨子,就是时间问题了。
二李首先选择的目标就是张用寨。
张用的寨子就在黑阳山脚下,依山而筑,寨子不大,人也不多,不过万人。其手下军兵约为两千,装备与近战能力平平。不过,其中却有一支三百人的弓弩兵精锐。这支弓弩队,在整个河北义军中,都是极有名的,被称为“飞羽军”。
或许是因为张用弓手出身的关系,他特别注重手下军兵中的远程打击能力。在归附宗泽之后,他宁愿钱财赏少一点。粮食领少一些,也要多几张弓弩、多一点箭矢。终于,打造出了这支飞羽军。其中有弓手二百五十,弩手五十,箭矢储备量在十四寨中是最多的。
李横与李忠本想先啃最硬的骨头,后面的柿子就可以随便捏了,却没想到,这骨头硬得出乎意料,双方一交手,二李就嘣了牙口。
张用闻知有变时。只来得及整顿兵马。还没出寨门,就被二李打上门来,堵在寨子里。于是张用发挥弓弩手最宜守城御敌的优势,拒马深壕。凭寨坚守。以漫天箭矢。给了因轻易攻破无主的杨进寨。而得意洋洋的叛军当头一棒——河北义军,不全是软柿子,也有超出想像的硬骨头。
张用的弩手。所用弩多为宋军制式的跳蹬弩,有效射程在八十步左右;弓则多为制式黑漆弓与插弰弓,弓力在五斗至八斗不等,也有少数几人能用一石弓。如此,弓弩手的射程与打击范围,就覆盖了从八十步到四十步这一段范围。
二李的二千军兵,前头数百人一冲入这个“靶场”,就遭到漫天箭雨的洗礼。在短短半刻时里,叛军先头部队,就遭到两轮弩矢与五轮箭镞的狂暴打击。转瞬间,叛军就倒下二百军兵,血染黑阳山脚。
仅仅一个照面,就造成如此惊人的损失,二李如何承受得起?慌不迭鸣金而退。远远望着张用寨,端是又恨又惧,一时不敢再攻。这事被正在打扫杨进寨的刘忠知晓,便出了个主意,驱赶被俘寨众,填壕挡箭,而叛军大队则尾随其后,觑机攻击。
刘忠这一手果然毒辣,非但填平了寨前壕沟,破开双重鹿砦,更耗尽了飞羽军的体能。尽管寨内还储蓄着大量箭矢,但是,弓弩手最重要的体力,却没了。
正当李横与李忠准备一鼓作气,攻破张用寨时,河北义军的援兵到了。
河北义军十二寨,本就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王善寨与杨进寨短时间内被攻破,救助不及,倒也罢了,而张用寨却坚持了那么久,河北义军集结行军的素质再差,爬也爬到了。
来援的是丁进、李贵为首的五寨联军,约万人,虽然谈不上精锐,好歹也是兵器齐全。野战未必打得赢叛军,但守寨却妥妥没问题。
攻猛守坚,撕杀半天,双方死伤数百,而天色已暗。二李不得不暂且收兵,退入阳武城休整,准备次日再攻。
从桑仲,到李横、李忠,在七月十四这一天,尽管开局都不错,但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遇到了麻烦。河北义军近十万众,虽然缺乏训练,兵甲不齐,但还真不是泥捏的。纵然在有心攻无备之下,义军主力遭到惨重损失,而在求生自卫的斗志下,集结起来的残余力量,所迸发出来的坚韧战意,依然不可小觑。
八字军的三叛将都遇到了麻烦,另一位帮凶刘忠,也不好过,相比起以上三人,刘忠所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给刘忠造成大麻烦的,就是他的死对头——杨进!
