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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中在军寨中呆了一天,他命令手下的两都士兵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包括将那些开凿在山壁上的窑洞再次进行了清扫,在角落中搭建了几个新的灶台,将马厩重新整理出来,砍伐了一些木头将其圈上围成栏舍,他准备回到平州后弄些羊来让寨子里的百姓豢养。最后,他命令将两车粮食全部留下,留给百姓们过冬。
做好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了。李诚中手下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来自关外,与这些逃难至山中的百姓天然就有一分亲情,其中更有几个如刘金厚这样本身就来自三户村子中的后生,因此很快就融成了一片。说实话,晚餐没什么好的吃食,也就是熬的粥、热的面饼以及车上不多的一些肉干和百姓在山中挖掘的野菜,但就这些东西,已经让这些百姓们吃得很舒服了。李诚中坐在篝火边,看着一处处火灶周围的百姓,他们看上去很幸福,脸颊上满是笑容,有些地方甚至响起了歌声。“军民鱼水一家人”七个字,又浮现在李诚中脑海中,他对自己的想法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冯道坐在李诚中身旁,忽然问:“李御侮真不带他们走?”
李诚中点头:“他们不愿走,自然不能强迫。”
冯道问:“李御侮就不怕他们被契丹人掳走?到时候成了契丹人的奴隶丁口,反过来壮大了契丹人。”
李诚中默然,叹了口气:“强迫他们离开故土……我还真做不出来。”
冯道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笑了笑:“道走过那么多地方,李御侮算得上最独特的一个。”
“嗯?”李诚中没明白。
冯道解释:“道还从未遇到过让手下军兵帮助百姓干活的,更别提把军粮送出去的……”
李诚中挠了挠头:“军粮的事,我回去会和兵马使解释,到时候有什么责罚,我担着就是。至于帮百姓干活,不应该么?”
冯道看了看周围欢闹的人群,道:“不强行从这些人中抽出壮丁从军就算好的了,哪里有帮忙干活的。也就是这些新兵了,他们两个月前还都是关外百姓……若非如此,李御侮只怕也驱使不动。这些兵,很朴实……”
李诚中对此表示同意,他手下这些兵没有染上那些卢龙军老兵的习气,对于帮助百姓干活完全没有什么抵制心理。反而是那些随李诚中从魏州撤回来的军官们,对此略微有些异议。姜苗还好些,张兴重虽然不说什么,但在李诚中下令后就抄着手在一旁闲看,李诚中亲自上去帮忙干活的时候,他甚至微微皱了皱眉。王大郎和孟徐兴、焦成桥哥俩是找了个探查敌情的借口躲到寨外去了,至于周砍刀,虽然也在李诚中的督促下帮着干活,却一直嘀嘀咕咕发泄着心头的不满。
李诚中觉得冯道是个可以交心的人,虽然是个儒生,却不是腐儒,因此就一条条把帮助百姓干活的好处解释了一番。大抵无非是士兵来自百姓,帮助百姓就等于帮助自己,有了百姓的支持,作战就能得到多少多少好处,这些道理都是他穿越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被指导员灌脑所得,虽然看似冠冕堂皇,有些给冯道讲大道理的感觉,讲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教条得很,无趣得很,但冯道却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正在说话之际,白天李诚中见到的三个耆老结伴过来了。
因为刘金厚的关系,首先开口的还是刘姓老头:“都头,某等前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他这次是搞懂李诚中的官职了,称呼也改了过来。
李诚中忙拉着三个老头坐了下来,道:“老人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的,就一定尽力!”
