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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青峰山贼早有耳闻,不过那都是十分遥远的传说一般,不曾想一夜之间,这遥远的青峰山贼居然便洗劫了清河县城,弄得我无家可归、一无所有!
“对不起。”武松轻轻地拉起我,重重地捏了捏我的肩膀,“贼势过于浩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官军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我的目光凝落在武松的胳膊上,那里绑着一束白绫,仍有殷红的血丝从旁溢出,武松的发髻也稍显凌乱,脸上亦沾着少许的烟尘,眉宇间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浓重的困倦之色来,显然,武松昨夜也是一夜未睡,与山贼整整厮杀了一晚上,只是势单力孤,未能阻止山贼的洗劫——
我勉强在脸上堆起笑容,但我想那笑容一定比哭还要难看百倍!因为我看到武松的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
“都头。”一名捕快匆匆而来,身上的皂服已经破烂不堪,胸口上也有醒目的一大摊血迹,神情虽然疲惫却激昂之极,“已经清点出来了,总共有十七名弟兄遇难,不过兄弟们够本了,统共有二十七名山贼被我们击杀!”
一抹痛色自武松的眉宇间掠过,武松叹息一声道:“都怪武松无能,竟然让兄弟们有如此重大的伤亡!”
那捕快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激昂之色,扬声道:“都头何须自责!?相比较以前的忍辱吞声,兄弟们现在大可以扬眉吐气了!我们虽然伤亡惨重,但山贼伤亡更重!从今天起,兄弟大可以挺直了腰杆从心里喊一声,我们再不惧怕青峰山贼寇了!”
言语间,捕快流露出与青峰山贼誓不两立之慨!
我有些惊异地望着那捕快,从他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武松的崇敬!显然,武松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相当的高度,我不由得回头望着武松,他究竟有何魅力?能够让这些捕快誓死跟随着他,与山贼殊死拼杀至阵亡而不后悔?
但武松却微微喟叹了一声,低声道:“但我们终究没能保住十三户人家的生命财产,这是我们捕快最严重的失责,简直就是无可饶恕的奇耻大辱!”
捕快低下头来默然不语,显然武松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我很想说些话安慰安慰武松他们,但奈何眼下我自己也是一团乱麻。虽然我并非真正的西门庆,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多少也产生了一些感情,骤然间失去了这些“亲人”,不免也有些心有戚戚。
第二章世态炎凉
肥胖如猪的唐知县也赶了过来,但一听武松说我全家死难唯我幸存,对我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本县已经将昨夜的洗劫备案送呈府台,相信不久便会有官军前来围剿了。”
我心里叹息一声,看来世态炎凉,古来如此啊!所谓人走茶凉,我西门家才刚遭劫难,这唐知县便忙着撇清自己了。
这一场大火,让我失去了全部。
我一下子就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就像我刚刚来到大宋时候一般无二。
家丁和丫环的尸体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唯一让我好受点的就是,其中并没发现大哥大嫂还有春梅的尸体,至于那些烧焦的难以辨认的尸体里是否有他们存在,我也就不知道了。
隔壁的李瓶儿连同她的万贯家财也一起消失无影。
我抬头望天,心里忽然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春梦,梦醒了无痕迹,不是么?
武松再次拍拍我的肩膀,劝慰我道:“西门!节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人总应该向前看,对吧?这里的善后事宜还需要你来处理呢。”
我长叹一声,心里暗忖: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却得继续下去!总不能让这些尸首就这样堆在废墟上吧,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呀!
思来想去,只有飞马山庄,还算跟我有些关系,看来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有飞马山庄了。
出了清河县城,一路步行上南山。
平时骑马不知路途遥远,今番用脚步行方知清河县城到南山,距离委实不短,我足足走了一上午,才赶到山庄。
在山庄的门口,正好遇上李惜柔一行。
估计她又是率人趁夜上山狩猎才归罢,她身后那伙人都显得杀气腾腾。
李惜柔全副武装跨骑枣红大马之上,显得英姿飒爽,尤其是英姿勃发间流露出的那股女儿媚态,禁不住令我心里一动,有些发起呆来。
李惜柔顿时冷哼一声,神色陡然间阴沉下来。
我从迷醉里惊醒,骤然惊觉李惜柔目露杀机,冷森森地盯着我,她身后那伙人更是神色不善,大有李惜柔一声令下便蜂拥而上将我乱刀砍死之势!
