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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州军的合法财产,若是没有抢收上来,那就是对平州军的最大犯罪!因此,他毫不客气的将赵在礼的中营甲都列入了每天十六小时工作制当中,甚至连赵在礼也被他赶下地里田间亲自操刀收割,让从没干过农活的这位将门之后叫苦不迭。
经过半个多月的抢收,榆关守军终于赶在秋收期结束的时候,将榆关内的农田全部收割一空,就连关外二十里范围内那些因无人照看而近半荒芜的农田也抢了回来。经过清点,合计得粮一万七千余石,关内亩均一石三,关外亩均七斗。丰收的喜悦映在每一个人脸上,望着堆积如山的粮秣,李诚中咧着嘴笑了一夜。
抢收完后,李诚中还在自己屋内考虑如何装车运回平州,姜苗就急匆匆打关城上下来,一边下来还一边大声向李诚中招呼:周将军来了!
周知裕来得很突然,也很简单,不仅是他来了,就连平州刺史张在吉也一同来到了榆关。两个平州最高级别的军政大员同时出现在了关城下,随同的只是周知裕的几个亲卫和节度府的几个参军幕僚。
因为秋收的缘故,关城上的城楼至今没有修葺,李诚中带着周知裕和张在吉上到城头视察一遍,详细解说完上次和契丹人作战的细节之后,众人又转到了他居住的地方进行军议。这是一个简陋的军舍,这样的军舍沿关城内的校场边上一溜排开,共有六十余间,士兵每伍一间,伙长以上军官每人一间。房间不大,李诚中所居住的房间已经是整个榆关内最大的,这么些人进去连站都站不下,因此,周知裕吩咐只由队正以上军官及刺史府几位参军幕僚参与军议,才勉强都坐了下来。李诚中的床铺上则挤着坐下了张兴重、周砍刀、姜苗和赵在礼。…;
周知裕和张在吉首先夸赞了榆关守军在这次应对契丹人扰边的战事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武,以及秋收中的辛苦劳累。接着,周知裕亲自宣布了表彰和奖赏。
李诚中因带领所部及时赶到榆关,并成功守住关城,晋左营甲都都头、秩仁勇校尉、正九品上,因在秋收中组织得力,保障了平州军未来扩军的军粮,检校御侮副尉、秩从八品下,待报节度府核准后,将去掉“检校”二字。短短一个多月,李诚中由伙长而队正、由队正而都头,阶级由陪戎副尉而陪戎校尉、再跃迁仁勇校尉、检校御侮副尉,秩别更是连升四级,用后世的话来说,算得上“火箭式”干部了。
这样的升迁,其实有周知裕补偿他贝州攻城大功、北撤保全士卒的功劳以及参与谋划保全健卒营体系的辛苦在里面。在周知裕看来,李诚中这样既能打仗、又对自己忠心的军官,实在是难得的心腹,是将来“足堪大用”的人才!周知裕现在手头缺的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军官,在他的设想中,李诚中将占据未来平州军五个营之一的营指挥使一职。
自从前几日接到节度府传来的新的各州整军方案,周知裕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若不是考虑到升迁太速对年轻军官的成长不利,而且对整个平州军的平衡不利,此刻李诚中任左营指挥使的请求就已经在去往幽州的路上了。
除了李诚中的嘉奖任命外,姜苗、张兴重和周砍刀也得到了晋升。三人在榆关战事中作战有功,均升任检校都头,秩别为任勇副尉、正九品下,待将来再有功劳后转为正式的都头军官。其余有功的下级军官,则由李诚中按照军功大小提议晋升。
张在吉同时行驶刺史辟署权,因冯道在这次战事中的良好表现,正式征辟他为平州刺史府司士曹,官阶正八品上。从官阶上来说,冯道一跃而位列在李诚中之上了。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文官的品阶就算再高,与武人的权力和地位相比,也是远远不如的。
宣布完冯道的任命后,张在吉谈了谈这次节度府新颁布的各州整军饬令,按照这份饬令,张在吉和周知裕商议之后,决定将平州军扩充到五个营,共计两千五百人。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张在吉和周知裕并没有向大伙儿透露,最让他们感到满意的是,除了规模的扩充上得到了幽州方面的同意外,就连军官的任命和编制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松解。换句话说,平州军在这条新的饬令里,得到的是整整五个营的正规军官编制,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十七章 白狼山水间(四)
