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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哭泣岂不正是自己此刻内心的呼喊?
刘守光愤懑、恐惧、不甘,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拔出佩剑,一剑捅进了那名不幸的斥候肚子里,抬脚一蹬,将利剑拔出,向几个被吓得向后跌倒的斥候嘶声喊道:“快去找!几千大军。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他们答应过本帅的,他们必定会来的!快去找!找不到就把自己脑袋割下来!”
几个斥候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飞快的上了各自战马,然后迅速消失。
看着刘守光狰狞的面庞,刘知温也不禁打了个哆嗦,过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大帅,留得青山才是正理,只要将义儿军带回幽州,咱们就仍旧没输。”
刘守光咯咯笑了起来。四下转了转身,望着石城下开阔的战场,望着远处营州军飘扬的旌旗和严整的阵列,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哈哈,哈哈……撤军?哈哈,怎么撤?姓刘的,你是让某敌前撤退,将腹背露给姓李的么?”
刘知温见了刘守光这副癫狂样,心中更虚。刚才刘守光二话不说拔剑杀人的场景深深刺激到了他,听对方语气不善,本不敢多说,但机会转瞬即逝。若是等营州军发动攻击,连撤都撤不下去了,因此仍旧壮着胆子道:“大帅,以张景韶殿后。或可保存全军。”
刘知温虽然算得上通晓军事,但毕竟擅长的是在大方略上的谋划,临阵应敌就要比刘守光差得不止一点半点了。他建议看似可行,实则乃败亡之道。义儿军骑兵太少,一旦转身,在营州军优势骑兵的面前,根本逃不掉。至于后军张景韶,他不认为这个家伙在自己先跑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带兵阻击——无论是张景韶也好,还是后军中凌乱塞入的各支镇军也罢,都是被自己从义儿军中踢出去的武人团体,属于滑不留手的类型,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为你死战殿后?
刘守光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刘知温,觉得这个往日堪称智计百出的幽州第一幕僚,今日怎么如此愚蠢!懒得解释,也不屑于再搭理他,刘守光只是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远处的后营军阵。
刘知温的建议虽然低劣,但却令刘守光隐约中抓住了什么,他看了后营军阵片刻,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后脑勺:“真是昏了头,那么好的人质,怎么就忘了应该好好利用!”
刘守光在土坡上下令,让胡令珪派出传令兵,要求后军向中军本镇靠拢。命令还未下达,刘守光暗骂了自己一声“蠢货”,终止了命令,转而让中军本阵向后军靠拢。以后军乱七八糟的编制构成,让他们从敌前撤退,等于直接宣告崩盘。
“靠上去!靠上去!”义儿军将佐们指挥手下军士向三里外的后军转向前进。
“保持阵列!不许慌乱!慢一点,不许乱跑!”有些走岔了次序的士兵被军官们纷纷踢回队列。
“刘都头,你们都往后压一压,挤得太近了……”
“三郎,你们队慢些,披甲太沉了,还有几里地要走,走那么快,到了地头你娘的还有气力厮杀?”
保持军阵转向是一件很费力、高难度的活计,好在义儿军中的军官士兵都是以上阵厮杀为生的武人,敌前经验相当丰富,自发调节之下,大阵便慢慢开始转向了。
后军军阵,“周”字大旗和“张”字大旗竖立在阵中,两员武将骑马并立,各自在自家大旗下向对面观瞧。所不同的是,张景韶身边围拢的是一堆大小军将,周知裕周围却是十多名披甲亮刃的军士,他们全神戒备,以防对象逃窜。
营州军尚未攻击后军军阵,或许是仍然没有看清战场态势,又或许是困惑于那面“周”字大旗,一千名轻甲骑兵在一里外待命,试探着向后军军阵周围派出了几队骑兵往来骚扰,却并不真个发箭伤人。
除了眼前的营州军骑兵,自石城北面更有一队队营州军步卒小心翼翼的开了出来,在城下摆出密集的防守阵列。又过了不久,这些营州军步卒分作三队,开始向后军阵列缓慢逼近。
面对营州军的进逼,张景韶不时的回望身后,继而焦躁的反复询问身边的一众军将:“娘的,不是说霸都骑帮咱们顶住营州骑兵么?他们人呢?还有这些营州步卒,怎么就堂而皇之出城了?蓟州兵是吃什么的?他们怎么不攻城策应?怎么敢把人放出来了?回头老子要去向大帅申状!”
