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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垦经营一年,便可支撑起五千人的平州大军供应。只要平州镇军编制扩充,周知裕自然水涨船高,李诚中的升赏便不成问题。
这番话自然说到了周知裕的心里,如今李诚中已是平州镇军前营指挥使,要想再往上升就很难了,顶多是自己将榆关守捉使的位置腾出来,亦或是授予他平州兵马副使的职衔。但对于领兵的实职将领来说,这些头衔对李诚中牢牢守住柳城没有多大助力,对于他的大功而言,更多的是虚衔奖赏,并无多少实际意义。因此,只有扩军之后,周知裕才能真正帮得上李诚中。
在周知裕的计划中,他想要至少给予李诚中一千五百人的编制,在这样的兵力条件下,抵挡住契丹人随之而来的凶狠反扑才有可能成为现实。
以从军多年的老兵经历来看,周知裕是一个懂得规则且遵从规则行事的人,再加上他对李诚中的偏爱,因此从没想过刻意制约李诚中的发展、抢夺李诚中的军功,李诚中在关外打下来的地盘,他也没动过强占的念头。如果说他本人是平州系的大军头——姑且这么看待平州军吧,那么按照这个时代的军镇惯例,李诚中则是平州系中的一座小山头,他所立下的一切战功在节度府看来,都属于周知裕。…;
不得不说,李诚中跟对了上司。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栽培他的上司,真的是为官一途中最大的助力和最可靠的保障。
当然,李诚中自家的作为也是周知裕愿意栽培他的根本原因,贝州城头挽救健卒营的大功不说了,千里北归、谋划出镇的那份忠心就令周知裕感动莫名;当周知裕最落魄的时候,是李诚中的帮助谋划才令他得以起复;当身处手下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之时,是李诚中不离不弃的追随才让他在平州真正站稳了脚跟;面对契丹人在边关步步紧逼之时,又是李诚中临危赴难,带领一百刚入军伍的新兵出征,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让平州成为卢龙节度府治下各州中抵御契丹人劫掠最突出的亮点。
周知裕已经将李诚中当作了子侄辈来看待,或许,他的潜意识里,李诚中甚至是他军中事业的承继者,当他老了之后,将是他晚年生涯的最大依靠。
周知裕和张在吉正在商量如何处理柳城事宜的时候,亲卫进到节堂内大声禀告说柳城方面又有信使,周知裕忙吩咐召入节堂。那信使进来的时候满身灰尘、一脸疲惫,眼中却透露着一股剽悍之色。
周知裕仔细看了看,猛然想起来,这信使不正是王义簿么?去年自己筹建健卒营的时候,是大帅身边的亲卫引荐此人投入自己麾下的,自己还与他说过几句话,好像对方还是大帅的乡党。只是短短一年过去,这人就明显不一样了,比起之前的时候,似乎多了几分干练,身上也明显带着些许杀伐之气。
随着这位柳城信使的到来,节堂内众文武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王大郎,认真打量着这个来自李诚中麾下的军官,眼神中带着佩服、羡慕甚至几分嫉妒之情。
周知裕爱屋及乌,此刻越看王大郎越顺眼,立刻命亲卫赐座。王大郎坐下后喝了一口亲卫递上来的水,就听周知裕笑问道:“是王义簿王大郎否?如今在前营一切可好?如今你也是队官了,还是斥候队的队官,我整个平州军只有你这一支骑兵啊,你的家当比咱老周还多啊,呵呵……”
王大郎忙起身施礼,满脸堆笑道:“难得兵马使还记得某,某实在是惶恐之至。说到骑兵,这次大胜倒是得了不少战马,某此次便押送了三百匹回来,就在军营之外,兵马使还请派人点收。”
一听这话,节堂之上众人立时喜动颜色。自从边关交战以来,卢龙军便少了战马的一大来源,再加上南征之时霸都骑的全军覆没,堂堂幽燕大地上,竟然缺起了战马。单就平州军而言,平州刺史府搜罗全州之地,才得了两百余匹可战之马,还要用来配种繁育,是以就连周知裕现在也只有十余匹战马可用,以应付急变。此刻乍然间得了如此多的战马,如何不令众人惊喜。
张龙已经在心里兴奋的筹划着组建平州军骑队的事宜了。
周知裕轻捻长须,点头望向一旁的张龙,笑道:“好,好啊。王队官辛苦了,专程送来战马,这下子泉河可要请客饮酒了。”
王大郎笑道:“那今晚可要叨扰弟兄们了。不过这次回来也不是专程送马的,还有军情回禀。”
周知裕道:“哦?何事?”
