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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奴伤员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异常哀戚,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是曾经抬着他走了上百里路的建奴士兵们这会也无法再眷顾他了,只能流着眼泪说道:“兄弟,这是大汗的命令,我们尽力了,你……听天由命吧。”说罢,建奴士兵哭泣着挣脱伤员的拉扯,大哭着大步追上主力队伍,留下伤员在黑夜之下的冰天雪地上挣扎号哭,凄厉惨叫,“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啊……”
“将士们,不是我狠心……。”听着被自己下令抛弃的伤员那惨绝人寰的号哭声和哀求声,铁石心肠的皇太极也愧疚的流下眼泪来,哽咽着说道:“可是我不这么做,塔拜他们那支军队,也就白白牺牲了,为了争取时间,也为了不让其他的将士白白牺牲,只能委屈你们了,我……对不起你们啊。”
“大汗,你不要太自责了。”范文程流着眼泪安慰道:“只有我们的主力能够成功突围,将来才有为这些将士报仇的希望,等将来,我们多砍一些蛮子士兵百姓的脑袋,祭奠这些为国捐躯的大金将士就是了。再多拿从蛮子那里夺来的钱粮加倍抚恤他们的家眷,相信这些忠心耿耿的大金将士看到那个场面,也会在九泉之下瞑目的。”皇太极默默点头,眼泪却说什么也忍不住继续滚滚而落。
皇太极的牺牲也不是白白浪费功夫,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九的清晨天色全明时,亡命狂奔的建奴主力终于抵达了距离塔山阵地不到六里的周流河子,与驻扎在这里的建奴巴布海、赖慕布军队会师一处。兄弟见面,皇太极根本来不及和仅存的两个兄弟叙旧,马上就扑到了巴布海和赖慕布通过严密侦察明军阵地军情赶制的地图沙盘前,观察明军布防策略以便制订策略,而让皇太极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短短四五天时间,北线明军已经在白台山到锦州湾之间修筑了一条简易垒墙,极大的提高了建奴突围的难度,同时还抢占了白台山至高点,建奴突围大军的侧翼,也彻底暴露在了明军白台山驻军的雪亮钢刀之下。
“蛮子的垒墙有多高?”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还有,这么冷的天,地都完全冻硬了,蛮子怎么可能这么快修起这么长的垒墙?”
“蛮子非常狡猾,没去挖土修墙。”巴布海哭丧着脸答道:“他们是用麻袋装雪装沙石踏实,垒起防马墙,又浇上河水,不到半个时辰就冻得比土墙还结实了,所以修得特别快。臣弟们几次冲锋想要破坏,可是蛮子那边的白杆兵实在厉害,每次冲锋都被他们打了回来,到了上前天傍晚,又有一支蛮子军队登陆增援,其中还有张好古小蛮子的疯狗军,和白杆兵合力一块,把我们的军队打得被迫后撤到这里,两万多蛮子军队一起动手,很快就修起了这条垒墙。”说罢,巴布海又补充一句,“垒墙足有一人多高,战马根本不可能跳过去。”
“狗蛮子”皇太极狠狠一拳锤在沙盘上,无可奈何的说道:“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老六能够尽量拖住蛮子主力了,多的不要,只要老六能够拖住蛮子主力一天一夜,我们就还有希望。”
“八叔,我们斥候刚刚传来的消息,你听了千万不要激动。”杜度战战兢兢的说道:“昨天夜里才到了三更时分,六叔他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蛮子主力已经追到了笊笠山子一带,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
“怎么可能?”皇太极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道:“我留给老六的军队,少说也有一万两三千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全军覆没?他们就是站在原地给蛮子杀,一时半会也杀不光吧?”