嗯,没错,杨进没有死。似他这般牯牛一样的壮棒身体,怎会因断了一截手臂,就一命呜呼呢?那也太小看“没角牛”的生命力了。
杨进断臂之后,自知绝不是刘忠的对手,立即策马狂逃。由于落后了数十步距离,双方的骑术又差不多,刘忠提刀跃马在后面追了大半天,到底也没能追上,最后只能望着杨进的背影,恨恨举刀挥舞一番,悻悻而返。
杨进咬牙包扎好伤势之后,单人独骑奔回本寨时,寨中早已是一片血腥,火光处处,大部分头领被杀,部队更是被打散。在这样的情况下,杨进要是胆敢露头,那就不是断臂,而是断头的问题了。
在此情形下,杨进有两个选择:一是投奔别寨,暂避一时,以图后起;二是就地召集旧部,伺机反击。
杨进选择了后者。
老游击出身的杨进,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他先将马赶走(骑马太显眼),然后不顾天气闷热,火场熏蒸,捡了一件厚毡披着,再包了个头巾,脸上抹着焦炭灰,不凑近还真认不出他就是杨寨主。
做妥一切,杨进背着大砍刀,拎着短斧,开始出没于兵荒马乱的城寨内各茅屋帐蓬之间,不断召集被打散的旧部。还别说,半天过后,居然给他凑到了二百多人,可惜内中真正的士卒只有不到五十,大半还没兵器,其余则全是百姓。
此时李横、李忠,已完成击溃杨进寨的任务,正杀向张用寨。接手收拾残局的,是刘忠及其三百白毡笠。白毡笠虽勇悍,但毕竟人少,若大一个寨子,自然看顾不来。遂使杨进频频钻空子,象土拨鼠一样,穿屋过帐,不断骤拢人手……
及至天黑,杨进终于凑足百卒,有兵器的拿兵器,没兵器的随地找根木棒,分散躲藏在寨子的各个角落里,紧张而忐忑地等待着寨主发出那一道反击的信号……(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全面反击 (下)
夜如墨;月惨白;堡寨zhōng yāng的校场上;百余只火把的哔剥声;将死寂的校场衬得分外恕
杨进率领着百余旧部;趁夜sè悄然摸到校场——因为刘忠此时正在校场上严刑拷掠被俘的义军大小头目。愿投降的;在一边好吃好喝;死宁不屈的;折磨得奄奄一息;连呻吟都无力。
杨进的手下;其实死忠份子不多;各路义军之间;像这样的火拼吞并;也不鲜见。今rì投张三;明rì降李四;都很正常;毫无压力。之所以还有那么一部分人死犟不屈;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忠这种二五仔行为;太令人不齿。
河北义军号称忠义社;讲究的就是忠君信义。你可以相互攻伐;可以大鱼吃小鱼;但一切都要摆到明面上。愿赌服输;胜者为王。那种背后捅刀子、窝里反、两面三刀的行为;被视为下作;最为江湖好汉所鄙薄。手下人这么干可以;可一寨之主也这么干;这名声就臭大街了。但凡有几分硬骨头;以英雄好汉自居的;都不会投奔头顶着这么一个坏名声的头领。
刘忠也是河北义军中一员;如何不知自己今rì所为是犯了江湖大忌。但他也没得选择啊;不这样干;那有今rì的收获?比起实际利益来;名声这个东西……以后正式洗白加入官军;什么江湖名声就可以抛到一边去了。
刘忠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做为一个胜利者。被失败者所鄙视的感觉;仍然令他怒火中烧。不降者。死!而且;摧残至死!
“好兄弟;都是俺的好兄弟哇!”杨进伏在一堵被烧得半残的断垣残壁之后;虎目含泪;左手捏得斧柄咯作响;几次yù挺身而出;都被部下死死摁住。
终于;刘忠折腾够了。嗜血的亢奋期过后;难免意兴阑珊。当下在十余名白毡笠的护卫下;离开校场、或者说是刑场;转向中军主帐休息。其余白毡笠也分别散去;校场上只留下二十余白毡笠看守。
见此情形;杨进当机立断:“陈三带百名兄弟扑向校场救人;胡麻子带二十人跟俺追上去。剁了刘忠这王八cāo的。”
纵然是在黑夜;目力受限;杨进一行仍凭着对地形的熟悉;蹿高伏地;避开巡哨;一路尾随。远远吊着刘忠一行;直到看到刘忠进入自己的主帐。
主帐外有十多名白毡笠护卫;以杨进手下二十人的战力;并不占优势。杨进正犹豫是否要强袭之时;老天似乎都在帮他——白毡笠换岗哨了。接班的一队白毡笠正从远处走来。还没到位;而主帐外这一队白毡笠。似乎说是每人分到了一个小娘;换岗后就可以大块朵颐。jīng虫上脑;yù火如焚;这队白毡笠已急不可耐;未等换岗到位;就三三两两散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杨进伏在帐角yīn影里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一甩身上的厚毡;手中的短斧向剩下几个白毡笠点了点;示意部下收拾;而自个则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一头冲进主帐内……
帐内一片黑暗;但丝毫不影响杨进的冲刺;凭着熟得不能再熟的记忆;短斧脱手掷向床榻枕头位置。同时反手从后背拔出大砍刀;抡起一股凛冽的刀芒;重重劈下——
哗啦!床榻断裂;木屑纷飞。但杨进却楞住;床是被劈塌了;却没有半分斩中人体骨肉的手感;有的只是空落落的斩虚之感……
一片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帐外随即传来一阵急剧的刀兵交击声与悲鸣声。
杨进心知不妙;转身冲出帐外——入目的情景;差点没令杨进咬碎舌头。
猎猎火光之下;是一顶顶的白毡笠;足足上百人。自己带来的二十名兄弟;在如此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