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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我再也无法静心,从郭嘉身后一步走上前去,焦急问道:“将军可知那女子是何身份!”
典伟见我出现不禁一愣,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询问,立马答道:“据说是张济之妻,邹氏!”
我听后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陷入一片混乱,从许昌到宛城到前后的种种一同挤入脑海,直到一切最终定格在那血火纷乱的梦中,定格在那天地之间傲然的身姿。在这混乱的间隙郭嘉则上前声色凛然问道:“将军可知贾文和现在何处!?”
“这……似是回宛城去了。”典伟皱眉说到,手中双戟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兵器特有的凛凛寒光,,仿佛时刻准备享受鲜血的盛筵。
“莲儿,与我同去主公帐内!”郭嘉一把拉起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我向帐外飞奔,典伟紧随我们身旁,虽说他膀大腰圆体格健壮,奔跑起来却健步如飞。
现在,我终于知那琴声由何而来。
“我本应提醒主公谨慎行事……是我的疏忽……”郭嘉喃喃自语,仿佛已经预料到即将发生之事。“本料张绣不会有反叛之心,主公也按部就班,未曾想竟会……”郭嘉匆匆赶路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在断断续续几句之间,我已能体会郭嘉用心良苦。他虽料事如神却怎能料到本已周详的策划又会坏于一女子之手!?邹氏与曹操的相会肯定会引起张绣愤怒,而张绣原本就对投降心怀不满……
不对。我翻然醒悟。
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自始至终我都告诉哥不可接近此女,此种利害关系他早就知晓,若是再错必定是因一人从中作梗、推波助澜!我不禁展开大胆联想,说不定从初入宛城至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而有一个人则一手策划了从诈降到如今的每一步。先以人少力寡为由劝张绣投降,并且料定曹操会欣然接纳,再利用种种手段逼张绣造反则宛城可守。郭嘉对贾诩可谓是早有防备,但如果向曹操直接说明似乎会有妒才的嫌疑;他也早看透的张绣此人居安则不思进取的性格,料定此人不会贸然举兵反叛。可谁知毒士贾诩竟启用了如此一名“弱女子”作为制胜筹码?
曹帐渐进,弦音越急,心跳愈烈。
忽闻一声迸响,万籁俱寂。
冷月无声。
正文 第四十五回 淯水葬香魂
我们三人刚赶到曹操帐边,便见有卒来报:“报!张绣属下已携兵装辎重由营前借路而过!”
郭嘉听后大惊失色,一把抓过那士兵衣领厉声问道:“为何允许张绣借路而过!”
那小兵见郭嘉突然动怒,不禁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典韦见状忙拉住郭嘉,和声说道:“张绣队需周转移防,便派贾先生问于主公,当时伟也在场,主公曾亲口应允。”
郭嘉听后大怒,一挥衣袖,甩开典韦抓住自己的手,似怒似悲答道:“主公怎会如此糊涂!”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扎进曹操营帐之中。只见邹氏一曲刚毕,曹操正满面红光与佳人嬉笑。
见郭嘉入帐,曹操不禁有些吃惊,不快地说道:“哦?是奉孝啊,今日孤得此美妾,自是烽烟作良辰,军事且推于明日再议!哈哈哈…………”
郭嘉心急如焚,大步走上前一把将邹氏拉开,面带愠色质问曹操道:“主公,你可曾亲口应允张绣打寨前移防,还同意其足下兵士可披坚执锐而过!?”
曹操见郭嘉怒气冲冲地质问自己,不禁疑惑…………郭奉孝平素经常不尊礼法却也不曾如此放肆,莫不是疯了?只见他皱眉道:“张绣队辎重车不足,兵装又多,因而孤便允其……”说道这时,曹操自己也不禁瞪大眼睛愣愣地站起,似是认识到了自己的疏忽,“难道张绣他敢反咬一口不成!”
“主公!您怎么如此糊涂啊!”郭嘉一声叹息。“以吾观之,这必是贾文和之计!借口移防经我军营寨前方而过,再伺机调头杀我们个措手不及!”郭嘉语速快而狠,如同发泄心中愤懑,“现今算前后时间,可能前方已经有变,主公应早作定夺!”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道如此地步,一时没了主意,不知如何调动是好。郭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见他拱手对曹操说道。“如今夜深,将士仍在睡梦之中,主公应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接着他又转向典韦,“典将军!还请将军立即调手下士卒去寨前营敌!还有……千万要小心啊!”