刘老头和另外两个老头对视了一眼,期期艾艾道:“都头是个爱护百姓的好官,老头子们都看在眼里……”
李诚中一笑:“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刘老头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都头,金厚那后生跟老头子们念叨,说都头是个将百姓放在心上的好官,所以老头子们想请都头能够多在这里停留一些日子,说实话,虽然大伙儿不愿走,但这两个月的日子也着实过得有些提心吊胆……哎呀,实在过意不去,都头前来解救某等,某等不走也就罢了,还反而要都头留下来看护……”
李诚中怔怔的望着刘老头,心里一阵内疚。也许是因为在部队里当兵的原因,在他的观念里,当兵就是要保护百姓,这是军人天生应该履行的义务和不容推辞的责任,但在这些老百姓的眼里,让他们履行这种义务和责任却成为了过意不去的不情之请,真让他感到了由衷的内疚。…;
见李诚中没说话,老头有些慌了,忙道:“都头若是为难,此事就此作罢,就当老头子们没说过。只是,某等这里有些青壮,不知都头能否帮忙调教几日,让他们也拿得动刀枪。老程村子里有些匠人,刀枪的事情也不须都头担忧,某等可以砍伐木材制作一些……老郭的族里也有些捕猎的好手,他们带得有猎弓和猎叉,也请都头能够指点指点,契丹人来了也好有些自保之力……”刘老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过分,越说声音越低,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也不说了,只是一脸忐忑的和旁边的郭老头、程老头一起望着李诚中。
李诚中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然后道:“老人家,请容我想想,可否?”三个老头连忙起身,喏喏告退。
就李诚中的内心来说,他是认为应该留下来的,除了老头们的恳求之外,军人的使命感也让他不容推辞。这就是现代军人和古代乃至近代军人最大的区别之一。古代从军更多的原因是为了当兵吃粮,其中一些优秀的则是为了升官发财,当然也不乏保家卫国之士,但那属于凤毛麟角;近代军人则多了纪律训练和荣誉养成,有了这两样东西,近代军队面对古代军队的时候,几乎可以用一面倒的屠杀来形容;而现代军人,则更强调军人的使命感,他们知道为什么打仗,知道为谁而战,虽然只是看似很简单的一点改变,却能够让他们在面对近代军队的时候具有更加坚强的作战意志,更加坚定的牺牲决心,以及更加灵活的战斗方式。现代军队相较于古代、近代军队,能够忍受更大的伤亡率,有时候这种伤亡忍耐力几乎达到100%!以这样的意志作战的军队,在一定条件下几乎可以忽略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是,李诚中也知道如果贸然答应的话,会有什么困难。首先是手下的弟兄们愿不愿意?选择在这种大山里安营扎寨,对抗契丹人的进攻,这些弟兄们会不会继续跟随?其次是粮食上的问题,眼前就这么两车粮食,顶多维持两都士兵十天供应,更别提还有那么多百姓需要呵护。后山里确实开辟了耕地,但那些粮食的收获还需要至少三个月。然后,就算留了下来,凭借手下这两都弟兄,能不能顶住契丹人的围剿?最后,周知裕和张在吉能否答应自己留下?
望着眼前军寨内的一堆堆篝火和欢声笑语的百姓及士兵,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四十章 白狼山水间(七)
想了良久,李诚中对于是否留下仍是不得要领,其实就其内心来说,他有两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纠结。
其一是,如果能够最终留下来,那么这座废弃的军寨内连同百姓和士兵,一应事宜他都说了算!这是一个很具有吸引力的想法。在之前榆关近月的防守中,他深深体会到了作为一把手的种种好处,这种好处并非是说李诚中得到了多少利益和财富,这种好处在于他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指手画脚”的安排人做事,“颐指气使”的斥责或是表扬下属的言行举止。他尝到了“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那种痛快,这种痛快感令他非常爽。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小军头,他已经初步体会到了手下弟兄依附于自己的那种权力感,而且这种依附并不像后世那般只能算作一定程度上的利益依附,这种依附说起来应该算是彻头彻尾的人身依附!整支队伍以他为核心来行事,整个榆关以他的意志为指令来运转。这才是真正的权力,甚至是一言以定人生死的权力!
