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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皱眉:“还受了伤?”
陈泓宇苦笑道:“本来押这管事回来的时候;原以为能平安无事;可是回城之前;也遭了一伙贼寇的袭击;这些人有数十个之多;以卑下的估计;想必早就盯上了我们;咱们的弟兄低档不住;差点儿让这管事的出事;可是后来又不知怎的;又出了一伙人;竟是将袭击校尉之人赶跑了。”
柳乘风深吸口气;两伙人……
有一伙事先就已经盯梢着出去寻人校尉;目标肯定是那管事;多半是要杀人灭口;这伙人会不会是刘吉的人?是了;昨夜围了刘吉的府邸;刘吉却让人在府中敲起铜锣;难保不是给外头的人传达什么信息;而这个信息;会不会是杀人灭口?
若当真是刘吉的所作所为;那么这刘吉到底是在隐瞒着什么?
只是这另一伙人又是哪里来的;他们为何会出现;目的又是什么?
没想到人是寻到了;事情非但没有变得简单;反而越来越复杂。
柳乘风不由道:“难道就没有拿到一个贼人?押回来审问?”
陈泓宇一脸惭愧;道:“大人;这些贼人训练有素;彪悍无比;校尉们……”
柳乘风不禁苦笑;这就是锦衣卫的最大软肋;这些家伙仗着是亲军的身份;到哪里去拿人也没人敢阻拦;让他们耀武扬威可以;吓唬吓唬人也可以;打探消息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一遇到什么悍匪;多半就得歇菜;真要让他们面对悍匪;不哭爹叫娘就好了;更别提去拿人。
不过柳乘风暂时只能将这事儿搁置到一边;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那管事口里能问出什么来。
陈泓宇想来也是觉得人提来的太慢;亲自去催了催;随即便有人押着一个受了伤须发皆白的老者来;这老者满脸皱纹;干瘪的嘴唇不安的舔动;看了看坐在椅上的柳乘风;又看到两边凶神恶煞的校尉;锦衣卫的凶名早已深入人心;已吓得他大气不敢出了。
“……人周文斌见过大人;人……人……”周文斌趴在地上;浑身颤栗。
柳乘风眯着眼;打量着周文斌;周文斌给他的印象几乎是个胆怕事的乡下乡绅;可是柳乘风心里清楚;一个在杨作边上呆了这么多年的管事;不可能只是乡绅这么简单;他没有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文斌。
其实这就是给周文斌一种压力;锦衣卫的凶名可不是玩儿的;越是不话;给予周文斌的精神压力越大。
周文斌咽了口吐沫;不敢做声;时不时抬眼去看柳乘风;畏畏缩缩的样子。
柳乘风心里不禁在想;这个家伙;莫非当真只是个胆怕事的人?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磨砺掉了他身上的锐气;若是这样;就好办了。
沉默了良久;柳乘风终于开口了;淡淡的道:“吧;到了这个地方;你自个儿想必也清楚;本官让你来什么;把知道的都出来;或许能给你一条活路。”
柳乘风没有提到杨作;不过周文斌这种人;除了杨作的事还真没有其他可能;毕竟锦衣卫老爷们是很忙的;一个乡下土财主玷污了哪家的佃户的妻女;又或者是克扣了谁的工钱;谁会关心;又有谁在意?
周文斌哭丧着脸;道:“大人要人什么;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饶人一命……”他观察着柳乘风的脸色;继续道:“大人莫不是想问杨作杨大人?”
柳乘风冷哼一声:“你既是知道;还问我做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出来。”
周文斌道:“人从前确实是在杨大人身边差遣;杨大人身为太常寺卿;每日炼丹;与方士们厮混在一起;这些事人是知道的。”
“那些方士是谁?从哪里来?”
“这个……人不知。”
“砰”柳乘风不由拍案;怒道:“你会不知道?”
周文斌哭丧着脸道:“人当真不知道;这些方士都很奇怪;行踪飘忽不定;可是隔三差五总会去寻老爷一趟;老爷对他们很是敬重;可是老爷对这些方士的来历身份却是只字未提;而那些方士也从不和我们打交道。”
“有个姓木的道士你知道吗?”