王大郎道:“三日前,燕郡已然传檄而定,契丹长老荣哥率燕郡余部降了。”
一句话说出,整个节堂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听张在吉喃喃道:“半个营州……半个营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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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辽西双城(二)
柳城,原营州都督府。
这处当年大唐统治东北的中枢早已残破不堪,奚人也好、契丹人也罢,占据柳城后都极力修缮自家抢到的宅院,反而对于这座公署府衙浑没在意。
品部大长老完失明出城跪降之后,原是打算腾出自家府邸供李诚中居住的,但李诚中路过都督府时却径直拐了进去,依照汉人习惯,很干脆的将前营指挥中枢安置在了这里,本人也只是找了间还算完好的厢房居住,根本没有时间享受占领者的福利。
李诚中坐在原都督府衙堂之上,流水阶听着手下军官的禀报,发布各项命令,忙得一天到晚连起身的工夫都没有。衙堂另一侧,则是正在埋首检点户籍和卷宗的冯道。两人现在合署办公,一来是有事时便于协商,二来都督府中也没有其他可用的房间了,外面临时驱赶而来的上百工匠正在张老匠的带领下对都督府内的各处所在进行大修。按照李诚中简单实用的要求,大修工程还需半个多月才能完成。
关于户籍清点、府库盘查、卷宗整理等等接手柳城和燕郡的一应民事,李诚中甩开手全权交给了冯道,他现在考虑的是军事问题。目前最急切的军务便是征兵了。
白狼山北麓的大战虽以前营的胜利告终,但前营士兵折损太过巨大,可谓伤亡过半。目前驻守在柳城中的前营士兵只有百人,契丹降兵却有五百多人,主客倒置的现象极其严重,稍不留神就会酿出祸事。这些降兵各成体系,有小郎君兀里的人,有大长老完失明的人,还有一些则分属其他几位长老。
若是当时奔袭柳城的时候身边没有带上小郎君兀里,李诚中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会遇到怎样的抵抗。不过一切都比较顺利,有了兀里的帮助,大长老完失明带领众长老降了,并且完失明还亲自去了一趟燕郡,让燕郡也降了。李诚中不费吹灰之力连得两城,这种幸运砸在他头上,让他晕眩了好几天。
如今柳城内的契丹降兵是前营士兵的五倍之数,这还不算燕郡城内荣哥长老的四百人,更没算上关押在白狼山军寨的六百多人!而连上白狼山军寨的留守士兵,李诚中的前营目前才二百多可战之兵。
这几天里,李诚中便如身处时刻要喷发的火山口上一般,白天夜里都坐卧不宁,他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闹出兵变大事,是以一直忙着处理降兵和征兵的事宜。
在处理降兵的问题上,李诚中采取了分而治之的原则。
降兵中有几十个是兀里的人,李诚中攻占白狼山契丹大营时从营帐中将他们救了出来。这些人本来在图利的计划中是要随兀里陪斩的,这些效忠兀里的人对大郎君图利及支持图利争夺品部俟斤的各位长老怨念很深,是李诚中可以暂时放心使用的。李诚中将这些人尽数交给了解里,让解里的“狼军”增加到百余骑。
至于兀里,李诚中让他跟在身边办差,时刻不离视线。这是让品部臣服的关键人物,李诚中暂时杀不得,便只好紧盯着。当然,空口白话说了一大套,除了答允在合适的时机拥立他成为品部俟斤外,还许诺到时候会赐予他大唐的敕封和诏命。至于什么时候才算“合适的时机”——那总要等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吧。
赐予品部大唐的敕封和诏命,这个条件是冯道让李诚中提出来的,李诚中不知道能否兑现,更不知道是否有用,起初也没放在心上。…;
但冯道对此十分坚持,他认为无论任何时候,中原各个朝代在周边各族心中的正朔地位都是无法替代的,哪怕是如今羸弱到了极处的大唐,天子的威严在胡人心中依然占据着崇高的地位,能够获得大唐的册封,在各族中依然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从这个角度来说,身处中原之外的胡人对大唐的认同感远远超过了各处手握军权的藩镇节帅。
