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挞懒,别怪我,我尽力了……
事不可为,完颜宗辅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之人,当机立断,撤!越快越好!已经犯过一次错,错失北撤良机,这一次,绝不能再犯。
完颜宗辅大军开出黎阳,狄烈知道,但他手头兵力不足,而且缺枪少弹,无法分兵追击。饭要一口一口吃,敌人要一个一个消灭,先收拾完颜昌吧。不过,也不能让完颜宗辅就这么顺利安然、无忧无虑地跑路。
“传令,驻守平定之杨奋、左开,率补充师一部出井陉,拦截完颜宗辅,迟滞其北窜,为我大军追剿争取时间。再令,匿于海岛之上的马扩、关胜、贾虎之渤海师,自接令之日起,全师出击,夺取泥沽寨,进击沧州,截断金军东北路归途。”
狄烈的这两个军令,已经宣告了完颜宗辅前途多舛,那么完颜昌呢?
黄河浮桥一断,完颜昌立即下令沿岸所有军队抛弃辎重,放弃黄河沿岸的各个州县与堡寨,全部收缩回汴梁。没法子,他手头只剩下五千可战之兵,刚够布置防守汴梁四面八壁。与其分散兵力守那些防御薄弱的城池,损失宝贵的兵力,倒不如集中防守汴梁这样的坚城。至于郑州那边,再守已无意义,但不守又能如何?
三月二十八,最令完颜昌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军队发生哗变。
驻守在汴梁以北的酸枣与阳武的两支军队,新附宋军发生哗变,杀掉本军三名契丹谋克,以及大小军将及数十异族军士,举城向天波师输诚。消息传至汴梁,军中大哗,许多签军与新附宋军的军营中,气氛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看向契丹人与渤海人的眼神颇多不善。如果不是有完颜昌的女真合扎精锐卫兵的淫威镇压着,真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
郑州那边,在天诛军派出一名大嗓门信使,手持大喇叭,在郑州城下宣布黄河浮桥被天火焚毁之后,金军军心大乱。隔日,天诛军刚派出两个旅发起试探性进攻,毫无战意的五、六千金军竟然一触即溃,弃城而逃。被围三阙一的天诛军骑兵一路追杀过汴河,直至距离汴京城不足七里的板桥,才被二千出城接应的金军挡住。
拔离速率二千余残兵退入汴京,刚向完颜昌交令,回营后立刻病倒,高烧不退。拔离速也是年近五旬的老人了,这大半个月炼狱似地征战。一败再败,侄儿垂危,老友重伤,城池一个个丢,军兵一批批少……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拔离速的精神元气及生命力已被一点点榨干,一交卸军令,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所有的隐患与既往的旧疾一下爆发。
拔离速,这头战狼终于倒下了。并且再没能离开床塌。
如今。唯一能支撑局面的,就只剩下完颜昌了。
盘点手头力量,汴京城内共有近万军兵,正兵却只有三千。不过眼下是守城战。就连役夫都可以派上用场;粮秣可支撑两个月。箭矢可支撑半个月……但是,士气能支撑多久?暗流涌动能压制多久?
四月初二,三万中原集团军包围汴京。同日,狄烈率百人近卫队从滑州动身,与中原集团军主力部队汇合,将汴京城外西南五里处的青城宫辟为中原集团军大本营,并正式接过中原集团军的指挥权。
命运真是无常,四年前同样发生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当时围城里面的是赵宋二位官家与百万军民,而围城之外,则是数万金军。如今不过区区数年,城还是那座城,人却已来了个大挪移,由城外挪到城内。当年耀武扬威的入侵者,如今取代了当初百万宋**民的弱者角色。
当年在城外叫嚣的强盗,此刻却沦为墙内的乞命者。
只有到这种兴亡时刻,一国之盛衰,一军之强弱,对每一个个体的命运,才凸显得那样的紧密相连,不可或分。
狄烈所选择的大本营青城宫,原为北宋皇帝郊祭的斋宫,里面宫殿楼台什么的都很完备,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这里正是当初金军二围汴京时,金军左副元帅完颜宗翰驻扎之地。
而杨再兴的第一整编师,则驻扎在汴梁城东北五里的刘家寺——这里正是当年金军右副元帅完颜宗望的驻军处。
完颜昌登上南薰门一看,就知道狄烈是故意的,赤果果的羞辱,恶狠狠地打脸,还有比这更令人吐血的么?
