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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隋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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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唇哆嗦着,两行热泪已经夺眶而出,心中剧痛如刀绞。

我如做贼般,透过细小的缝隙贪婪地往外看。那眼、那眉、那唇,我的手指沿着轮廓在空中轻轻游走,指尖仿如昔日在虎牢关中时,传来了他温热的体温。

队伍很快就从身侧走过,我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窗棱处。老王轻轻吆喝了一声,马车又继续徐徐前进。在恍惚中,已经到了别院门前。

我下了马车,故作轻描淡写地说:“老王,劳烦你去打听一下,方才领队的将军是何人,在何处落脚。”

老王是个话少实干的人,对我的要求从来不多问。只见他躬身应了一声,便驾车去了。

吴伯如往常一般,已经带着准备好的晚饭,在院中等我了。不见萧帆,我心里稍稍放松了些。昨天晚上的谈话,让我存了或多或少的不自在,既害怕他执著下去,又害怕言语间伤害了他。

我还没问话,吴伯倒如例行公事般向我报告了起来:“公子晚上有应酬,因此不来陪同姑娘用餐了。”

我随口问:“萧大哥一回来就这样忙碌吗?”

吴伯回答说:“是的,似是有重要的事宜洽谈。”

我不解地问:“眼下的生意虽然下降,但是战乱所致,其他钱庄老板都干脆把生意搁置下来,只想着怎么保命。怎么萧大哥每每在这个时候,却特别繁忙?”

吴伯微笑着躬身回答:“我只是管着府中杂事,生意上的事情,从来不敢过多询问。”

我笑着说:“我也是随便问问。不过萧大哥前些天舟车劳顿,应当先好好休息才是。”

吴伯无奈地说:“我也劝过好几次了,但公子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忙去了。”又笑逐颜开地说:“回去之后,一定把姑娘的劝告转告公子,想必他一定会听的。”

我不再接话,这老头子几乎把主人当成自己的孙子一般,每次听到我当面拒绝萧帆,那表情看起来,就像要把我臭骂一顿。他现在心里在乐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吴伯刚收拾好碗筷离开不久,老王便回来报:“姑娘,已经打听到了。”

我强压住心底的急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若无其事地问:“怎样?”

老王禀道:“带兵的将军叫秦叔宝,本来洛阳一带镇守,近日被传回京中,似是与河东刘武周的侵犯有关。”

“那他们在何处落脚?”我话刚出口,不禁暗暗责备自己过于露于形色。

亏得老王不是那种喜欢捕风捉影的人,只见他老老实实地低头回道:“似是在城南的旧韩将军府。”

“嗯。”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老王随即安静地退了出去。

城南韩将军府!我默念着,心脏兴奋得突突地跳个不停。我伸手入被窝,轻抚着冰凉的剑鞘,却感到身体内热血沸腾,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喊着——去看他!一定要去看他!

忽然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喊:“别傻了,你去看了他又有什么用?”我一怔,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我虚弱地抽回手,只觉得喉咙中像噎了块什么东西。好不容易花了两年,才把伤痛冲淡,难道现在又要去飞蛾扑火吗?

我一下子把头埋到被窝里,翻来覆去地受着煎熬,不消一会,被褥已经浸润了泪水。我的心里空荡荡地,着不了地。

天色渐渐已暗,我一咬牙,脱去上衣钻到被窝里,——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去想他了!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我暗暗对自己说。'  。。' 

我曾经最爱的舜华别院的宁静,在此刻于我,却带着死亡般的压抑。我抱着被子,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睡意全无,脑海中出现的,竟全都是他。我痛苦地低吼一声,为自己瞬间回复到两年前的崩溃状态而暴躁不已。

两年多努力的结果,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难道就这么在瞬间瓦解?