“哦;是了;这个人有些印象;他似乎是方士们的首领;不但是那些方士便是老爷也对他马首是瞻;这个人脾气很古怪;着一口古怪的官话……”
柳乘风眯着眼;插口道:“是不是南昌府的口音?”
周文斌苦笑:“人并不知是哪里口音;不过有时进府里;有一次老爷请吃斋菜;特意提点过;要厨子们想办法弄点儿藕片来;是木仙长喜爱吃;人估摸着;江南、江西那边盛产莲藕;这方士应当是那边的人。”
柳乘风点点头;他倒是知道;莲藕也算是江西的一大特产;在这个时代;寻常的北人是极少吃莲藕的。他继续道:“还有呢?”
“没……没有了;在外人看来;老爷对人一向信得过;什么事儿都吩咐着人去做;可是大人是不知道;自从那些方士们出现之后;老爷就像有什么心事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有些时候;脾气也变得乖张了不少;人见了;也曾想去安慰几句;可是老爷突然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还再敢多言;就要把我赶出府去。”
柳乘风眼中如一泓秋水;其实周文斌所的;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杨作和道士们的事;肯定是不会随意透露;这些东西只能憋在杨作的心里。
他注视着周文斌;淡淡的道:“那么;刘吉和你家老爷是什么关系;你想必知道本官要问的是什么;本官不想听你在这儿编故事;你老实回答;若是错了一句;那么咱们就不是在这里问话了;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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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天大的丑闻
听到刘吉二字;周文斌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磕头如蒜捣地道:“大……大人……人……人什么都不知道;人……”
他带着哭腔;几乎不敢再去看柳乘风;只是不断地磕头;似乎心都要从嗓子眼冒出来。11
额头上已有斑斑血迹;他便是再蠢;在乡下待久了;也是知道刘吉是什么人;莫是现在已经重新入阁的刘吉;便是致仕的刘吉;他也绝不敢诽谤半句。
柳乘风当然知道他的顾虑;冷冷一笑;道:“你不是吗?那我便实话和你了;现在已经查明杨作乃是明教乱党;他勾结明教之人;挖了一条地道直通紫禁城;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曾是他的心腹管事;锦衣卫现在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你当然也明白后果是什么;该的就是这些;你自己斟酌;是隐瞒着不;还是现在把该的都出来。”
周文斌吓得牙关都打颤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杨作是乱党;那他是杨作的心腹管事;参与还是没有参与这些事儿他一张嘴哪里得清楚?若是不老实把自己该的都出来;那等待他的后果将极为严重;到时候锦衣卫为了交差;索性指认他是同谋;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事到如今;他还能什么?锦衣卫要捏死一个官员或许还有几分难度;可是要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他脸色惨白地道:“我……我……”
柳乘风换了个坐姿;变得温和起来;道:“只要愿意。本官也不会和你为难;其实本官也知道。你在杨作身边也不过是寻个差事;就算你想做乱党;人家也未必接纳你;你如实出后;锦衣卫这边会暂时关押你;你可以托自己的亲眷卖了这京畿附近的田地;兑了现银;本官可以保着你到廉州;或去苏杭那边。”
他的一番话;虽然不敢确认真假。可是至少让周文斌安心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大人;我家老爷乃是刘吉的门生;也是靠着刘学士才一步步升上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人是知道的;老爷若是在外头寻了些奇珍异宝;都会托人送去刘学士府上;因此刘学士对我家老爷也是信任有加;时常请老爷出入刘府话。11”
柳乘风听不出什么异常来;道:“可是后来;似乎刘吉对你家老爷有什么忌讳了;是吗?”