所以完颜昌很干脆地吐了一口血,是耻辱?是悲愤?是绝望?或者都有……
退路已断,援兵已遁,强敌重围,孤军危城——达成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一支军队军心涣散、绝望崩溃,更何况满足了所有条件!
那么,满足了所有条件的完颜昌与他的孤军,又会做何选择呢?
狄烈也很想知道,所以,他否决了何元庆、董先的强攻汴梁城提议。而是派出了一个使者——准确地说,是一个俘虏。
当这个使者吊筐入城,被带到完颜昌面前时,这位神经已经被天诛军屡屡刺激得麻木的金军元帅左监军,还是再一次激得从案后腾地支起半边身体,失声唤道:“鹘拔鲁?!是你!”
嗯,这位临时使者,正是缩头湖大战的俘虏——完颜昌的女婿、蒲察鹘拔鲁。
此时的蒲察鹘拔鲁,容色憔悴,眼窝深陷,遍布血丝,脸上长满疙瘩,嘴唇尽是燎泡……若非极熟悉之人,根本没法认出他来。
蒲察鹘拔鲁伏拜于地,顿首大恸,泣不成声。
完颜昌上前扶住,翁婿二人,相对泪奔。
“鹘拔鲁,你为何而来?”悲喜过后,完颜昌很快恢复冷静,揩泪询问正事。
蒲察鹘拔鲁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天诛军主狄烈手书的最后通碟……”
“狄——烈!”完颜昌瞳孔收缩如针,抓过信看了一眼,冲堂外大声吼道,“唤通译过来!”
“自此刻起,十二个时辰之内,贵军只有两个选择:死战或投降!欲战请击战鼓,欲降请举白旗。明日正午,为最后时限,过时不候。届时,将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人城俱焚!望左监军切勿自误——天枢城主、天诛军主,狄烈书。”
通译念完信后,面如土色,悄悄抹了把冷汗,垂首颤抖地将信呈上。
蒲察鹘拔鲁接过,小心放到完颜昌案桌上。
“投降?呵呵,这位狄军主也真敢想啊。”完颜昌抹着两撇灰白的八字卷须,冷笑连连,“挞懒自随太祖起事以来,征伐近二十载,破辽灭宋,屠城无数,只见过辽宋降人,从未闻有投降之女真人!”
完颜昌越说越激愤,猛击案桌:“狄烈!欺我不敢一战邪!”
“左监军息怒。”蒲察鹘拔鲁向后摆摆手,示意满面惶恐的通译退下,低声道,“末将从青城天诛军大营出发,缒绳入城,一路所见,敌军当时是人饱马腾,甲器锋锐,士气高炽。许多原为我河南军之俘虏,都彻底归服。反观我汴梁之军,坐困孤城,内外援绝、军无战意,退路已绝……若战实是、实是……”
完颜昌乜斜他一眼,道:“你我翁婿,有何不可直言,说!”
蒲察鹘拔鲁一咬牙:“若战必败!”
完颜昌没有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粗浊。这般颓势,就连刚刚被放回的败军之将都能看出来,身为一军主帅的完颜昌又怎会看不到?他只是太不甘心——金国历史上,还从未有过他这般级别的将领投降啊!心里这道坎,真不那么容易迈过去。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护卫统领仓皇急报:“报——天诛军细作邓召,煸动守城签军哗变,现已打开城东新曹门,放天诛军兵入城!”
嗯,小人物邓召,又干了一件大事。
蒲察鹘拔鲁大惊失色:“左监军,须立刻堵住!否则大势去矣……”
听到如此糟糕的消息,完颜昌却出奇平静,做了个稍安毋噪的手势,说出一句令蒲察鹘拔鲁呆愣的话:“你既然带来这最后通碟,也一定带来了天诛军主的受降条件。鹘拔鲁,说说吧……”
兵临城下,不降即死,还会有什么好条件?