第二个有些惭愧的想法,既可算是纠结,也可算作忐忑,甚至是一丝恐惧。这里孤悬榆关之外,处于契丹人的军力覆盖范围之内,他不知道如果留下来的话,手上这些士兵能否顶得住契丹人的进攻,能否保证军寨内的百姓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或者更隐晦的说,能否保证他本人的安全。这个有点自私的想法他无法宣诸于口,只能暗自纠结。因为这些兵太弱了,他们不像前健卒营的弟兄们那样具有兵胆,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燕赵青壮和游侠儿,初次成军便敢于往敌人的城头猛扑,敢于拿起刀枪和对手见血,眼前的这些兵是关外逃难百姓中筛选而来,他们在胆子都已经在契丹人的屠刀面前吓没了,甚至可以用羊羔来形容。哪怕在榆关城头与契丹人血战了一番,李诚中也对他们没有多少信心。他深深明白,没有自己机械式的训练和针对性的布置,榆关城头上那次微小的胜利绝对不会获得。离开了坚固高耸的关城,他实在没信心依仗这些士兵和契丹人厮杀。就凭那面石墙么?他望着那堵低矮残缺的石墙,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冯道坐在篝火旁边,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很没有读书人样子的反复咀嚼着。他望着在火堆边来回踱步的李诚中,忽然笑了笑:“李御侮还没想好?”
李诚中叹了口气,这两点纠结他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于是便将明面上的几点疑惑摆了出来,例如弟兄们是否跟随,粮草问题怎么解决,平州方面是否应允等等。
冯道含笑望着李诚中,李诚中心里有鬼,自然越看越心虚,只好开口问:“可道老弟说说吧,你怎么看?”
冯道问:“李御侮在榆关战后的军议时,不是让大伙儿畅所欲言么?若是担忧弟兄们不愿跟从,可以召集大伙儿来问问。某倒是觉得,关键问题在于张使君和周兵马使那里……”
李诚中点了点头,想了想,终于叫过王大郎,让他召集伙长以上军官立刻军议。吩咐完毕,他又问冯道:“不知张使君和周兵马使那边,可道老弟觉得会如何?”
冯道听李诚中召集军议的人员是伙长以上军官,心里对李诚中的想法便已经大致明了,当下道:“还是某修书吧,把情况说清楚,让那两位大人定计。”说罢,冯道也不再耽搁,取过包裹里的笔墨纸张,找了个窑洞,倚着火把之下便开始凝神书写。…;
李诚中的军议是在一处较大的窑洞中召集的,参与军议的共计两都陪戎副尉以上军官二十三人,其中一名都头、三名检校都头、十九名伙长。因为这次北出白狼山的行动比较匆忙,只有李诚中、姜苗、张兴重和周砍刀得到了升职的委任告身,其余立功人员还没有晋升,所以大部分军官秩别仍然没有改变,就连刘金厚这位新任伙长,委任告身也没有颁给。
“情况就是这样了,大家怎么看,都说说吧。”李诚中说完后,两手一摊,看着这些军官。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无论是谁都要仔细考量一番,所以李诚中不急,他打算留出点时间让大伙儿好好掂量。“当然,最后是否能留,也不是咱们说了就算的,还得周兵马使和张刺史他们最终决定。我只是想问问大伙儿,如果留下,大伙儿愿不愿意。”李诚中又补充了一句。补充的最后一句,实际上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带有一丝给大伙儿吹吹风的味道。
李诚中之所以将军议参加人员的范围扩大到伙长以上军官,原因在于他对张兴重、周砍刀两人是否真正愿意跟随自己留下没有一丝信心。这两个军官在卢龙军中的资历比他还老,张兴重还是老军户出身,而周砍刀则勇武过人。在李诚中手下这个初步形成的小团体中,这两人有着比较独立的行事风格,也有着比较重的话语权,属于李诚中难以真正把握的手下。
在他的盘算中,四个都头级别的军官里,姜苗应该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可就算如此,也不过是二比二,他需要更多支持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军议上,包括一直紧紧跟随自己脚步的王大郎、自己亲自征入军中的钟四郎、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刘金厚。至于孟徐兴和焦成桥,在李诚中的估计下,应当是更偏向于跟随自己,毕竟在自己手上,对这哥俩可是一直重用的。另外他还预测赵大也有很大可能跟随自己,因为离开自己,赵大这个伙夫出身的伙长在别的都很难混下去。抛开以上几人不提,他还相信自己在伙长一级军官中已经初步建立起来的威信,他认为大部分伙长应该不至于反对自己的决定。
除了在军议上他准备以大多数人的支持来压制张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