我头皮如炸!
眼下李纲不在,山庄自然是由李惜柔做主,但我与她关系如此之僵,又如何开口借钱?
“这贼小子,家里刚刚遭了大难,居然还色心不死!瞧他那对贼眼盯着小姐滴溜溜转,真该挖了下来。”
人群里,不知是谁冷冷地崩出一句。
我心中怒极,难道看一眼也不行?有心掉头便走,但废墟里的数十具尸首,尚等着我拿银子回去下葬呢,只得忍住气,在脸上堆起笑来道:“师姐——”
“闭嘴!”李惜柔冷冷地喝了一句,就差用马鞭来抽我了,“谁是你师姐!?”
我骤觉一股热血上涌,立时便要破口大骂,但一转念又强自忍耐下来,仍然堆笑道:“那么李小姐,在下由于家中刚刚遭受劫难,有些无以为继,山庄可否暂时挪借一些银两?在下等着急用。”
李惜柔冷冷地盯着我,眸子里的冷色忽然化为不屑,有那么一会,我觉得她定会出言讥笑于我,不过李惜柔最终仍是没有嘲弄于我,只是命人入庄内取了二十两银子,交到我手里,然后率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庄里,望着轰然关上的庄门,以及前后判若两人的守门庄丁,我不禁在心里泛起一丝苦笑。看来,不论是在哪朝哪代,权势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如果你没权没势,那你便如一条狗,谁也不会尊重你。
我还真没想到,我西门十二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哦不,现在我是西门庆了,西门庆又怎会如此落魄?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难道还不如十二世纪的这些古人么?
我长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怀里的二十两银子,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西门庆还会再次崛起!我绝不会就此沉沦下去!
在县城的护城河边,我遇到了痛哭流涕的应伯爵,这家伙正软绵绵地依在城墙边,在他面前打翻了一只破烂的瓷碗,碗里的面汤撒了一地,他身上那袭烧得又脏又破的锦衫也弄湿了一大块,形象好不狼狈。
我心里叹息一声,看来应伯爵也和我一样,昨晚遭了灾难,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真不愧是好兄弟啊,连磨难都要一起承受。
正欲上前安慰安慰应伯爵,我忽然发觉情况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围在应伯爵左近的那数名青年明显不怀好意,其中的一人更是一脚将应伯爵面前的瓷碗踢飞,瓷碗里仅剩的面汤顿时溅了应伯爵一头一脸,应伯爵痛呼一声欲伸手去抓那飞开去的瓷碗,不想脚下一绊,顿时一头栽在地下,摔了个狗吃屎。
那数名青年便哄然发出响亮之极的嘲笑声,那一脚踢飞了瓷碗的青年更是刻薄地笑道:“应少爷,饿吗?想吃吗?想的话就学三声狗叫,我马上便让人再给你盛一碗面来,怎样?叫不叫?”
“叫啊,快叫啊!”其余的青年纷纷跟着起哄。
应伯爵艰难地爬起身来,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这些人,嘴唇嗫嚅了一下。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叹息声,有些老人更是不忍卒睹应伯爵学狗叫的凄惨模样,黯然掉头而去。
但我岂能任由我的好兄弟这般任人捉弄!?
“住手!”我大喝一声,排开人群,大步向前闪身挡在了应伯爵与那领头青年跟前。
近到眼前,我才发现那领头青年形貌惨厉,尤其是那一头红发状如厉鬼,十分阴森可怖!我细看之下,不禁心里微微打鼓,这凶恶之人若是拳脚相向,只怕我立时便要当场出丑。
“吖!这不是西门二少爷么?”红发青年冷冷地斜了我一眼,不屑地向他的兄弟们道,“兄弟们,大名鼎鼎的西门二少爷来了,你们还不快上前来见礼?若是惹恼了西门二爷,小心你们的狗头不保!”