“是!”典韦不等曹操下令,直接从郭嘉这边领了命令,说着拿起双戟冲出帐外。
“诸位谋士则由嘉去通知!莲儿,你速速扶主公与曹昂队混合!”郭嘉说完看了曹操一眼,扶剑出帐。
郭嘉前脚刚走,只见一只火矢嗖地射入账中!即刻帐前火光连天,曹操见那箭矢想必心中悔恨不已。“哥。快走!”正当我欲去扶曹操之时,只听一声惊弦响起。顾首去,只见邹氏泰然坐于琴前,雪肤凝肌之上。一丝醉人微笑如冰莲绽开。
“君贪一时欢,妾念浮生短。弦歌吟,吟不乱,乱世情。一朝风雨尽,几分恩情留。”伴着古琴的深沉地韵律。邹氏的声音宛若烈火间的一缕清风,身已陷火海,却不曾停下指尖韵律。“此身已飘零,难觅旧时所。弦琴声声抚旧韵,水觞觞葬香魂……”这不是传世的曲谱,更不是熟稔的唱词。一音一句,字字珠玑,完全是抚琴人丹心成灰前最终的泣诉。
我们走。曹操横眉倒竖,将胸腔中怒意咬碎于齿间。缓缓挤出三个字,转身出帐。紧随其后,我却最终不忘再看一眼火海之中的邹氏,烈火蔓至她素白色的绸衣,火光映亮了她绝美的清理容颜,而她只是岿然不动。幽抚琴弦。舒眉醉吟,嘴边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漫天火光之中。那笑似讥讽,似嘲弄,更似对世事无情的蔑视。
我被这最后地绝美所震撼,竟一时恍惚忘了挪步。正在这时,忽然感觉胳膊上多一道力度,抬头一看,竟对上曹昂清晰的眉眼。英眉紧皱,曹昂厉声呵道:“你想死么!还不快走…
火蔓连营,烧杀声连天作响。张绣士兵借路过营时忽然调转方向,由前营杀来,我军将士皆措手不及,只能从后撤退。幸好曹操营帐位于正中,不然我和曹昂早就葬身火海。浓烟呛鼻,滚滚黑烟蔽天遮月,曹昂手下还在拼死抵抗,数只利箭飞过耳侧,士兵又倒下几人。我和曹昂几步跑到马厩旁牵马出厩,引马时我不忘看眼旁边的马栏,见曹操之马“绝影”同郭嘉的“白雪”均不在厩中,便松了口气同曹昂一起骑马离开。
但闻帐中一声急弦。
曲终歌闭。
再不闻佳人绝唱。
张绣军从后方突围,我学习前方人骑马的样子,将身体紧伏在马上躲避箭雨。不知是烽烟迷眼还是心中胆怯,眼中竟渐渐噙满泪水。我难以自已地于心中一遍遍祈祷,祈祷已经逃到敌军射程之外,祈祷旁人都平安无事。然而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又从前方传来,又是一人连人带马跌倒在地。周遭弥漫了浓烈的血腥味,极度的恐惧让我无暇作呕。不是说天地间随遇而安,不是说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为什么当死亡真正来临时竟是如此胆怯!早已失去了一切、毫无畏惧的我,为何如今竟是这样的心境!而正当我心惊胆战,不顾一切策马飞奔之时,曹昂却勒紧马缰,纵身下马……
箭矢的嗖嗖声已经听不到了,取而代之地则是士兵吵杂的喊杀声。活捉曹操。这恐怕是张绣的命令。曹昂反应迅速,立即使劲将曹操从地上拉起,在渐渐逼近的震天喊杀声中大喝道:“请父亲速速上马!”
曹操臂中一箭,正血流不止。他忍痛捂住伤口站稳,转身一看,身旁绝影却早已口吐白沫倒于血泊之中。见曹昂神色焦急,他顺间迟疑后对曹昂道:“不!子修你快走!为父头风日剧,想必来日已是不多,而子修你却还年轻啊…………!”
曹昂听候冷冷一笑,漠然道:“年少又何妨?这世间可以无我,却万万不能没有曹孟德!我心意已决,父亲莫要再说,速速上马…………!”说完曹昂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将曹操推上自己地马。接着一声厉喝使劲拍了下马身,骏马昂首嘶鸣惊散焚空赤炎,鬃竖蹄飞,如流星破空般奔于焦黑旷野,奔向远方那虚空般的夜幕中……
曹昂见曹操已走,心中似有一块石头落地。追兵已到眼前,曹昂神色坦然嘴含冷笑,蓦地凛然回首,蔑视威逼而上的张绣之兵。敌兵见曹昂一袭白甲蓝袍,如雕像一般岿然持剑独立,不禁纷纷止步不敢上前。
“哼!乌合之众,也想活捉我父!且先过我曹子修这关………!”说完曹昂提剑冲入敌阵。
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甲,浸透了他蓝色的袍。他坚毅地轮廓映照于火光之中,冰冷的双眸中充盈着烈火焚焚,面色毫无畏惧,与敌军兵刃相接,砍杀中或挽剑闪躲,或直穿胸膛,来一个斩一个,来一群杀一群!曹昂虎躯不倒,灼热的血花喷洒在他冷漠的面庞之上,转眼已是双眸浸血,挥剑之时便见血泪顺面庞而下,在敌军眼中宛若泣血鬼神。
自古忠孝两难全,而如今我曹子修恰有个忠孝两全之机……父亲……就让孩儿最后助你一次……
忽一冷箭穿膛,曹昂胸前即刻血流如柱。他紧咬牙关,身带着插入心腹之箭一路冲杀,几十敌兵竟不敢冒然上前!但凡曹昂所到之处,杀吼化哀嚎,士气随伤泄!