“都指挥,中军本阵在向咱们靠过来!”有一个军将自外而入,向张景韶禀告。
张景韶一翻身。脚踩在马鞍上,拢目远眺,片刻之后坐了下来,呆呆不语。
身边众军将有的干脆几步跑出阵列查探,有的直接学张景韶的模样立马凭眺,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奇怪,中军不是主攻城下营么?怎么向咱们这边过来了?”
“大帅究竟怎么打算的?也不至于瞒着咱们吧?”
“说得是啊,也不见来个军令……”
正说着,中军军令到了,要求张景韶原地不动。严阵以待,等待中军移阵汇合。至于后军诸将最关心的霸都骑、蓟州兵两军动向,则只字未提。
李小喜悄悄自人群中退出来,把刘山允等六七个早已拉拢到位的好友拽出来,凑到一块儿小声商议:“看出来没?形势变了。”
“瞎子都晓得,蓟州兵和霸都骑都跑了,就像老鸦堤那次一样,娘贼的!”
“刘兵马,幸好咱们听了你的。你说吧。什么时候动手?”
“刘兵马,咱们弟兄跟你干了!”
“娘的,让咱们当诱饵,大帅真不是个东西!”
众将纷纷附和。隐隐有义愤填膺之势。
“老子不姓刘了,兄弟们以后别唤某‘老刘’,老子姓李!”李小喜笑道。
众将恍然。
“老子姓纪……”
“老子姓许……”
“老子姓安……”
等几个人重新认识之后,李小喜道:“咱们现在就动手。先砍了张景韶,然后救下周将军,这就是大功一件!记住。让弟兄们都在肩膀上缠好白巾……谁不够,到某那里去取,别到时候被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几个人正在一边小声议论,冷不防传令军士在身后大声道:“刘兵马,都指挥使有请!”
七八个人都回过身来,目光灼灼,盯向那传令军士。
那传令军士被众人一瞪,心里发毛,立刻赔笑道:“都指挥使请的是平州的刘兵马,与其余各位无干,呵呵。”
刘山允(纪文允)“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要瞒着我等?同去。”
“对,同去!”
“同去,同去!”
李小喜嘿嘿冷笑,莫非你张景韶忽然起了熊胆,要对某家动手么?他推开那传令军士,带着一众军将,手握刀柄,大步挤进了人群之中。
张景韶见李小喜来到面前,似乎颜色不善,却已无心顾及,干咳了一声:“诸将且退,某与刘兵马有要事商议。”
李小喜见张景韶身边的军将都远远退了开去,心道一对一就更不怕你了,便冲身后刚改了姓的纪文允等人示意,自己一个人跟着张景韶来到角落处:“都指挥,不知唤末将前来,有何要事?”
离了人群,张景韶脸色立刻就不同了,他略显紧张又带着一丝讨好问李小喜:“刘兵马,某听说刘兵马与营州甚是相熟,那个……不知此事是否确实?”
李小喜手指缓缓压住刀鞘上的鞘簧,一边准备拔刀,一边淡淡道:“嗯,啊,还可以吧。”
张景韶眼珠转了转,又问:“听说刘兵马在营州那边有些门路……事已至此,刘兵马就莫要否认了……。如今这形势有些不妙啊。不知刘兵马可看出来没有,蓟州兵和霸都骑都跑了,咱们现在是孤军,某琢磨着营州军已经看出眉目来了,你看,城里的大军正在往外出呢,刘兵马以为,咱们义儿军能否当得住?……哎呀,刘兵马,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就敞亮说吧,某欲弃暗投明,怎奈无有门路,若是刘兵马能够为某牵线,定为大功一件,营州李都督必然不会亏待了咱们。”
李小喜顿时无语,忘了向外拔刀,呆愣愣支吾了半晌:“啊?你说啥?弃暗投明?嗯?”
见李小喜一副呆傻模样,张景韶急的顿足:“刘兵马,形势比人强呐!咱们拥立周将军,投了营州军,可比掉脑袋强得太多了吧?你怎么还没悟出来?某虽说与营州张都虞是亲族,但多年没曾联络过……刘兵马定然与营州李都督有些门道的,这个某是知晓的,还盼刘兵马给牵牵线,事成之后,某必有厚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卢龙节度(二十)
ps: 感谢eagle周的打赏!月票的兄弟们,不一一列举了,感谢你们。上一章是不是有点突兀?老饭尝试新的写法,类似于电影剧本里的同步吧。那啥,感冒未好,头痛欲裂,晕晕乎乎中,季节转变,诸君谨慎啊!