冯道甚至举了晋王李克用的例子来说明这个观点,当黄贼兵进长安后,僖宗皇帝一纸诏书便令这个沙陀人举兵勤王,将黄贼赶出了长安,其后更是历经多年血战,为最终剿灭贼兵出了死力,为大唐的国祚延存可谓立下汗马功劳。
冯道还说,这个沙陀人对皇帝的衷心在天下各藩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他还断言,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当大唐分崩离析的时候,最后一个继续竖立大唐旗帜的藩镇必然是河东军。
李城中对这一段历史不甚了解,但印象中唐末最著名的两个军阀其中之一便是李克用,他还记得似乎史书中对李克用的评价偏于负面,因此对冯道的观点有些将信将疑。
李城中引用后世观点驳斥冯道,说李克用之所以表现得似乎很衷心,其实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而已,其实他的野心大大的有。比如,嗯,比如李城中穿越之后听说过,似乎李克用十多年前曾攻入长安,而且还放了好大一把火,好像把大明宫都烧了。
冯道就反问李城中,如果稳固和扩张自己的地盘算是野心的话,如今天下有哪个藩镇的节帅没有野心呢?
至于李克用攻入长安一事,冯道问李城中,你知道李克用为什么攻打长安吗?你知道皇帝当时是什么处境吗?
关于火烧大明宫一事,冯道问,你怎么知道是李克用放的火?当时同入长安的还有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再说就算是河东军放的火,你怎么知道就是李克用下的命令?当日我卢龙军贝州屠城之时,是刘大帅下的命令么?还是周兵马使做的决定?
对于冯道的一连串问题,李城中无法回答,他忽然醒悟过来,后世关于李克用的记载和评价,也是后世人所作,其实历史怎么书写,是否真正符合事实,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冯道,便按照冯道的说法提出来,允诺为契丹品部的下一任俟斤求取朝廷的诏书和敕封。
没想到这个条件一提出来便显示了惊人的效果。兀里听说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为李诚中做起事来可谓尽心尽力、无怨无悔,经常在李诚中召唤他的时候虔诚的趴伏在李诚中脚下,毕恭毕敬的亲吻李诚中的脚踝。
除此之外,兀里甚至求肯李诚中收他为义子!鉴于他的态度极其认真,又考虑到形势需要,于是李诚中便多了一个比他仅仅小五岁的儿子。
不仅是兀里,当长老们听说李诚中愿意为品部未来的俟斤求告大唐天子的敕封和诏命的时候,对李诚中的配合态度陡然间热烈起来,让李诚中接手柳城和燕郡省了不少心。长老们那股子鞍前马后的积极性让李诚中麻烦大减的同时,也有些心下打鼓,如果这些契丹人发现自己的允诺只不过是空口白话,一旦将来无法兑现时,会不会愤而暴动?
李诚中在占领白狼水畔契丹大营的时候,还在一座单独的皮帐内发现了当初领兵攻击过他多次的大胡子,这个大胡子圆睁着双眼怒目相向,口中叽里呱啦不住口的谩骂。除了冲李诚中大喊大叫外,大胡子还对着李诚中身旁的解里不停口的喝斥着。李诚中听不懂契丹话,便问解里这个大胡子说了些什么。…;
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才回答李诚中:“大人,他叫可丹,是品部最出名的挞马,武勇之名在草原上都是十分响亮的,当年在大于越就任的八部联盟大会上,我和他较量过……”解释了半天,就是不说大胡子冲他嚷嚷了什么。
解里虽然不说,但李诚中也已经猜到了大胡子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那些不堪的言语罢了,他带着一丝看乐子的心情又听大胡子骂了一会儿,然后才问解里:“如何?怎么处理都听你的。”
解里犹豫着和大胡子说了几句,那大胡子的谩骂声却更加高亢了,就见解里脸色由尴尬而沉默,由沉默而阴郁,然后转头向李诚中道:“可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