此时曹昂已负十二处刀伤,周身浴血,步伐踉跄。
眼前火光敌影渐渐变得朦胧恍惚,曹昂倒抽一口凉气,终究体力不支双膝跪地,面地而倒。
脸颊贴着尚有余温的焦土,曹昂只觉得周身痛楚逐渐变得麻木……
生母的离去、父亲的栽培,养母的期望……自己当真忠孝两全、当今问心无愧么?回首自己一生,又曾有过几回刻骨铭心的记忆?往事一幕幕浮于眼前……
猩红地。迷离的记忆。
母亲的笑意,陈留的灯景。
母亲的双手已经模糊在记忆深处无法触及,而怀中却是何人馨香的体温?微微抬眼,佳人似梦般地身影浮于眼前。人生若只如初见,也不会有日后万般遗憾……
同初见时一样,她姣好地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见她缓缓朝自己伸出白皙地手。
那久违的温暖。
人生若能重回初见之时……
哼。
他冷冷地笑了。
松开手中利刃,他颤颤巍巍抬起手,伸向面前如梦似幻的身影。
蓦地。
手臂落地,瞳孔涣散。
一滴血泪水缓缓滴落脸迹。
正文 第四十二回 过客
曹操归来时,臂上还带着刺入肉中的利箭,只要微微一松手便有殷红的血汩汩渗出,我派手下一人通知舞阴军医,自己先简单帮他止血。哥从回来那刻便一语不发,只是愣愣地任我处理伤口。见他情绪如此低落,我终幡然忆起:明明是二人同骑而去,却为何不见曹昂归来!?
曹昂。
曹昂!
我抓住哥的双肩,嘴唇微微发抖道:“子修在哪里……”
曹操抬起脸,瞳中是空洞洞的黑。
告诉我。
子修。他在哪里。
咬紧嘴唇,我仿佛欲将言语咬碎在齿间,一字一句迸出。
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耳边风的低吟。
无需再问。
曹昂他不会回来了。
我缓缓放开紧抓他肩膀的手。
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哥,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这凛凛的寒夜。
没有悲愤,没有痛苦,亦没有眼泪。
心在那一刹如跌进冰窖一般,冰冷,冰冷到麻木。
而这一刹那,不论是战争、回忆或是愤怒,全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身体似乎已是空空如也。
回首但见郭嘉半掀帐帘,神色凝重欲言又止。茫然的看着他,此时我已无话可说。“主公!张绣追兵已到,请主公速做定夺!”郭嘉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上前一步请命于曹操。
“奉孝,你看着办吧……”曹操轻轻挥了挥手,语气中不夹杂任何感情。
“主公,如今张绣追兵赶来,不应再沉溺于过往悲伤之中!依嘉之见,应派夏侯将军整合剩余千名散兵出营百里迎击!”郭嘉拂袖说道,声音凛冽而决绝。
曹操点头应允,但郭嘉却并没有立即挪步出帐。他微微蹙眉,突然撩起前襟跪地劝道:“嘉亦知主公心中悲伤,只是现今迎敌为重,主公千万不该沉浸哀痛之中!”
“奉孝……孤知你一切以大局为重,只是这其中心情……”曹操转过头去哽咽不语。我对不起子修……我对不起他……
“就让主公一人静会吧。”我拉了拉郭嘉的衣襟说道,与他匆匆出了帐。
帐外烽烟不止。遮天闭
“主公伤势怎样!?”荀等人此刻正带军医匆匆赶往曹帐,见郭嘉在帐前便忧心问道。
郭嘉摇摇头,示意荀自己去看,然后抬眼望着远处城郭的漫天火光,似哀悼、似祭奠。
半晌。
“你也不要过于悲伤……”郭嘉的低吟似风一般飘过,我凄然一笑:“我不同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