“张好古小蛮子太狡猾了,根本就没和六叔拼命。”杜度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们离开战场后,张好古小蛮子马上就脱离了战场,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把六叔他们重重包围,断绝了六叔他们伐木生火的道路,结果六叔他们被冻得受不了,只能去和蛮子拼命想要拉着一支蛮子军队同归于尽。但很不幸,六叔刚开始冲锋,马上就被蛮子的冷枪打死了,我们的军队大乱,再也对蛮子形不成有力冲击,蛮子又一边分兵追赶我们,一边继续围困六叔的残军,利用风雪严寒折磨我们的残军,还派出阿敏叛逆的军队招降,所以……,我们的残军就全军覆没了。”
“张好古,你这个不要脸的狗蛮子”皇太极忍无可忍,拔出挎刀对着旁边的石头猛砍发泄起来,一边砍一边大骂,“不要脸无耻卑鄙竟然用严寒气候对付我们的殿后军队,你如果真有本事,就和我们决一死战啊”
“八叔,还有一件奇事。”杜度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抛弃在路上的伤兵,只要没被冻死的,都被蛮子的军队给救了起来。”
“怎么可能?”范文程惊讶问道:“张好古小疯狗吃错药了?以前我们的伤兵落到他的手里,死得都是不只一般的惨,今天他怎么会好心救起被我们抛弃的伤兵了?我们的斥候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杜度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斥候开始报告的时候,我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些斥候赌咒发誓,说他们亲眼看到了蛮子派出专门的军队救治我们的伤兵,还给了他们热汤烧酒,把他们又给救了回来。”
“大汗,这个消息一定严密封锁。”范文程担心的说道:“如果这消息让士兵们知道了,对我们的军心恐怕就不利了。”
“放屁”皇太极没好气的吼道:“你当张好古小蛮子是白痴,不会让那些被蛮子军队救起的伤兵到阵前喊话?到时候我们故意封锁消息,士兵们不反倒认为是我们欺骗他们,想让他们白白送死?”范文程被骂得老脸一红,赶紧退下,皇太极稍一盘算,又咬牙喝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传朕的旨意下去,全军立即北上,先赶到蛮子塔山阵地前再说。”
下面来介绍一下塔山的具体地形,塔山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东临锦州湾,西接白台山,山海之间最狭窄处仅有十二公里,是整个辽西走廊除山海关外地形最为狭窄的地方,连接辽西辽东的官道穿村而过,是建奴大军逃回辽东的必经咽喉,周边地势低洼平坦,村南还有一条流量很小的小河横穿入海,明军的阻击阵地就是设在这条小得可怜的小河北岸,并且沿着河岸修起一条一人来高的沙雪土墙,用以阻拦建奴骑兵冲锋。而在塔山西侧的白台山,海拔仅有两百三十四里,是整个塔山战场的唯一至高点,可以俯视整个塔山战场,也是明军阻击建奴的战术支撑点,位置重要无比。但很幸运的是,明军水师在塔山登陆之后,立即抢占了这个至高点,现在又交给了明军之中战斗力次强的白杆兵驻守,总体来说控制得非常牢靠。也正因为如此,皇太极的大军抵达塔山阵地南面三里外扎住阵脚时,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这样的阻击阵地,如果建奴在没有追兵威胁的情况下全力突围,倒是还有点突破成功的希望,但现在明军主力距离建奴大军已经不到十里,建奴能不能突破这个包围,就谁也说不准了。
有人要问了,既然明军主力还没有抵达塔山战场,那建奴为什么不立即发起进攻,突围逃出生天?其实皇太极也很想这么做的,只是皇太极非常清楚,他的军队实在太疲倦了,自从十月二十日张大少爷装死南撤以来,建奴先胜后败,在辽西走廊来回奔跑了三百多里,短短八天多时间里在气候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大战小战二十余场,士兵战马早已经是疲惫不堪,战斗力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向以逸待劳的塔山明军发起进攻,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很小。但是时间不等人,明军主力已经追到距离建奴主力不到十里的地方,一旦继续耽搁下去,等到明军主力抵达战场,建奴再想突围成功,希望就只会更加微乎其微了。所以思来想去后,皇太极还是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运气,喝道:“全军列队,朕要训话”
命令下达,残余的建奴军队开始集结列队,也是直到此刻,皇太极才有机会清点他残余的军队数量,让皇太极再度落泪的是,经过一个多月的残酷消耗,建奴出发时的十四万五千大军,现在已经不知不觉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只有六万五千不到的军队能够站在他的面继续接受他的指挥,而且建奴赖以横行天下的六万多精锐铁骑,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更让皇太极心如刀绞的是,残存的这点军队,也大部分是步履蹒跚,目光呆滞无神,甚至在列队之时都还有无数士兵在低低饮泣,士气斗志之低落,简直已经到了极点。
