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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队武士,一直走到户部官员的面前,才停了下来。户部诸官,个个惶恐,都是举措不安的。只有其中的少几个,才是一副安定地模样,居然都是浙江清吏司里头的人。
“海瑞是哪一个?”领头的将领厉声喝道。
“我便是。”人群当中,走出一人。青蓝色的五品官袍,托着一张略显消瘦的脸。
“拿下。”随着令下,身后冲出几名武士。就要上前揪住海瑞。
“慢着……”海瑞站定了身,大喝一声,几名武士也不禁为之一滞。
“我自己会走。”海瑞握了握拳头,转过身来,突然朝着皇极殿的方向缓缓跪了下来。
“咚……咚……咚”额头砸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四周几百号人,一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海瑞的举动。
夜色下地皇极殿,在一丛丛火炬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地巍峨,也像是在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海大人……你……”人群当中,突然走出一人,居然就是浙江清吏司主事贡士赖。海瑞却是轻轻抬手,止住了贡士赖。
告密的事儿,虽是和贡士赖无关,但是贡士赖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也是个聪明人,两下联想起来,也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贡兄。”海瑞朝着贡士赖淡然一笑,“海瑞在衙门里头,向来行事过直,想是得罪过不少人。”
“还请贡兄止步。”海瑞继续
“你我只是同僚而已,我海瑞今日所为之事,断无悔
贡士赖愣愣的看着海瑞,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重新走了回去。
仰起头来,深情的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看夜色中的皇极殿,海瑞抬手从头上取下乌纱帽,大步的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西苑,万寿宫。
—
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四位内阁大臣一起聚在侧殿,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万太医……”郭朴突然一个转身,朝着侧殿的门口迎了过去,其他几人,也是立刻跟上。
“唉……”太医院令万邦宁,四下看了诸位阁老一眼,却是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徐阶忧心忡忡的试探着问道。
“皇上年事已高,这么些年来,又常不肯吃药。”说到这里,万邦宁也压低了声,“都只靠着丹药提着气,这回又是急火攻心,眼下虽是清醒过来了,只是看似有些不妙。”
“还请万太医说明白些。”高拱急切的接过话来,“倒是如何个不妙法?”
徐阶见高拱如此急切,眉目间却是生出一丝古怪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头。
“诸位阁老。”万邦宁还没来得及回话,侧殿门口,便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皇上请诸位阁老入内。”
“臣等遵旨。”听见皇上召唤,几人也顾不得再去找万邦宁细问,争先恐后地朝着寝殿那边走了过去。
寝殿内,徐阶等人已经入内有了足足半个时辰,嘉靖帝却仍是木然的躺在榻上,一言不发。几位内阁大臣,也是不敢出声。
就连平日里一直伺候着嘉靖帝的黄锦,也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立在床边伺候着的,却是冯保。
寝殿门边,又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小太监,托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嘉靖帝眉头微皱,冯保见势连忙挡了过去。
“这脚下步子怎生是这般走。”冯保狠狠的瞪了两个小太监一眼,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托盘,“岂不是扰了皇上的清净。”
两个小太监被训了一顿,唯唯诺诺的,小心的退了出去。
“万岁爷。”冯保尽量铺出笑脸,把碗端到了嘉靖帝身边,“两个奴婢倒也是念着皇上,才走得快了些。这药,万岁爷可是乘热喝了。”
“药?”嘉靖帝缓缓转过头来,“什么药?朕没病,吃什么药。”
冯保的嘴角抽了一下,抬头朝着黄锦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了头来。
“太医院开得些清心养神的方子。”冯保小心的说道,“万岁爷吃了,稍后也好睡得安生些。”
“睡?”嘉靖帝冷哼一声,“朕且是还睡得着?”