我倏地坐了起来,在还没弄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之前,便已换上了男装,闪出房门。我从后门悄悄走了出去,沿着大街往城南跑去。我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抛开了理智。扑火,飞蛾的天性使然,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轻轻跃上将军府的墙头,俯身往里面看去,只见黑沉沉一片,只剩下几盏闪烁的廊灯,一时间也难以判断哪间才是他的卧室。

隐约中看到不远处的一所房子内,还微微透着灯光。我一阵紧张,蹑手蹑脚沿着墙头慢慢寻过去。

在灯光掩映下,秦叔宝宽袍缓带地立在房门前,负手抬头看着天空。星光照耀下,白净俊朗的面孔,笼罩着淡淡的光华。

我的思绪一下飞回虎牢关中的日子,想起他温和的表情、信任的目光,百花谷中如何救我出绝境,瓦岗军营中心急如焚的眼神,还有山上那个悠长甜蜜的吻……点点滴滴的回忆,此刻如同千万只蚂蚁,吞噬着我的心。

“秦大哥……”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哽咽之声。

“谁!”秦叔宝倏地侧头看来,警觉地喝道。我一惊,脖子一缩隐藏在屋脊的背后。

“喵~~~”对面的屋顶传来一声颤悠悠的叫声,一只野猫轻飘飘地跳落到秦叔宝面前。看到他的注意力被野猫吸引过去,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对面屋顶一条黑影掠过,几乎是紧贴着屋顶,飞快地离去。他的动作敏捷如灵猫,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如果我不是也在高出,是绝对察觉不到他的。

我心里又是一惊:好俊的轻功!是什么人,在秦大哥刚到长安的第一天晚上,便过来偷窥?是友还是敌?会不会对秦大哥不利?

我正在心里猜测着,忽听到屋前的秦叔宝似在自言自语,低声地喃喃说道:“小雅,不是你吗?难道是我听错了?”

我的胸口剧痛起来,他还是记得我的,时隔两年多,他依然清楚记得我的声音,纵使是一声低低的呼唤。

“是我!”我心里默念道。那一句“小雅”,在我耳边无限地扩大、重复、萦绕着,一声一声呼唤着我,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站起来,向那朝思暮想的人怀中扑去。忽然,一张不羁的笑脸在我脑中闪过,我如触电般,把就要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我苦笑着问自己,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爱他?莫说他心中没有你,就算有,如你这等放纵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他?

秦叔宝兀自发了一会怔,轻叹一声,转身回房。屋内的灯光随即灭掉,只听到屋角传来幽幽地一声猫叫。

回去吧。我叹了口气,轻轻跳下墙头。已是下半夜,月光水银般泻下,大街上清冷如霜。我来时沸腾的热血已然冷却,怀着冰冷的心,默默回到别院。

我的身上脸上,沾满了瓦背上的青苔。我到浴室烧了一桶热水,把自己泡在其中。

我低头审视着自己窈窕而丰满的身体,光洁的肌肤在水中显得更加娇嫩欲滴。然而,这是一具怎样的肮脏的躯体!

那一夜,我是如何放纵自己喝酒,如何烂醉如泥,如何勾着罗成的脖子一声声呼唤着“大哥,我喜欢你的吻”……一幕一幕,如电影般回放在我脑海中。与其痛斥罗成的卑鄙下流,还不如臭骂自己放荡无耻。我失声痛哭起来,流着泪,用手狠狠地搓着每一寸肌肤,看着它们从雪白变得通红,妄图洗去这一切的罪孽。

当我哭得声音沙哑,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已经头靠桶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一阵惊恐的尖叫把我吵醒:“我的姑娘!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了!”

我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上带着水珠。我正开眼睛,看到早起清洁的老妈子正颤颤地过来要扶我出浴桶。我居然便在水里睡着了,只见身上的皮肤都皱了起来。我讪笑着,想开口说话,但只发出一个“我”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咙如火烧般疼痛!我才惊觉,水早已冰凉了。

入秋的长安,夜晚的气温已是相当低。这么在冰冷的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恐怕是要生病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觉得头一沉,整个人“砰”地连同水桶摔到在地上。

在我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隐约听到老妈子大喊一声:“救命啊!”

“小雅!小雅!”依稀间,听到有人轻声呼唤着我。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萧帆正坐在床边,双眉紧皱。他见我醒来,立刻握着我的手,略带责备地说道:“怎么如此大意,洗澡也能睡着?看把自己弄得生病了。”

我微弱地一笑,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似是在发着高烧。萧帆从吴伯手中端过汤药,说:“来,先把药喝了。”

我顺从地张大嘴巴,一勺一勺把他喂来的汤药全部喝光。萧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用手摸摸我的额头,眉头却又皱了起来:“怎么似更烫了?这药究竟有没有效?”