连观城车都没有了,又没有合适的丘陵土山,范文程只能领着亲兵抗起一块木板,让皇太极站在他们肩头说话。而皇太极踩着亲兵脊背站到范文程等奴才肩上后,嘴还没有张开,眼泪就已经落下,想好的那些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话语,此刻却像被铅哽在了喉头。许久后,皇太极才尽量大声的哽咽着说道:“将士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在我们的前方,有将近三万的蛮子军队拦住了我们回家的道路,在我们的后方,又有将近十万的蛮子大军正在逼近,冲得最快的蛮子军队,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路了。”
六万五千多士兵组成的建奴队伍中寂静无声,只有皇太极颤抖的哽咽声音在回荡,“作为第二任大金汗,我对这些天来的接连惨败负有直接责任,是我中了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带在你们踏入了这个死地,导致无数英勇的大金将士被蛮子杀害,被蛮子屠杀,被蛮子包围……。我不想推卸责任,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也不想拉着你们给我陪葬,我只想告诉你们,你们和我一样,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拿起刀剑,去做拼死一战。因为,你们的妻子、孩子和苍老的父母,还在辽东等着你们回家,为了不让他们流泪,不让他们哭泣,不让他们被蛮子士兵杀害,和我一起拿起刀吧,去冲破蛮子的阻击……,回家”
说到这里,皇太极已是泣不成声,用右肩抗起承担皇太极木板的范文程第一个举起断腕的左臂,大吼道:“回家”
“回家”巴布海、赖慕布、杜度和皇太极的侍卫亲兵们一起有节奏的高吼起来,“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受他们的感染,无数的建奴将领士兵跟着喊了起来,“回家回家回家……”跟着呼喊的建奴士兵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整个建奴队伍中都回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声,“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眼看着军队的士气重新上来,皇太极心头也重新升起一线希望,挥挥手制止士兵的呐喊,待到口号声彻底停歇之后,皇太极这才命令道:“杜度,我命令你率领镶白旗、正蓝旗和镶黄旗的所有骑兵到后队,拦截蛮子追兵。赖慕布,你带五千步兵守左翼,拦截可能从白台山杀来的蛮子军队。巴布海,你带五千军队为前锋,剩下的军队全部归我直接统属,齐心协力,强攻蛮子阻击阵地,杀出重围,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有节奏的口号声中,残余的六万五千建奴士兵飞快调整了队伍,杜度带着残余的精锐骑兵守到了后方,赖慕布则守到了左翼,巴布海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最前方,皇太极居中指挥。片刻之后,最后没有在逃亡途中遗失的十几面牛皮大鼓敲响,巴布海带着五千步兵开始向明军阻击阵地缓缓逼近,脚步沉重,队形却整齐无比。而在他们的前方,吴三桂领着一千五百从蓟骑队中借来的屠奴军将士,也已经是在阵地上严阵以待,被张大少爷亲自任命为北线总指挥的大同巡抚孙传庭率领八千秦兵为中军,赵率伦带着两千屠奴军为预备队,天津巡抚毕自严和登莱巡抚孙元化也亲临第一线,带着水师步兵守卫两翼,屏息静气等待建奴大军的垂死一击。
“回家”当建奴前锋逼近阵地三百步时,努儿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一举马刀,以盾护胸狂吼着第一个冲向明军阵地,五千建奴步兵同样如此,高喊着“回家”的口号亡命冲锋。几乎是在同时,吴三桂令旗一挥,五百屠奴军将士整齐开火,然后飞快退下装弹,换第二队五百将士开枪,然后第三队上前开枪,枪声大作间,建奴队伍中鲜血飞溅,士兵不断倒下,但建奴步兵还是冲锋不止,飞快拉近于明军阵地的距离。当建奴冲到三十步内时,吴三桂令旗一挥,屠奴军将士一起收枪装刺,整齐平举,目光坚定的死死盯着冲向自己的建奴步兵。终于,到第一个建奴士兵冲到土墙之下向上跳跃时,第一支军刺向下狠狠刺落,正中那建奴步兵的眼眶,鲜血飞溅…………
0奇0“回家”嘹亮的口号声中,建奴步兵象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返顾的扑向明军阵地,或是跳起挥刀砍杀墙上明军士兵双腿,或是踩着自军士兵尸体跳跃上墙,与明军争夺麻袋垒墙阵地,明军士兵的刺刀长矛则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