“徐阶,我且是问你。”嘉靖帝这时才转头朝着几位内阁大臣。
徐阶的手里轻轻捏了一下,上前几步,跪了下来。
“这海瑞既然是你户部的人,难道你竟是当真丝毫不知?”嘉靖帝移肘托起身子,一边的黄锦连忙几步上前,取过枕头垫在皇上身后。
嘉靖略看了黄锦一眼,却也并未拒绝。
“臣……”徐阶顿时一阵语塞。我的人……我不是成天呆在这里陪着你老人家嘛,户部的公房里头的案桌上,约莫都是可以划着灰尘写字了,又哪里能够尽明。
“既然是你的人,朕便让你去查。”嘉靖帝似乎想提高几分声,可只说了一句,声音又不禁低了下来,“
“到底其中是否有人指示,海瑞的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人。”嘉靖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还有没有同党,你都要给朕好好的查。”
“回皇上。”徐阶的喉咙里,响了一下,“臣刚才也派人略查探过,这海瑞自从进京以后,除了公事以外,从来不和外人来往。”
“即便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也没见过他和其他人私下在一起过。”徐阶低头回道。
“这难道你还要来问朕?”嘉靖帝刚刚有些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海瑞几个月前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七品知县,缘何会一下进京成了五品的官。到底是谁在背后帮着他……去给朕查……”
第六卷 第七章 到底谁的错
背后之人……”徐阶和高拱,连带着李春芳和郭朴,浑身一颤。
“臣……微臣遵旨。”徐阶缓缓伏下身来,把额头顶在地上。
见徐阶接了下令,嘉靖帝的情绪才略微舒缓了一些,放下身子,微微闭上了眼睛。
“几位阁老,万岁爷要安寝了。”冯保轻轻巧巧的迈过步来,略弯下身子说道,说话间,朝着徐阶和高拱偷偷丢了个眼神。
“哦……臣等告退。”几位内阁大臣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的朝着门口退了出去。
“你们也先出去吧。”等徐阶等人走了出去,嘉靖帝才略睁开眼睛,朝着四周的侍从挥了挥袖子。
冯保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却见嘉靖帝也在看着自个,便也连忙道了个安,领着龙床边的两个近侍朝门边走去。
“你且是也要走?”黄锦适才一直站在一边,此时间听见皇上让出去,也跟了过去,谁知刚迈开脚步,便看见皇上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连忙又停下了步来。
“让他们出去。”嘉靖帝低垂着眉角,“你留下。”
“哎。”黄锦应了一声,朝着冯保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从檀木柜里取出一副被褥,垫在嘉靖帝的背后。冯保出去的时候,又轻轻掩上了殿门。
嘉靖帝的手,朝着一边的一方案几挥了几下,黄锦虽然明白皇上的心思,可是未免又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向了案几。
案几上头,放的正是一个时辰前海瑞所上的奏折。
“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嘉靖帝直直的盯着手上地折子。沉默半晌,口里冒出一句话来,又把目光转向了黄锦,“黄伴,天下的子民,当真是如此看朕?”
“万岁爷多虑了。”黄锦怯怯的笑了一声,“天下百姓无不视万岁爷为父,供奉君父,乃是为臣子者的本分。”
“这海瑞不过是偏远陋民入仕。”黄锦呵呵笑道,“他上这道疏。不过是想着沽名卖直,万岁爷若是为他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
“唔……”黄锦的话听在耳里,嘉靖帝不但没有释怀,倒是愣住了一般,过了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
“黄伴。”嘉靖用手托住脑袋,低声说道,“你且说朕可是老了?”
“万岁爷是神仙下凡,上天降下的天子。”黄锦又在嘉靖帝肘下垫上了一只小枕,“治得万万年的江山。”
“万岁。”嘉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朝朝称天子。代代呼万岁,可又见过哪一个真的万岁了。”
“你口口声声海瑞是陋民入仕,沽名卖直。”嘉靖帝微喘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可你心里却是向着他。“
“万岁爷折煞老奴了。”黄锦心里一惊,跪下身来,“老奴是半条身子的人,海瑞忤逆皇上,于公是目无君上;于私,对老奴等来说。也无异于侮辱家主,老奴如何敢是向着他。”
“老奴心里念挂着的,无非是怕皇上看不破这海瑞地奸计,中了他沽名卖直的蹩脚。”黄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损皇上的圣明。”
“他要朕做汉文帝。”嘉靖冷笑一声,“难道他自个便就是贾谊?”
“朕不是周宣王。他也做不了仲山甫。”嘉靖帝愤愤的咬了咬牙,“要做,也轮不着他来做。”
“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嘉靖帝轻轻举起手里的奏疏念道,“朕的家务事儿,他也是要管?”