我扑嗤地笑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说:“才刚喝下去,怎么会这么快生效?”说完,咳嗽不已。萧帆立刻止着我,说:“不要多说了,休息要紧。”

我点点头,看到他身后站着一名萧府的家丁,此刻正是欲言又止。家丁见我疑惑地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喊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起程了。”

萧帆的眉头旋即又皱了起来,我问道:“大哥又要外出?”

萧帆犹豫着点点头:“本来准备今天赶去晋阳一趟。”

我奇道:“怎、怎么刚回来,又要、去?”话没说完整,急忙咽着口水,强压着咳嗽的冲动。

萧帆摆摆手,示意我不要作声,说道:“出了点事要去办。但也不是什么急事,过两天动身也一样。”

身后的家丁神色焦急起来,轻声说道:“公子……”

萧帆轻蹙起眉心,轻喝道:“别说了,我自有分寸。”

我润润喉咙:“萧大哥,你不必为了我……”

“你也别说了,好生养着。早告诉过你,这里留的下人太少,肯定会照顾不周。如果多配两个侍浴的丫头,也不至于这样了!”萧帆小声责备着,眼神中充满关切。

这一病,居然躺了五天身体才渐渐复原。前三天,萧帆每天都陪在床榻边。到第四天,见我烧退清了,食欲也略微好起来,终究惦记着要办的事情,便匆匆出发了。

这日身体觉得爽利些,心里惦念着客栈的生意,中午时分,便让老王驾着马车送我出去。

掌柜见我进来,慌忙迎上前来问候:“姑娘身体可大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近日来生意可好?”

掌柜眉开眼笑的低声说:“姑娘这一招确实吸引了不少食客。不过前几天,看热闹的人多,吃的人少,小的见姑娘身体不太爽利,便自作主张,让说书先生说到精彩处,先停一段时间再继续,点小菜的人果然多起来了。”

我听了,哈哈笑着,压低声音说道:“真是无商不奸!本月进帐若有所增加,一定赏你银子。”

掌柜呵呵笑道:“小的只是禀告姑娘,可没有邀功之意。”在我来之前,他便已是客栈的掌柜。长时间的交往,我也深知他讲的是实话,不禁心想:这萧帆居然有这等本事,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对他尽心尽力,实在不简单。

我往窗边走去,却发现平日坐的小桌子旁已经坐了两个客人,正待找别的桌子,就听到一个语调生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姑娘,多日未见,可让我想念极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史蒂夫的声音,忙笑着迎了过去,给了个西式拥抱,笑说道:“我也想念着先生呢,老王常说先生要来看我,实在让我感动极了。不过只是小小病痛,就不劳烦先生了。”只见他的位置,距说书先生的案子最近。这个外国友人,看来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已经迷上了中国的说书艺术了。

说书先生见我走来,立刻放下手中道具,站起身来作了个长揖:“小的见过姑娘。不知姑娘身体可已无恙。”

我急忙还礼说:“有劳惦记,已经大好了。先生继续往下说吧。”

他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方才坐下。执起案板,清清嗓子继续说了起来,说的却是民间流传的三国故事中的“三英战吕布”一场,讲的绘声绘色,满场的人纷纷拍手叫好。

果然,讲到精彩处,声音嘎然而止。说书先生悠悠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各人的瘾还没过足,纷纷喊道“拿酒菜来”,似乎决心要等着听下一场的故事。我心里暗暗好笑,觉得掌柜这招也真损。不过既都是游手好闲之人,应该也不是贫穷的人,赚他们这么点钱,也算不上奸商。

史蒂夫感慨道:“胃口每天就这么吊着,让我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我扑嗤笑了起来,说:“先生不是还有许多随从吗?让他们去折腾吧。”

史蒂夫点头笑着说:“正是,正是!他们都被我打发出去了。真没想到说书的魅力竟如此大!”

“那当然,这可是中土文化的一大瑰宝。”我自豪地说道。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阵阵吵闹声。我向外看去,只见街对面聚集了一大堆人。我奇问:“那里在干什么?”

史蒂夫耸耸肩:“摊子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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