周文斌道:“大人的没有错;这事儿……这事儿当时……哎……也是他吃了猪油蒙了心。我家老爷借着出入刘府的变故;居然和刘夫人有了瓜葛;据当时是被刘学士的次子捉奸在床;这事儿;刘学士没有声张;可是当场就把老爷打了一顿。老爷好不容易从刘府中出来;之后总是叹息;是祸事要来了;过不了多久当今皇上继位;他就赶紧致了仕回原籍去了;在京师里一刻也不敢多待;人当时不肯随老爷过去;再加上也怕受到牵连;所以……所以……”
柳乘风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了刘吉为何听到杨作之后;反应这般激烈。刘吉虽是号称刘棉花;脸皮厚;可是他的这个脸皮也只是在某种地方厚而已;在这个时代;自己的老婆和人私通;这是很羞耻的事;饶是刘棉花;估计也是忌讳莫深;因此一提到杨作;刘吉十分不愿意柳乘风继续查下去;现在想来;刘吉倒不是害怕柳乘风会查出杨作是什么乱党;真正害怕的是继续查下去;会查出自己的老婆与杨作的关系。
这就好理解了;当时杨作是明教的人;在衙门里暗挖地道;可之所以地道的工程突然戛然而止;并不是明教高层改变了主意;而是杨作脑子发热;竟是得罪了刘吉;刘吉迟早是要收拾杨作的;一旦收拾起来;这条地道肯定会被人察觉;所以不得不提前终止了这个计划。
而杨作也害怕刘吉的报复;因此连忙致仕回乡;此后过不了多久就死了;连自家的儿子也中毒而死;只是不知毒死他儿子的是明教之人;还是刘吉的指使。
想必刘吉这个时候也是忌讳莫深;直到杨作的事东窗事发;柳乘风寻到他的头上;他立即神色失常;甚至还有可能就是校尉们押送这周文斌来京的时候;那一批要杀人灭口的刺就是刘吉派出;他要堵住周文斌的口;不是怕有人查出他是乱党;真正的目的;是要掩盖这桩天大的丑闻。
堂堂大学士;自家的夫人竟和别人私通;这种事出去;定是笑柄。他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了这种讥诮。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掩盖这件事。
这么来;刘吉并不是乱党;应该和明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么最后一个嫌疑之人;就剩下刘昌了。想到了这里;柳乘风的心里颇为沉重;若乱党是刘吉;他倒是轻松一些;可要是刘昌;事情就不好了。
而柳乘风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很恶趣味的问题;道:“刘夫人在十几年前;想必已经老迈不堪;可是杨作却……”
周文斌道:“大人不知;刘学士的原配夫人早已死了;后来续弦娶了位新夫人;而我家老爷颇通谈玄之术;经常与新夫人要谈一些玄经;因此……”
柳乘风明白了;话问到这个份上;只能点到为止;这可以是朝廷一大丑闻;只是柳乘风眼下的目的是查明教的案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实在不愿意再追问。
他想了想;将陈泓宇叫来;道:“你去安排一下;把周文斌保护起来;到时候再送出去。”
陈泓宇点点头。
这话儿的声音大不大;也是不;周文斌恰好听到;连忙感激地道:“谢大人成全。”
将周文斌打发了出去;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东栋道:“大人;眼下最大嫌疑的就只剩下刘昌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不错;不过围着刘吉府邸的校尉暂时不要撤;要做出个样子;咱们锦衣卫现在查的方向还是刘吉;不要打草惊蛇。”
李东栋点点头;道:“学生现在在想的是;这一次押送周文斌来的时候;第一批杀人灭口的刺八成是刘吉的人;这个还好理解。可是第二批人为何要帮助咱们锦衣卫?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分明也是猜出了我们的动作;这伙人未必是什么好心;学生估计;他们是在保证周文斌的安全。”
柳乘风道:“让人去查一查。”
李东栋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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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吉坐在花厅里。
从府邸被锦衣卫围住到现在;他的脸色一直不好;从清早到现在;他就一直坐在这花厅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喝过了一盏茶;脸色更加深沉;不由焦躁地问:“来人;去问问;为什么外头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一个心腹武士闪身进来;道:“大人;只怕没这么快来消息;不过请大人放心;外头的人已经收到了消息;盯上了那些锦衣卫;只要他们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我们的耳目。”
这武士冷冷一笑;随即抹了抹脖子;道:“一旦锦衣卫发现了什么;便立即杀人灭口。”
刘吉长舒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虽是这么;可是这心里的大石仍然让他放不下。他的原配夫人死后;便娶了一位新夫人;这位夫人来头也是不;乃是吴国公的次女;那事儿发生之后;刘吉却不能将这新夫人休了;非但不能休;还得供养着;问题就出在这里;自家的夫人与人私通;自个儿做了绿毛的乌龟;还得装出一副夫妻和睦的姿态;这事儿传出去;肯定要成笑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