初秋的夜格外凉爽,月如银盘,挂在榆关的天空上,洒下银色的光华,浸润着关外无声的荒原。
关城之上,周知裕望着夜色,缓缓道:“近来边关屡屡告急,契丹人沿边墙各处关口纷纷袭扰,更是一度攻破了镇远。若是放在当年,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和周知裕同登关城赏月的还有刺史张在吉、左营甲都都头李诚中、司士曹冯道。三人听了这话,都是一阵叹息。
众人默然,忽听张在吉吟道:
“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
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
边尘涨北溟,虏骑正南驱。
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
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
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
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
倚剑欲谁语,关河空郁纡。”
李诚中没听懂,但是知道这位刺史是在吟诗,张在吉吟诗和后世朗诵是不一样的,吟诵的时候带着一丝关白古腔,似唱非唱,似吟非吟,在寂寂的夜晚中传出去很远,十分有韵味,听得几人如痴如醉。李诚中是第一次听唐人吟诗,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虽然没有听懂,却觉得非常好听,等张在吉吟完,便按照后世的习惯“啪啪”鼓起掌来,口中道:“使君好文采,好诗!”
张在吉转头看了看他,笑道:“这不是某写的,这是高常侍开元年间所作。当年他东出营州之时,就是从榆关北边的卢龙塞过去的,留下了这首《塞上》。”
冯道知道周知裕和李诚中都是武人,周知裕他尚不了解,但李诚中肯定不清楚这里面的故事,便解释道:“高常侍就是肃宗朝曾任淮南节度使和剑南节度使的高公,名适字达夫,爵渤海县侯终散常侍。开元年间,高公云游幽蓟的时候做了这首诗,诗里讲的是当年赵国大将李牧扫平胡虏的故事。”
李诚中恍然道:“就是和岑参齐名的高适啊?这个听说过,他的边塞诗很出名!”
张在吉和冯道都问:“李御侮也知道岑参军?没想到李御侮对高公的边塞诗也有涉猎,却不知最爱哪首?”
见周知裕也好奇的看过来,李诚中有些慌了,他穿越前学习一直不好,尤其是背诵和记忆方面更是一塌糊涂,这时候有一种当年在课堂上语文老师提问的窘迫,连忙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一首后世但凡初中文化程度都能随口背出的边塞诗,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不是高适的,只得道:“记得一首,唔……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张在吉笑了笑,没说话,冯道接口道:“李御侮竟然读过这首,难得!此诗甚好,某也爱读。不知李御侮还读过别的么?”
得到了鼓励,李诚中不禁有些洋洋自得,福至心灵之下又想起一首,忙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张在吉和冯道点头,示意赞赏,于是李诚中竟有些飘飘然了,他对自己居然能和唐人讨论诗词感到无比自得。
等几人沿关城继续走的时候,周知裕落到后面,趁张在吉和冯道没注意,一巴掌打在李诚中后脑勺上,低声笑骂:“不懂就不懂,装什么门面!你说的这两首我也听过,压根儿不是高常侍所作!竟给某丢人!哈哈!”说着,自己也哈哈笑起来。…;
四人在关城上边走边谈,最近心情大好的周知裕兴之所至,热血上涌,遥指关外大声道:“待某家大军练成,必定提兵出关,早晚收复此地,岂容我汉家百姓受此屈辱,怎能让契丹小儿辈猖狂!”
李诚中想起一事,道:“我手下有个弟兄原是关外百姓,逃难入关后新入的营。他前几日央求我出兵解救被困在关外的乡邻,当时秋收正忙,我答应他会考虑此事……”
张在吉叹道:“这几月里已有数万百姓逃入关内,但仍有更多的百姓至今还在契丹人的淫辱之中,吾辈既为平州官吏,却眼睁睁看着百姓受难,实在痛心之极!”