天复二年正月二十五日下午,阴沉沉的天空开始向石城飘洒雪花。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将整个天地笼罩在白茫茫之中,转眼就将大地铺裹上一层莹白的雪毯。
白茫茫的天空下,是凌乱破碎的战场,义儿军早已溃不成形,无数军士抛下兵刃和盔甲,不辨东西南北的四处狂奔。
一队队败兵卷向义儿军中军本阵,口中大叫着“败了!败了!”,将中军冲散,继而卷起更多的溃兵,穿过一面面将旗,继续茫然逃窜。
刘守光拔剑将跑过身边的几名败军砍翻在地,口中狂喝:“不许逃!不许逃!都给老子杀回去!”但他的声嘶力竭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脑子灵光一些的改变方向,绕开刘守光继续奔逃,不开眼的则从他身边穿过,视刘守光手中的宝剑如无物。
周围护卫中军的横班都亲卫个个脸色惨然,焦急的望向刘守光,只希望这位大帅能够发出撤退的军令,好逃过一劫。刘守光却丝毫没有下令的意思,仍旧提剑追赶身边窜过的败兵。
刘知温惶然不已,上前拽住刘守光,喊道:“大帅,撤吧!局势无法挽回,咱们回幽州再说,到了幽州,还有数千军士,还有满城百姓,咱们还可力图振作!不要在此停留了。营州军快杀到了!”
刘守光奋力挣开刘知温的拉扯,血红的双眼瞪着刘知温狂呼:“不许跑,谁敢临阵后撤,老子就砍了谁!”
刘知温气急,扭脸就向一旁的战马大步迈去,边走边向统领横班亲卫的胡令珪道:“胡将军,将大帅绑上马,集合横班军士,随某家……”话没说完,背心一凉。胸前剧痛传来。他脚步停滞,低头看了看,却见一抹剑刃自胸口处穿了出来,刃头上滴着的鲜血转眼间落在地上,将雪地化为殷红的血泥。
刘知温想要转身,却浑身无力,怎么也转不过去,眼前的天地霎时一暗,双膝瘫软。尸身仆于地上。
刘守光将宝剑从刘知温身上奋力拔出,咬牙切齿冲地上的尸首道:“赵敬背叛本帅,赵霸背叛本帅,张景韶背叛本帅。连你也想背叛本帅,你们去死,都去死!”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横班亲卫们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向后退开,全都在想:大帅疯了!大帅疯了!
狂嚎片刻,刘守光扭头瞪视呆傻在一旁的胡令珪。恶狠狠道:“胡令珪,你是不是也想跑?”
胡令珪头皮发炸,望着凶狠的刘守光,忍不住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大帅勿疑,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刘守光叫道:“速速集合横班各都,随本帅冲阵!”他转身持剑斜指西北方混乱的战场:“姓周的就在那边,只要随本帅冲过去,拿下周知裕,就可反败为胜!胡令珪……”
下面的几个字没有从口中说出来,杂乱的吐气声顺着咽喉直接冲出体外。刘守光头颅飞起,在空中旋转了数圈,然后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一蓬雪花。
胡令珪举刀高呼:“元凶授首,横班众军士,随某向营州都督归降!”随着胡令珪的呼喊,一杆杆义儿军将旗被直接砍断,数百名横班军士抛下兵刃,面朝营州军攻杀而来的方向跪了下去。
过不多时,一队队营州军士兵终于杀进了土崩瓦解的义儿军中军本阵,他们毫不停留的越过跪伏请降的义儿军士兵,继续追击那些还在逃窜的败兵。
十几名教化司的军官们则留了下来,他们将降兵粗粗整队后,带向石城外的那座城下营待命,满地的旗帜、兵刃和甲胄则由依次出城的民夫收集,装上大车予以回收。
说一千道一万,这是卢龙体系内的一场内斗。营州军崛起于原平州系,最早来源于健卒营酉都北撤的二十四人,其中十八人跟随李诚中到榆关戍边,这些人如今都是营州军高层人员,如张兴重、姜苗、周小郎、孟徐兴、焦成桥、王义簿等等,都出自卢龙各州;再说底层官兵,虽说大量兵员征召自关外营州,但仍然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