蒲察鹘拔鲁的确带来了受降条件,却只是两句口信,按临出发前,天诛军主对其口授的意思,你爱信不信。
“一、全军投降,性命可保;二、完颜昌、完颜拔离速、蒲察鹘拔鲁等高级金将,按一级战俘对待。”
“什么?战俘还分级?”完颜昌愕然。
“是,那狄军主言道,天诛军中,一级战俘享受软禁待遇;二级战俘则是杂役待遇;三级战俘……全被拉到河东与太行去开矿做苦力……”蒲察鹘拔鲁说这话时,脸色也是灰灰的。
“……”完颜昌气结。
气归气,选择还得做,时间不等人。
四月初五,晨时,距离狄烈的最后通碟还有两个时辰,一杆巨幅白旗自汴梁南薰门城头斜挑而出,在初春的晨曦映照下,仿佛带着生命韵律,鼓荡飘扬。(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底定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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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之战,兵不血刃,全城九千五百金兵,上至主帅完颜昌,下至普通马夫,全体投降。
战争的最高形态,打的就是个“势”。
一个高明的主帅,并不一定每战刺刀必见红,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布局落子,直至最后势成,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完颜昌与他的近万大军,就是在狄烈与他的天诛军所营造出的“势”之下,欲振乏力,走投无路,战则必亡,最后不得不举白旗投降。
在金国早期诸多将领中,完颜昌算是一个异类。此人辈份虽尊(金太祖阿骨打叔父盈哥之子,与阿骨打同辈),早期南侵也很积极,但建炎之后,开始厌战享乐,属于“鹰派”转“鸽派”的典型人物。先是扶植刘豫建立伪齐,做为金宋之间的缓冲势力;后废伪齐,欲将河南、陕西等故地交还南宋,并主持“绍兴和议”。最后被主战派头子兀术干掉。
从完颜昌在另一个时空的行径来看,他是最有可能在走投无路下投降的金国将领。完颜宗辅安排这位皇叔断后,真是找错了人,这也直接造成他的北窜大军,又一次陷入危局当中。
当然,不是每一个金将。都是完颜昌。病榻上的拔离速得知投降的消息后,一言不发,将所有侍者赶出卧室。等到蒲察鹘拔鲁奉命前来探视时,推开室门,惊呆当场——拔离速竟以箭矢刺喉而亡。
完颜昌大军投降,中原战局胜利收宫,但是,战斗还没完。完颜宗辅还有近三万大军在逃,真定府还有万余金军接应——把这四万金军吃掉,金国才算是真正完蛋。
狄烈不想在将来挥师北伐之时。与恢复元气的金军逐城逐寨地打攻防战。他要趁着天诛军士气最高昂。金军最仓皇的时刻,直接抄底,一战底定。
遗憾的是,为防备建炎朝的关陕西军。第五整编师已经从太原调到长安。否则直接从太原东出井陉。以第五整编师的力量,纵然不能歼灭四万金军,阻击拦截绝无问题。
现在。只能看左开(杨奋已至长安)的补充师的了。虽然同样是师,但补充师却全是新兵、且装备较次、兵员常不满员的乙级师,远不能与主力师相比。只寄希望于补充师能拦截金军几天,直到中原集团军赶到合围吧。
军情如火,援兵如水。中原集团军将士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滋味,就再度挥师北上。
四月初六,第一、二整编师、猎兵营、舟桥营二万六千余人,奉命渡河。渡河的工具,只能靠天波师的战船了。烧毁的黄河浮桥,没有十天半月,别想重建。两个师数万人及大批车马辎重,预计需要三天,才能全部过渡完毕。
张立的第三整编师,则留守开封府。同时,在陕州军与翟进的王屋山义军的协助下,剿灭荡平河南的残余金兵及匪寇。
……
大军渡河需要三天时间,狄烈用两天处理军务,第三天,他进入汴梁皇城,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遍,最后来到皇宫的垂拱殿。此殿位于正门宣德门内中轴线以西,是大宋官家“内朝”时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因此也叫常朝殿。
殿内建筑装饰完好,不过龙椅却没有了。大概金人觉得宋人再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所以连龙椅都扛跑了。
见不到龙椅,狄烈也无所谓,在后世,他到北京故宫看过,那龙椅瞧着光鲜亮丽,坐上去感觉比沙发差远了,甚至不如这时代的太师椅舒服。
狄烈吩咐人搬来几张锦墩,然后让所有人退到殿外,从口袋里抽出一卷黄绫圣旨,慢慢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哒哒哒的清脆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两个人出现在殿外,其中一个稍矮的人近前,向狄烈一躬:“天诛军猎兵营第三都乙队队正、赵梃见过军主。赵梃来迟,望军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