我便是傻瓜也听得出红发青年话里的讥讽之意,只得硬着头皮闷哼道:“在我没有发怒前,你们立刻给我滚!”
红发青年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般,笑对他的兄弟道:“兄弟们,听见没有?西门二少爷让你们滚呢,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哪!”
但下一刻,那红发青年突然回过身来,我还没有清楚发生了什么面门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脚,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然后便感到自己的身躯已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再然后感到自己的身形猛地一顿,再难以呼吸,憋得难受至极——
待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紧贴着城墙坐在地下,嘴角传来咸咸的酸涩感,想来是流血了!应伯爵正压在我身上,死死地将我护在身下,以他那略显肥胖的身躯抵挡着那些泼皮的拳打脚踢。
这一刻,伯爵的哀求声近在耳侧!
“刘大爷,刘祖宗!刘老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我心下一惨,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西门家才刚倒呢,这些泼皮无赖便已经欺侮到头上来了。
叹息一声索性闭上眼装死,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拳脚声终于竭了下来,睁眼看看,那些泼皮已经跑没影了。
“伯爵。”我轻轻地推了推身上死猪般的应伯爵,忽然间笑出声来,“别装死了,那些泼皮已经走了。”
肥胖的身躯略略动了动,应伯爵这才哼哼着翻身坐倒在我身边,痛哼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给那些混蛋给打死了,唉呀,我的臀部好痛啊。”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无缘无故与我们过不去?”
应伯爵停止哼哼,忽然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被我一手打开。
“老大你不会是被刘唐打失忆了罢?赤发鬼刘唐你都不记得了?在以前,这厮便专爱跟我们作对,后来被希大带人狠揍了一番,从此老实多了,只是,唉,现在三十年风水流轮转,现在轮到他来欺侮我们了。”
第三章发愤习武
“唉,要是希大在就好了,便烧光了所有家产,也还有人保护我们。”应伯爵叹息一声,掸了掸衣裳,仰头怅然,“也不知道希大过得怎样?想来军营里定是艰苦得紧。”
我也苦苦一笑,叹道:“是啊,要是希大在就好了。”
应伯爵又叹息一声,倚着城墙爬起身来,苦着脸说道:“还是别想希大了,先想想咱们的活路吧,这清河县是没法呆了,有刘唐那伙泼皮在,哪还会有我们兄弟俩的活路?不如咱们就去京城吧?”
“去京城?”我轻轻地念了一句,脑海里蓦然浮起一道倩影,心下便有几分烦闷,闷声道,“这便要逃走吗?区区一个刘唐便能够让我西门庆落荒而逃,那我西门庆又算得了什么?活着又还有啥意思?”
应伯爵一呆,干咳一声道:“老大,所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我越发烦躁,翻身爬起身来,肋骨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又一头栽倒,幸好一只大手托住了我的肩膀,才让我免于摔倒。
我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威严的虎目,虎目里透着浅浅的关切之色。
却是武松。
“武都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武松,让我很是汗颜。
“西门你没事吧?”武松关切地看了我一眼,“刚才瞧见刘唐那伙人围在这儿,我便知道必有事端,过来看看,不想竟是西门你。”
我干咳一声,强笑道:“没事,不过一点小小误会而已。”
武松也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后松开手道:“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事,你尽可以来衙门找我,那我先走了。”
我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如果将刘唐欺侮人的事告诉武松,或者他能够替我们摆平刘唐一伙亦说不定!但我马上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曾几何时,我西门庆居然堕落到要靠人来保护了?
望着武松昂首阔步的背影,我的目光倏然停落在他腰际的跨刀上,心里忽然一动。
“都头请留步。”
武松应声留步,回头略显惊疑地望着我。
我吸了口气,真诚地迎上武松的虎目,凝声道:“如果都头不嫌弃,在下想追随都头做一名捕快,不知是否可以?”
应伯爵立时惊疑地望着我道:“什么!老大你要做捕快?你没发烧吧你?”
我不耐烦地推开应伯爵欲摸我额头的手掌,坚定地望着武松,显示我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心想做一名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