“万岁爷……”黄锦抬手轻轻指了指一边的汤药,“这汤药放了这半日,已是凉了,不若让老奴差人再去热上一回,来给万岁爷服下。”
“这……万岁爷的事儿,万岁爷是天下的君父,这家事便也就是国事。”定了半晌,却见嘉靖只看着自个不出声,黄锦只得收回了手回着嘉靖帝的话。
“呵呵。”嘉靖帝微叹一口气,“好一个视若君父,你究竟还是向着他。”
“万岁爷……”黄锦微微上前一步,却又见嘉靖轻轻摇了摇头。
“连你都向着他,看来倒果真是朕地不是了。”嘉靖帝有些默然的说道。
“万岁爷……”黄锦有些局促不安地移了下脚尖,“老奴……”
“朕明白了……”嘉靖帝苦笑一声,“一个个的心里,早就对朕不满喽。”
“一个个等着,候着,却又不敢来和朕说。”嘉靖帝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等的,候的,就是等着一个不怕死的人出来给朕上这道疏。”
“万岁爷。”
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绝无此意。”
嘉靖帝突然猛得一阵咳嗽,黄锦脸色剧变,连忙起身上前帮皇上捶着后心。
“你没有错,海瑞也没错。”嘉靖帝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着,“是朕错了,是朕错了……”
两行清泪,从嘉靖的眼眶缓缓流下。
寝殿四角地铸铜宫灯上头,数十支烛火微微的摇曳着,映在嘉靖帝脸上,生起一层苍黄的感觉。
—
万寿宫外。
徐阶和高拱等人放慢了步伐,慢慢的移走着。
“皇上让去查。”四人里边,高拱似乎显得格外地忧虑,“这又该如何查起?海瑞这回虽是做下了这等忤逆的事儿,可此人向来倒也素有贤名。”
“为国纳贤,本就是处上位者的本分。”高拱说道,“难道略牵连上,便就是扯上了一个党字?”
高拱心里所想着地,徐阶当然也是明白。
海瑞进京任职,是萧墨轩所举荐,若真要查起来,那么萧墨轩便就是海瑞的后台了。
萧墨轩虽是青年才俊,又是高拱的学生,可若只是如此,也不会让几位阁老都为难成这样。
举朝上下都知道,萧墨轩是从裕王府出来的,算是裕王一派的人。
海瑞这件事儿,若是扯上了萧墨轩,难免不会再牵扯上裕王。
近年来,裕王虽是根基日稳,可是这朝廷和宗室里头,也不是没有暗流。
即便是身在湖广德安的景王,肯在那边安生的过过日子,也是迫于眼前事实的无奈之举。
海瑞所上的奏疏,几位内阁大臣也是看过了。文字之间,犹如刀锥,字字句句都朝着心窝里扎。
这一份奏疏,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
说小了,不过是个官员上了一本不合皇上胃口的奏疏,让皇上生了气。回头打上他十杖二十杖的,然后提起来丢出去,也便是算了。
说大了的话,再牵连上萧墨轩和裕王,那简直就是要逼宫。
若是事情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上,徐阶和高拱两个自个能不能置身事外,还是个未知数。稍微一个不小心,便是连自个都要赔进去。还有李春芳和郭朴,一个都别想跑。
古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上回萧墨轩在南京“矫旨“的事情,虽然两边都故意去隐瞒,可是未必不会走漏了风声,还有一些其他零碎的事,和一些心思不明的人,都是不可预测的。
“不消肃卿说,老身心里头也是明白。。”徐阶紧紧的锁着眉头,却也没忘记回着高拱。
之前即便是有天大的矛盾,遇见了眼下这回事情,也得先放了下来。
不管徐阶也好,高拱也好,可都是把宝押在了裕王身上。裕王登基,固然兴许对高拱的好处更多,但若是换上一个主子,徐阶只怕也是讨不到好。
“不管如何说,这一回得先是把子谦召回京里再说。”徐阶四下看了一回,见左右再无其他人,才轻声说道。
“那宁波市舶司和南洋海贸的事儿?”郭朴小声的接上了话,“眼下刚是有