周知裕想了想,问:“你手下弟兄所说的那些百姓在何处?若是离得近,咱们倒是可以派人去接回来。”
李诚中道:“说是在白狼山,我当时忙着秋收,也没细问。我这就去将他唤来。”
李诚中所说的那个弟兄就是在榆关守城中立了大功,被晋升为伙长、陪戎副尉的刘金厚。刘金厚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官,他来到关城之上后,慌得有些站不住脚,好在李诚中连忙安抚,才稳住心神,将事情禀告出来。
刘金厚住在白狼山脚下,和关外无数难民一样,在契丹人的劫掠下,刘金厚一家慌慌张张逃入关内。但还有同村的许多人当时走的不是榆关这条路,他们躲入了白狼山中,希望等契丹人抢完之后再回到家里。躲入白狼山中的百姓有很多,其中就有刘金厚的大伯、二叔等几家人。可是契丹人抢完之后并没有离开,似乎打定主意留下了,现在已经两个月过去,刘金厚十分担忧逃入山中的亲人和相邻们是否还活着。说到这里,他眼泪就下来了。
“大概有多少人?”张在吉紧锁眉头,担忧的问。
“怎么着也有三、四百人的样子……某也说不清,当时太乱了……”刘金厚忙道。
张在吉看看周知裕,周知裕看向李诚中:“李御侮……依你之见,出关是否可行?”
李诚中道:“我这些天也考虑过,此刻契丹人并未叩关,他们一直盘桓在白狼水畔,似乎没有再继续攻打的意图。只是从白狼山到榆关有五十里,就怕撤退的路上被契丹人堵在半道上,事情就会很棘手。”
周知裕道:“那你意下如何?”
李诚中咬咬牙:“虽然危险,但我还是想去试试,毕竟是几百条性命。哪怕他们都死了,也要见到尸体才罢休。”
周知裕道:“既如此,明日一早,你带甲都、乙都便去白狼山转转,小心一些,尽快把百姓接过来。至于榆关,有我在这里,你且宽心。”
一夜准备,等天还没亮,李诚中带领甲都、乙都一百八十人出发了。经过关下门洞的时候,李诚中回头向关城上看去,周知裕和张在吉都在关城上冲他挥手致意。李诚中点了点头,当先迈步,向榆关西北五十里外的白狼山行去。
冯道就在李诚中身边,他坚持要同往,按照他的说法,他要效仿当年的高常侍,借此机会见识见识关外的风土人情。李诚中一再强调此行危险,冯道却均一笑了之,李诚中去找张在吉,想让这位刺史劝说一下冯道,张在吉却道:“年轻人多走走是好事,不行万里路,何以知天下事?李御侮就带上他吧。”
两都士兵是按照李诚中带队从魏州北返的队形行进的,枪兵在前,刀盾兵在后,赵大带了一伙人押着两辆马车的辎重粮秣同行。赵大本来是不愿意带兵的,可李诚中专门在甲都里编制了一伙辅兵,强行命令赵大带领,干的是后勤事宜,所以赵大也只能被迫赶鸭子上架,当起了名副其实的伙长。…;
因为两个都的军官都是随同李诚中从魏州撤回来的原健卒营老兵,对于这种行军方式非常熟悉,所以一路上十分顺遂,没有遇到拦阻的契丹人,只是晌午的时候在路上见到一次契丹游骑。契丹游骑离着一里外的地方跟随了半个时辰,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当时两个都的士兵都很紧张,但是军官们对此都习以为常,在这些军官的呵斥中,所有士兵都保持着队形,只是加快了些行军的速度。
这些兵都是关外逃难的青壮,逃难前便生长在这片白山黑水之间,对于路途都很熟悉。再加上刘金厚这个对白狼山、白狼水了若指掌的本地人,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白狼山的身影。一片莽莽的群山,矗立在荒野之中,显得格外狰狞。
到了一处山口下,李诚中示意歇息片刻,甲都和乙都的士兵都送了口气,纷纷散开。这时候就显现出两个都士兵的区别了。甲都是跟随李诚中从平州急行军赶至榆关的,散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做着甩手、舒展胳膊和腿脚的动作,显得游刃有余。乙都就差了一些,绝大部分都倒在地上呼呼喘气。两都一比,高下立判。
张兴重和周砍刀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李诚中没有说什么,他们两个还是跑过去找姜苗,询问甲都士兵们的这些动作是个什么意思。等得到姜苗的确切答复后,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